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新在于東辦公室一直等到傍晚,深空圖書部那邊給他來了電話,說是《超新星紀元》稿子基本沒有問題,可以繼續走后續的流程了。
晚上于東帶著一群金陵本地的朋友請張一謀跟劉慈新這兩個遠道而來的朋友吃飯,這次人到得比較齊,連顧前也來了。
顧前這幾年經常去其他地方,所以想要找他吃個飯也并不容易,這次他之所以會回來,也是因為聽說金陵大學邀請克萊齊奧等作家過來,他也想湊湊熱鬧。
因此,席間免不了會聊到這事。
顧前只聽說了有這事,具體情況卻并不了解,所以有不少疑問,正好見到于東,便問了出來,“于東,這次克萊齊奧他們過來,單純地就是做一做文學交流?是官方性質的么?”
于東笑著說道:“是金陵大學跟深空公司對接的。”
“深空公司啊,那到時候我找深空要張克萊齊奧課堂的門票,應該沒問題吧。”顧前笑著說道。
“當然,你要是愿意,上臺給學生們講講課,也沒什么問題。”
顧前擺擺手,“這就算了,到時候我在臺下聽你們幾個講,蘇桐這次要上臺講課么?”
蘇桐搖頭笑道,“沒有,最近社里時間緊,我沒空準備。而且我也不想跟他們幾個一起上臺講話。”
劉慈新奇怪道,“為什么這么說,蘇主編?”
“還能為什么。”韓冬幫忙解釋道:“這幾個人說話太有意思,跟他們一起上臺,顯得我們其他人特別呆。”
劉慈新奇怪地看了看于東他們幾個,這幾個人中,于東講話他是見過的,而且不止一次。
于東的講話肯定是有水平的,但是要說“太有意思”,劉慈新倒是沒這樣的感覺,因為于東每次講話似乎都挺嚴肅的。
“聽你們這么說,我都想留下來湊湊熱鬧了,可惜時間離得太遠,這熱鬧注定跟我無緣。”劉慈新惋惜道。
張一謀笑道:“具體是什么時候,如果有時間,我倒是想去湊湊熱鬧。”
“十二月七號。”
張一謀歪著頭想了會兒,說,“這時候還真有可能,我先去西影辦個事情,如果事情順利,就還能來一趟金陵。”
“那敢情好啊,如果你到時候能來,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麻煩你。”于東說。
“什么事情?”張一謀問。
于東笑著搖頭,“到時候再說吧,現在說了也沒用。”
張一謀不禁撇嘴,“還賣起關子來了,那行,到時候再說吧。”
第二天,張一謀跟劉慈新相繼離開了金陵,于東卻沒得到閑,余樺、畢飛雨加上莫言這三個人在他研究密碼學資料的時候,跑到了他書房里,說要跟他研究過些天去金陵大學上臺講話的稿子。
聽到三人的來意,于東頗為奇怪地看著他們三個,“我有沒有聽錯,你們竟然這么早就要研究稿子?莫言就算了,老畢跟余樺,你們兩個什么時候成三好學生了?”
以于東對余樺跟畢飛雨的了解,這兩人屬于不拉到褲子里不知道急的主,哪有這么早就關心講話稿子的可能。
莫言笑道:“是我拉著他們倆來的,畢竟是涉及到國外的作家,咱們得重視起來。特別是你啊,于東,你可是咱們的代表。”
于東覷了一眼莫言,“我是個屁的代表,到時候你們幾個頂前面。”
畢飛雨一臉嚴肅地說道:“于東,這我就要批評你了,你這話說得可是一點責任感都沒有體現出來。”
“我一個二十啷當歲的小伙子,要什么責任感。責任感這種東西 ,還得是你們幾個老哥體現…”
于東話沒說完,余樺嘿嘿笑道,“你可別忘了,這次活動,你老丈人可是十分重視的。”
聽到這話,于東舔了舔嘴唇,態度一下子就變了,“這稿子嘛,也確實要重視起來,有外國朋友過來,咱們要是吊兒郎當的,也不像話。行,那咱們就商量商量。”
莫言他們幾個見于東態度轉變這么快,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老泰山的面子還是好使啊。”畢飛雨調笑了一句。
莫言笑道:“主要還是程老師面子好使,行了,咱們也不用細聊,主要是金陵大學那邊也沒規定講話的時間,咱們幾個就商量商量到時候講話的長度,彼此不要差距太大就行。”
于東點點頭:“行。”
隨后他們幾個就在書房里面商量起來,不過很快于東就發現,這幾個人根本就不是真地要來聊稿子的事情。
關于稿子,他們從頭到尾聊了不超過五分鐘,就聊得差不多了,這時候余樺提議道:“反正下午沒事,咱們湊桌摜蛋吧。”
隨后也不由于東反抗,三人就把于東架到了桌子旁邊,畢飛雨又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副撲克。
看到撲克的時候,于東瞬間明白了,這三個家伙聊稿子是假,找牌搭子是真,不然不可能連牌都準備好了。
坐在桌邊,看著歡天喜地洗牌的畢飛雨,于東無奈地拍了拍額頭,這幾個人絕對是他創作道路上的絆腳石。
四人大概打了一個多小時牌,于東家的電話忽然響了,正好他抓了一手爛牌,便將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扔,“這牌不算,等我接了電話,重新來。”
畢飛雨剛抓了一手好牌,正暗自高興,見于東耍無賴,當即暴跳如雷,“于員外,你什么牌品!”
于東根本不理他,笑盈盈地起身去接電話。
電話接通,是個男人的聲音。
“是于東老師么,我是創聯部的高偉。”
于東一臉疑惑,“哪個創聯部?”
“中國作協的創聯部。”
于東恍然,“哦,是作協的同志啊。”
聽到是作協的來電,牌桌的三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
高偉在電話那頭說道:“是這樣的,于老師,不知道您下個月中旬有沒有空,來燕京參加今年的作協?”
“下個月嗎?”
“是啊,我知道,咱們這邊通知的確實有些遲了,希望您不要介意。這次您是特邀代表,您看是把您放在上滬團還是蘇省團?”
于東沉吟道:“高同志,你這電話來得太倉促了,我這還不知道能不能去。”
“沒關系的于老師,咱們這名額給您留著,到時候您要想來隨時過來。不過這名單要先定好,所以您看是選擇跟哪個團?”
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于東自然也不好再多推辭,不過他想了想,又問道:“高同志,參加中國作協的作代會,必須得是作協會員吧?”
“那是當然啦。”
于東笑道,“那我還不能參加,因為我還不是作協會員。”
“哦,這個沒關系,您是特邀代表,特事特辦,到時候您到燕京來,隨時給您辦手續。”
“額,那我就跟上滬團吧。”
“行,那就這樣定了,期待與您在燕京見面,如果有什么疑問,隨時聯系我。”
這邊于東掛了電話,莫言他們幾個看向他,“什么情況?”
于東還沒回答,余樺家的電話忽然也響了起來。
“我去接個電話。”
也就兩分鐘,余樺跑了回來,“作協那邊來電話,說讓我去參加作協代表大會。”
于東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我也是。”
莫言笑道:“這是好事啊,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去。”
“你也要去?”余樺問道。
莫言點頭:“嗯,我早就接到通知了,今年的作協代表大會從十二月十六開始。原本我是要跟燕京團的,現在到了金陵,就跟蘇省團了。不過你們這電話來得也太遲了,眼瞅著就快開始了。”
于東眨了眨眼沒說話,其實他大概能夠猜到,自己跟余樺能接受邀請,應該跟王孟有關。
之前他在蘭市的時候就接到過王孟的電話,跟他說過參加作代會的事情。
不過后來再沒有音訊,于東也就漸漸忘了這事。現在看來,應該是王孟當時的話起了作用,作協那邊才會讓他跟余樺作為特邀代表去參加。
之所以這么遲才通知他們,大概是因為作協那邊也忘了這茬,最近在核查名單的時候,發現他跟余樺不在,才想起來。
十二月七號,大雪,金陵卻沒下雪。
事實上,一般情況下,無論是小雪還是大雪,金陵都是不會下雪的。
不過早上起來的時候,霧卻很大,能見度非常低,到了九點多鐘,太陽出來,霧才漸漸散去。
于東他們幾個也是九點多到的金陵大學。
對于這次的活動,金陵大學十分重視,門口掛著幾條長長的橫幅把這次參與的作者名字全都寫了上去,還安排了很多人在門口迎接,就連校長曲金月也在其中。
于東他們幾個先到一步,曲金月帶著一眾師生非常熱情地迎了過來。
“于東,余樺,畢飛雨…歡迎幾位來到我們金陵大學。”
因為有于東跟程立業的這層關系,加上吳常新會做人,金陵大學跟金藝現在的來往還是挺頻繁的。
于東跟曲金月握了握手,笑道:“曲校長客氣了,這次的主角還是克萊齊奧他們,我們幾個又都在金陵,對我們不用這么隆重。”
曲金月哈哈一笑,擺手道:“克萊齊奧他們遠來是客,我們重視是應該的。而你們幾位都是國內的文壇翹楚,更應該受到我們的重視。”
雖然無論是于東還是余樺、畢飛雨、莫言,他們的臉皮都不算薄,但是曲金月這話還是把他們捧得有些不好意思。
幾個人打著哈哈客氣了幾句,隨后融入到隊伍當中,一會兒克萊齊奧他們就要到了。
大概也就過了五六分鐘,載著克萊齊奧跟艾莉絲·門羅的汽車就停在了金陵大學的校門口。
接上了克萊齊奧跟門羅,眾人安步當車,朝著學校里面走,這會兒霧散了不少,但依舊迷迷蒙蒙的,天上的太陽蒙了層白紗,也顯得無精打采,曲金月無意帶著他們在外面聊天。
眾人先去休息室坐了不大一會兒,九點五十的時候就開始往學校的大禮堂趕去。
金陵大學的大禮堂歷史悠久,民國初期就落成使用了。
大禮堂位于西大樓的南面,距離他們休息所在的行政樓并沒有多遠。
眾人剛走到大禮堂門前,克萊齊奧就被眼前的大禮堂給吸引了目光,他略帶羨慕地看著禮堂的大門,“這就是你們學校的禮堂么?”
文學系主任沈昌河笑道:“是的,克萊齊奧先生,有什么問題么?”
克萊齊奧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非常喜歡這種建筑,看起來有種廟宇的感覺。”
“你的感 覺沒有錯,大禮堂的外部就是仿照了傳統廟宇的樣式,地上兩層,全是磚木結構。”沈昌河指著大禮堂上面,介紹道:“主屋是中式大歇山頂,四周附設六個硬山頂耳房。”
克萊齊奧點點頭:“非常高興今天能夠在這樣的建筑里面參加活動,事實上,在來金陵之前,我就對金陵產生過無數的猜想。而眼前的這個大禮堂,恰恰符合了我的猜想。”
他轉頭看向于東跟余樺他們,“YU他們應該是了解我的,知道我比較喜歡這類建筑。我向來認為,文明應該具有多樣性,而傳統的東西往往更能體驗多樣性。可惜的是,隨著時間的發展,全世界的建筑長得越來越像。”
克萊齊奧喜歡什么,其實沈昌河他們都了解,畢竟金陵大學文學院是有專門研究克萊齊奧的小組的,而克萊齊奧也不止一次地在作品中表達過自己的這種觀點。
“那你應該很喜歡于東家的房子。”沈昌河笑著說道。
克萊齊奧有些意外地看向于東:“為什么這么說?”
于東笑著解釋道:“我家的房子樣式比較傳統,等到這邊結束之后,我帶你們去看看。”
“我非常期待。”
艾莉絲·門羅在一旁說道:“我也是。”
于東笑了笑,指著大門說,“我們先進去吧。”
大禮堂的內部跟外部很不一樣,倒有點西式的感覺,這一點都不令人意外,畢竟這個禮堂原本就是美國的基金會捐的。
禮堂能容納上千人,于東他們進去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坐滿了。
于東掃了一眼臺下,先看到了顧前,隨后又看到了張一謀。
張一謀戴了頂帽子,搞得挺低調的,主要于東知道他來了,所以還是通過帽子認出他來。
他們幾個剛剛出現在禮堂里面,掌聲就響了起來,不過學生們還是挺克制的,除了鼓掌之外,并沒有其他動作。
活動從十點十分開始,主題也十分簡單,就是中西方的文學交流,國內外的作家們給學生們講講話,然后留出時間給學生們提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