黎明已經到來,天空一片暗白色而眾人身后一片漆黑,地平線漸漸地清晰如刀刃。
畢方親眼看著陽光躍上地平線,盛大而熾烈的朝陽從空中生氣,緩緩融化冰凍的山河。
抬頭向下望去,原本大大小小布滿裂縫的昆布冰川仿佛被大清洗了一偏,所有的傷疤都被白雪所掩蓋,但這并不是好事,高速沖刷過的雪花并不會填滿裂縫,反而會蓋住它們,使道路變得更加危險。
姚俊吐出一口冷霧,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看向一旁的向導羅布,可羅布卻又將目光投向了畢方。
“現在怎么辦?裂縫都被雪蓋住了,要走的話很危險,如果要等,至少要一個禮拜才能基本確認安全。”
冰川都被積雪所蓋住,但這種空中閣樓式的結構并不安全,只要稍微有些顫動就會坍塌,冰川的移動作用下,這些積雪很快就會消失,被深埋在冰川之中,當然,因為各種原因保持支持的雪層也有,不過那就是常規危險了,很多時候的死亡事件便是由于有不少倒霉蛋掉入了這樣的冰川中。
此時的眾人全部將目光投射在畢方身上。
不知不覺中,即便是羅布這樣經驗豐富的向導,也不知不覺將畢方當成了主心骨。
畢竟,論誰能親身經歷過雪崩并總結出經驗呢?
雪崩這樣的天災,偶遇上一次還能存活下來便已經不得了了,僥幸存活都有可能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只有畢方才能擁有豐富“經驗”的同時還獲得好好的。
方神,快用你無敵的荒野求生經驗想想辦法啊!
這就是大佬嗎?
萬眾期待啊,教科書式的自救!這才是荒野男神!
畢方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內掏出了海拔記錄儀,5874米。
“一號營地的海拔高度是5943,大本營的海拔高度是5334,昨晚我們已經快抵達一號營地了。”
收起海拔記錄儀,畢方皺著眉頭思考片刻,眼下他不是獨自一人,按他的想法來的話,自己不會再返回大本營了,而是前往距離更近,更安全的一號營地。
可自己身邊還有其他人。
畢方看著面色通紅的杰瑞特,那是因氧起不足導致的毛細血管擴張;不停咳嗽的姚俊,他可能傷到了肺部和氣管;以及坐在地上喘氣的愛登堡大,或許暫時性沒什么問題,但年紀是硬傷。
另外,氧氣的使用也是一個問題。
丹增和羅布不用太過擔心,兩人的身體素質值得信賴。
思考片刻后,畢方覺得自己還是問問其他人。
“我有一個建議,我會先去到大本營,沿途盡量救助一下其他遇難人員,珠峰救援和一般救援不同,或許要今天下午才會開始,那樣就來不及了,所以我先行一步,你們有誰堅持不住的,就和我一起走,降一下海拔,到時候留在大本營等待救援,丹增和羅布可先去往一號營地,救助那里的人,我覺得我們現在或許是珠峰上身體狀況最好的一群人了。”
觀察著四周的地形和變化,畢方覺得昨晚的雪崩或許是一旁七千多米的山峰上下來的,一號營地可能也糟了難。
目前為止,畢方等人毫無疑問是最靠近患難地區,且身體狀況無異狀的人員了,第一也是唯一在雪崩下自救成功的人。
放會海拔記錄儀,畢方看向眾人:“好了,現在誰要和我下去,誰要繼續上前?”
環顧四周,眾人面面相覷。
杰瑞特咳嗽了兩聲:“我跟你下去吧。”
姚俊也笑了笑:“我也是,就不當大家的累贅了,一起下去,順便還能救救人,說實話,我覺得是沒拉練和適應的原因,要是能適應一個星期,你應該早點和我說的。”
“我想上去,咳咳。”愛登堡看著眾人,笑了笑,“看我做什么?你們華夏不是有句話,和沉沒成本有關,我覺得很有意思,叫什么來什么來著。”
畢方大笑:“來都來了!”
“對。”愛登堡瞇眼笑,“來都來了,一百米不到,我感覺沒問題。”
“有沒有問題可不是你說了算的。”畢方來到爵爺身旁,直接抓起對方的手腕,把了一下脈。
別誤會,畢方雖然能自稱一聲求生專家,但可不會什么老中醫的手段,他只是通過脈搏簡單判斷一下心跳。
愛登堡緊張的握住拳頭。
“跳動很穩定,但只能說目前為止沒什么大問題。”
一分鐘后,畢方沒有拒絕爵爺的請求。
就像愛登堡說的,他是一個九十歲的老人,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輕易改變他的想法,畢方只是一個“健康顧問。”
“那我們就走吧。”
畢方重新站起身,抽出登山杖插入前方的雪地中,身后的杰瑞特和姚俊踏著雪地上的腳印亦步亦趨。
前路越來越難,越來越危險。
你可能因此退縮,
退縮有可能代表你很懦弱,
也有可能代表你對風險的把握非常明智。
無論你做了什么決定,
在死亡面前,
你無法欺騙自己,
你會清楚看到你的本性。
或許會榮耀加身,錢權富貴;或許會一去不返,常伴荒野。
但這,就是冒險。
望著遠去的畢方,愛登堡也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褲腿上的積雪:“人類冒險行為是人類進化的產物。”
丹增好奇的看著這位勇敢的老者,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出這種話。
面對丹增好奇的目光,愛登堡笑了笑:“這是我一個在加利福尼亞大學的朋友提出的理論,他說,人類是在利益驅動下冒險的;越是肯冒險,就越有可能變強大。”
一輩子都生活在珠峰下的丹增不知道什么是加利福尼亞,但他能聽懂這句話,問道:“為什么?”
“他認為,人類這種追求冒險的習性源于史前時期。當時,地球上生活著兩大類原始人。”面對求知者,愛登堡耐心的伸出兩根手指,娓娓道。
“一類筑巢定居,另一類則敢于向外開拓新天地。定居者多半待在自己的窩里,靠周圍植物和小動物為生,始終小心翼翼。開拓者則到處漫游,他們認識到,大膽行為會增加死于非命的可能性,但同時能讓其尋得更美味的水果和更多獵物。”
“在出外游動、與外界危險環境做抗爭的過程中,這些人積累了豐富的生存經驗,因此,他們能夠更好地承受大自然的嚴酷考驗。與第一類人相比,他們更能適應環境,能更好地生存下去。此外,他們還積累了豐富的求生經驗,能更好地經受大自然的嚴酷考驗。”
“這些本領更大的實干者往往活得比較長,能養育眾多子女,從而成功地把基因遺傳給下一代,直到他們這類人最終得以在人類中占據主導地位。所以,熱衷于冒險是人類的一筆生物學遺產”
我們多數普通人不能理解這些冒險者的行為。
有的人一生都在回避危險和難題,他們會排斥生活里的不確定因素,讓自己感到更安全一些。
但有的人生活的主題就是追求一些未知的東西,他們會對一切不確定的事充滿興趣和探索的欲望。
相對于他們承受的危險,對他們而言,征服這些危險的過程,更有意義。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種冒險精神不能被理解。其實,這種不理解更多是源自生活理念的不同。
“當然,冒險不等于莽撞和失控,也不是單純的作死尋找刺激,而是挑戰人類極限,做無人敢做的偉大的事業,必須是對人類有偉大意義的事業,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些給部落帶回更多新鮮水果的人,只有掌握鑰匙,才是真正強大的人。”
丹增聽完后認真道:“我覺得您也是強大的人。”
愛登堡笑了笑,抽出自己的登山杖。
“好了,先生們,我們也該出發了,不要因為我是老人就照顧我,老實說,我一直覺得自己只有二十歲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