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接過兩人的手稿,上邊記錄著一年來遠北發生的各類情況。
從城內的戶籍政策,到日常發生的小事應有盡有,范文程看著這些內容,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從這座城池的諸多措施來看,無疑是開天辟地的,就比如給臣民開夜校這一項......
這樣的事情,大明朝不會做,大清更是不會、
至于后邊會引發什么樣的后果,范文程不知道。
他這么多年以來,不斷推演著各國王朝的興衰形勢,也從未有見過這樣的情況。
但是看到這些大清朝絕對做不到的事情,范文程內心有些恐慌起來,要是再等個十年八載......
再看到后邊寫到的圖書館和工廠,范文程的心思微急,手顫抖了幾分。
于是快速的翻動起最后一本冊子,想要迫切知道這座城池的最大秘密是什么。
直到見著了所謂的煉鐵之術。
“這......這些人,當真是用谷物煉了精鐵?”
范文程驚駭之極。
這北夏什么事都不按套路出牌,在這天底下,沒想到還有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
從地底下種出來的糧食,在這個世道來說,無疑就是最神圣的。
哪怕在最太平的日子里,也沒有說糧食能夠是用來燒的......
可眼前是他最為忠實的家仆,本字上記錄的方式也有板有眼。
什么時候燒,燒幾輪,谷子怎么放,內容詳盡。
就連用什么谷子,也都有說明。
就跟真的一樣......
“大人,確實是如此,我們親眼所見!
是用谷子煉鐵的方法。
他們燒出來的精鐵,可以直接用來鍛造。
根據我們的觀察,北夏的強大就算因為精鐵。
就像那些精密的火器,輕便的鋼炮。
如果沒有這些精鐵,就算有再多的工匠,他們也造不出來!”
陳豹子激動的說。
緊接著,又把他們在一號鐵爐的見聞,詳細說了一通。
每當谷子放進去燒過之后,亮蹭蹭的精鐵就搬出來了。
而在這之前,流傳著消息說里邊的精鐵,都是用天外隕鐵煉出來的。
可是陳豹子兩人對此嗤之以鼻。
鐵礦是他們自己放進去的,跟普通煉鐵石沒什么兩樣。
真正的秘密,定然是在谷子里!
“也許是如此......”
范文程思考了良久,如果是用尋常的方法,肯定煉不出來。
大清國的工匠已經嘗試過無數遍。
并且繳獲回來的槍支也有了,明顯是以現在的條件,無法大規模生產出來。
“此事還得再議!”
范文程慎重說了一句,覺得這個方法過于驚駭。
以漢官的地位,拿在手中就等同于是個燙手的山芋,立馬跑出去宣揚,指不定還會滿老爺被砍去腦袋。
本來還想立功的范文程,多了幾分猶豫。
但下一刻,只聽一道雄厚的聲音傳來。
“范大人可在?”
范文程一個機靈。
轉過頭見到的是豫親王多鐸。
范文程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憤懣,自己好歹是堂堂一品漢官大臣。
多鐸卻總能在無人告知的情況下進入自己府上,把范府當成跟在自己家里了?
多鐸儀仗都沒打,只是帶了幾個親隨。
范文程心中怨恨,卻抖了抖身子,拱起手來,應道:
“奴才在!”
多鐸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從身邊拉過一個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易說道:“范大人不要多慮。
我只是聽聞,你家公子年紀輕輕,英武不凡,特意過來看看!”
站在多鐸身旁的是范承謨,范文程的大兒子。
這時范承謨頂著光亮的腦門,竟然是與多鐸有著七八分的相像。
“果然,果然!”
“哈哈,王爺,果然是英武不凡!”
多鐸身后跟著的幾名八旗親兵,揚起身子,放聲大笑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在范文程父子,跟多鐸親王的臉上交替著。
范文程這時的臉色逐漸凝固,知道多鐸這又是來挑事情了。
這位皇臺吉之下的豫親王,是諸貝勒中最有實力的一位,同時也最喜歡跟胡皇作對。
畢竟還是由部落聯盟制上建立起的國度,這時候的八旗郡王們,再怎么立朝也都是帶有著野蠻氣息。
原本能夠跟他們并排而坐的皇臺吉,一朝加強君主統治高居上位,這些郡王貝勒們心服統治,可小動作依舊不少。
皇臺吉的面子不能掃,就只喜歡經常打著皇帝的狗玩。
特別是寧完我的失利外加孔有德戰敗,漢官原先的聲望一落千丈。
范文程心里清楚,漢官的地位一日不顯,這樣的情形還會繼續下去......
多鐸看了看范家的內院,想著還要經常過來串門。
不愿對范文程逼得太緊,只揮了揮手,溫和說道:
“好了,范大人,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情,聽說你在北夏的細作已經回來了?”
“的確,是奴才的奴才已經回來了!”
范文程稍加思索了幾分,就把手里的一本冊子恭敬遞了過去,說道:“王爺,就在這里邊,是用谷子煉鐵的方法!”
“不錯,不錯!”
多鐸是個膽大豪放的人,聽著范文程對冊子上的內容復念一遍,沒有多做懷疑。
手里拿著的冊子不再還回去,而是直接離開了。
“謨兒,你先回去吧。”
范文程慈祥的揮了揮手,對著自己的大兒子說道,同時又支退了左右。
范承謨的臉色幾度變化,也一聲不吭的離去了。
“老爺,這......”
陳豹子兩人面面相覷,一股熱血涌上心頭,他們沒有想到范老爺居然如此的......窩囊。
范文程卻不慌不忙,高深莫測,說道:“多鐸各方面都想跟皇上一爭高下,肯定舍得用谷子的方法去煉精鐵。
這事煉壞了完全怪不到我們頭上。
要是煉好了,也能提上我們一嘴。
還有,你們除了煉鐵之外的情報也有用,皇上還會賞我們的。”
“可是老爺,這太過于憋屈了!”
陳豹子忍不住小聲一句。
辛苦找來的好法子,又送了出去。
也許是先前在陸莊,漢人在外族面前是超然地位,讓他有些沒有適應過來,總覺得是受了大侮辱。
“禁聲!”
范文程厲斥一句,看著這兩位最忠誠于自己的家仆,在太師椅上攤了攤身子。
竟有幾分享受的說道:“不然你們以為,我這身大學士的官袍,是如何得來?
這要是在大明,想也別想!”
請:m.biqiuge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