撻懶跟眾多的金國貴族一樣,他們的心中一直埋著一個疑問——為啥阿骨打對大宋這么好?
金國起兵的時候內外交困,那時候有大宋的聲援也是吉兆。
可隨著戰斗的進行,大家發現眼前的強敵不過如此,遼國跟金國的幾次戰斗都以遼軍的大敗告終,期間大宋沒有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在最初還下意識的露出了一些輕蔑的姿態,在幾次招待使者的過程中居然還擺上國的架勢,根本不像一個盟友該有的樣子。
在趙良嗣目睹金國用了三個時辰就攻破上京之后,大宋才有了變化,變成了一只純純的舔狗,惡心的金人都快吐了。
金國的上層紛紛表示,難道沒有大宋,咱們就滅不了遼國?
為什么明明是他們占便宜,咱們還得把燕云十六州給他們?
就算大宋給歲幣,咱們也應該在滅了遼國之后狠狠南下暴打大宋一頓,讓他們知道咱們大金國的厲害,之后才能談加歲幣的問題。
而且這一次,金國聽說大宋已經占據易州的時候還挺高興,以為自己這盟友終于開始有點作用,
可他們愕然驚奇遼國的大軍居然沒有一絲一毫調動的痕跡,派奸細偵查一番才知道,原來是遼國主動放棄易州跟大宋講和,大宋這會兒居然還給遼國發歲幣!
這可把金國上下都氣壞了。
撻懶的幾個侄子哪能忍受這樣的侮辱,紛紛擼起袖子表示要跟大宋狠狠斗上一斗,
可阿骨打還是阻止了他們。
這個一手建立金國,在戰場上罕逢敵手的女真皇帝甚至嚴肅地阻止叫的最歡的兒子完顏宗望,讓他發誓不可攻宋,要不是阿骨打的威望實在太高,可能當場就有人造反了。
現在趙樞突然說起此事,倒是讓撻懶想到了一個之前從沒有想過的問題,
是不是陛下真的跟宋人有過什么舊交,所以才對宋人這么好…
“大王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趙樞呵呵笑道,開始講起了喬幫主的光輝往事。
據說喬幫主是中原第一大幫丐幫的掌門人,精通打狗棒法和降龍十八掌,武藝蓋世,萬人難近,一直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天下無人不敬仰。
趙樞的口才極好,講到喬峰與段譽斗酒,在杏子林遭到眾人誣陷說他是契丹人,
他因此憤然出幫,開始四處搜尋自己的身世,可每次找都偏偏有個帶惡人搶先一步,殺死當年能證明自己身世的目擊證人。
撻懶這生平哪里聽過如此詭譎的故事,
他一開始還在尋思這玩意跟陛下有什么關系,可聽到喬峰數次撲空,他不禁連連搖頭,大叫可惜。
后來聽到喬幫主為了救一個萍水相逢的重傷女子,不顧安危勇闖聚賢莊,面對一群要殺自己的高手,喬幫主公然不懼,與眾人一一飲酒拜別時,他感覺熱血沸騰,開始用家鄉話不住地稱贊,那個通譯同不懂女真話,一時不知道如何翻譯。
趙樞白了他一眼:
“這還不知道怎么翻譯,牛逼就完事了。”
“對對對,大王大才,大王大才。”那通譯賊眉鼠眼,笑起來非常猥瑣,看的趙樞渾身惡寒,懶得再跟他說話。
韓世忠在一邊也聽得熱血沸騰,他雖然不知道江湖上還有丐幫這個幫派,更沒聽過什么喬大俠的故事,但一個人為了救援一個孤苦的弱女子勇闖險境,面對一群強敵,此等豪邁,大丈夫當如是也。
哎,我韓世忠的武藝也不差,如果遇上落難的弱女子,肯定也會挺身而出!
“后來呢?后來呢?”韓世忠和撻懶一起問道。
“后來…呃,不好意思怎么扯了這么多,
將軍,歷史只能回望,眼前才是未來,咱們是不是該聊聊國事了。”
撻懶:…
我特么。
后面到底怎樣了?
發生什么事了?你倒是一口氣說完啊,還沒說到皇帝陛下出場呢?
撻懶眼巴巴地看著趙樞,可趙樞完全沒有回應他的意思,這位肅王把瓜子推到一邊,嚴肅地道:
“我國有亂民生事,即將兵臨杭州,小王即日就要啟程,不知將軍可愿屈尊與小王同行啊?”
撻懶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他強忍住想揍死趙樞的念頭,咬牙道:
“那當然!”
嘿嘿。
談判就是另類的交朋友,白起殺人的數量比李逵多得多,但跟白起談條件比跟李逵談條件還是稍微安全了那么一點點,
撻懶口氣松動的時候就代表了他的第一次讓步,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趙樞隨即表示,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上船之后,在大運河上一邊欣賞沿途美景,感受大宋繁華,再把酒言歡,一定能把種種誤會都說開。
你特么是人?
撻懶很想一把掐住趙樞的脖子,逼他把后面的內容講完。
可他也不蠢,也已經慢慢感覺到趙樞這是在故意玩弄手段,自己再跟他聊一陣子喬幫主,只怕大事全都拋在腦后。
風度,風度,做一個成功的使者風度是不可缺少的。
撻懶現在都后悔為啥之前裝出這么兇暴的模樣,現在當場僵住,也只能悻悻告辭,先睡再說。
送走撻懶,趙樞稍稍吐出一口濁氣,
金人是早晚要面對的問題,雖然來的太快有點出人意料,但撻懶的身份不低,跟一般的使者相比能談更多的條件,想必阿骨打一定給了他不小的權限,利用此人應該能多套出一點金人的情報。
不過,有件事情還是要問清楚。
他把李彥和那個通譯一起喚來,冷笑道:
“究竟是誰給官家出了這個主意?”
李彥被趙樞森然的笑容盯得渾身發毛,果斷地道:
“是梁師成那個狗東西。
自大王走后,那狗東西多借太子之名連接朝中文武,一個勁地造謠生事,想要將大王的臂膀助力一一翦除,不得不防啊。”
方臘起事后,趙桓立刻將蔡京、楊戩斥為奸臣,并把宋江方臘先后造反的罪名都推到了此二人的身上。
這倆人一個主持外朝,一個稱雄大內,是趙樞的左膀右臂,若能將他們斗倒,則能大大削弱趙樞的勢力,
在開封跟趙樞親近的碰巧都是這幫名聲頂風臭十里的鬼才,確實是很容易讓趙樞遭到牽連,太子擺出一副不愿讓奸臣把握朝政荼毒生靈的架勢,也確實得到了不少人的同情和支持。
而且梁師成的打擊范圍非常精確,沒有把背叛自己的王黼也納入打擊的范疇,被迫投奔趙樞的王黼自然也開動坐山觀虎斗模式,
現在梁師成在精準地把金人的使者送到趙樞的面前,讓趙樞必須同時應對一大堆麻煩。
整個過程中梁師成一直沒有做太多的事情,卻一把抓住了趙樞的的支持者都是一**臣的巨大弱點,
嘖,好煩人啊,本王這樣不善言辭與人為善的人為什么會招惹到梁師成這樣的陰陽人。
不過這也多少給趙樞提了個醒。
他在朝中的根基太淺,并沒有自己慢慢扶持起來的勢力,自己的反對者牽頭對付自己的時候,自己不能提前收到消息,也只能疲于奔命慢慢應付。
如果反對自己的人中有自己的臥底,那就好辦了。
嗯,該找誰呢?
他垂目沉思,李彥也大氣不敢喘,一邊的通譯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惹來麻煩,趕緊告退。
趙樞點點頭,又拿出領導的姿態隨便問了問他的姓名,這通譯受寵若驚,趕緊道:
“臣,不,小的萬俟卨,賤名有辱尊聽了。”
“哦,莫兄啊,”趙樞隨口道,“今日辛苦了,早點休息…”
那通譯見趙樞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壯著膽子道:
“大王,小的不姓莫,是復姓‘萬俟’。”
趙樞本來在用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面前的木桌,聽說此人復姓萬俟,他突然全身一個寒顫,緩緩抬頭盯著眼前這個拼命討好自己的通譯。
“你是萬俟卨?”他的聲音已經多了一絲兇狠的殺意。
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韓世忠一個激靈,下意識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他不知道肅王為何突然起了如此殺意,
但只要肅王一聲令下,韓世忠愿意立刻把眼前的萬俟卨剁成肉醬。
倒是萬俟卨完全沒看出趙樞身上的殺氣,他聽得心花怒放,驚喜地道:
“大王聽過小的的賤名?”
趙樞點點頭,高深莫測地道:
“自然,我可是久仰大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