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里還能被你給欺負了
單位大樓的地下停車場，一輛榮威SUV內，駕駛座上的修齊遠點燃根陽光黑利深吸了口，對著車內后視鏡整理了下衣領袖口。
掐滅煙，修齊遠闊步上了樓，偶爾遇上同大樓辦公的其他部門熟人，便微笑謙和打聲招呼。
“恭喜啊，修副處長，不對，今天起要改口喊修處長了吧？”
“老修，熬出頭了啊，過兩年可以到下面當封疆大吏了嘛，哈哈哈。”
聽到這些話，修齊遠只是微笑著擺手，隨口留一句改天吃飯，便走進了電梯。
今日不知為何電梯里只有修齊遠一人，他雙手插進西褲口袋，仰頭長長舒了口氣。
自大學畢業，通過國考，參加遴選，下掛基層鍛煉，回到機關榮升副職，十幾年的職業生涯在修齊遠腦海中不斷閃過畫面。
真的，很不容易。
已副處長的身份主持部門工作近一年，修齊遠終于通過了組織的觀察與考驗，今天便是上級相關領導和自己談話的日子。
這些不過都只是走個過場，整棟大樓誰都知道，那個要害部門的正職位置，領導們早已屬意為人老實，勤奮肯干，有苦自咽的修齊遠。
這一年的職位空缺，無非是上級對修齊遠的考驗。
看看他是否有能力主導一整個要害部門的日常工作。
事實證明，修齊遠幾乎做到了完美。
這其中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白眼，身體超負荷用作，精神壓力讓他經常睜眼到天亮。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八個字說得簡單，在無數誘惑，無數人情世故面前，能做到真是太難了。
但，修齊遠握緊了拳頭，自己終于做到了。
“下輩子還是活得硬氣些吧，太累了。”修齊遠感慨了聲，看著電梯的樓層不斷攀高，突然間戛然而止。
狹小空間內的燈光忽明忽暗，隨即刺耳的警鈴響起，修齊遠頓感失重，整個人靠在電梯壁上，驚恐的看著飛速下降的樓層。
最好的電梯，沒有絲毫阻斷掉反應，不斷掉落...
“阿遠，阿遠？”
眉前劉海粘在額前，胳膊黏糊糊的有些發麻，耳邊是一聲聲的呼喊和呼呼吹來的熱風。
單位什么時候空調都不開，用起了老式吊頂風扇？
還有，阿遠？
單位不可能有人這么喊自己，難道是哪個老家的好朋友到首都來探望自己了嗎？
王予安？
不可能，沒記錯的話，上禮拜和他通電話時，便說要帶隊去意大利與當地警方進行警務工作上的交流。
反正沒死就好，剛確定升職就掛，那也太...
修齊遠睜開眼睛，嘈雜的嬉笑和周圍環境讓他微微發愣。
“阿遠？”
修齊遠看著眼前個子中等，寸頭，穿著夏季校服的男生，震驚無比：“劉楠楓？”
名叫劉楠楓的男生笑了起來，將手中卷子擺上修齊遠課桌：“嗨，我以為你睡死過去了呢，這道題怎么做，你給我講講。”
修齊遠靠在椅背上，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白色夏季短袖校服，教室天花板上四個大風扇呼啦啦啦吹風，掀起了額前的劉海。
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探討剛剛發下來的物理卷子。
修齊遠忽然笑起來，心中感慨。
多少次午夜夢回，自己想回到安臨高級中學，回到三班，想看看這群做作不失可愛，有些小心機，但終歸都抱著誠摯夢想的同學們。
有那么一兩回，修齊遠抽空回到海安市參加同學聚會，記憶中的青蔥少年們都被歲月打磨成了成熟都市男女，大都平凡，但生活祥和寧靜。
酒桌上，修齊遠經常被調侃是榮歸故里的首都大官，每每這種話在耳邊響起，修齊遠都后悔來參加同學會。
顯而易見的事，要你們接二連三的提起？
修處長式不屑。
眼前這個劉楠楓，就是喊得最歡的一位，那與學生時代完全相同的諂媚嘴臉，讓修齊遠感覺惡心。
他是典型的小官僚主義，父母都在海安市本地的公家單位上班，大學以后也嘗試參加國考，卻多次落選，最后好歹考上了海安下屬縣級市的某職能局，在朋友圈連發一禮拜‘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十幾年下來，混得也像模像樣，就是名聲不太好。
轟轟烈烈的反黑反腐敗斗爭中，劉楠楓毫無意外的被繩之以法，判了十幾年。
這人最喜歡空口說白話，占人小便宜，念書時候就盯著脾氣好的修齊遠薅羊毛。
讓修齊遠幫忙輔導，幫忙干私活，等自己得償所愿，留下一句改天請你吃飯，就拍拍屁股走人。
沒想到夢里還能看見他，接過劉楠楓的物理卷子，看了眼最后一道大題：“就這個？”
劉楠楓謙遜點頭，俯身在課桌上：“全班就你做對了，不找你找誰哦，你快給我講講，改天請你吃飯。”
真是熟悉的話語啊，好懷念。
修齊遠笑了幾聲，提起筆回憶了下高中時候的知識，開始給劉楠楓詳細講解起來。
十幾分鐘后，劉楠楓激動晃腦：“我懂了，我懂了，謝謝阿遠，改天請你吃飯。”
說完，便拿著卷子要走，卻沒想到被修齊遠一把抓住了手腕。
疑惑回頭，劉楠楓見修齊遠瀟灑的甩了甩劉海，笑著對自己說道；“改天是哪天？”
位置靠近的幾位同學聽見了修齊遠的話，紛紛停下手里的作業，笑嘻嘻的準備看戲..稀奇了啊，老好人修齊遠今天是吃了什么藥，竟然還學會反抗了。
其中一位皮膚白皙，將其肩短發挽到耳后，露出柔和側顏的少女也抬起頭。
劉楠楓怎么也沒想到修齊遠竟然會跟自己較真了，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人不都笑笑點頭，然后就啥事也沒了嗎？
“呃...就改天唄，最近大家都挺忙的。”劉楠楓想掙脫開修齊遠的手，卻怎么也甩不掉。
修齊遠和煦的笑容慢慢冷下來，小王八蛋，在老子夢里還能繼續被你給占便宜？
“忙嗎？”
修齊遠看看周圍：“現在午休時間啊，走吧，就小賣部，請我一瓶可口可樂外加毛毛蟲面包，夠劃算了吧？”
劉楠楓剛想推脫，就見修齊遠瞇眼望著自己：“你自己算算，已經欠了我幾頓飯了？”
五官柔和，看上去無比恬淡溫柔的美麗少女笑出了聲，一旁同學們都湊上來，圍著劉楠楓起哄。
“是啊，老劉，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可不是放出去的屁，快給阿遠買可樂去！”
“你丫這回再敢占阿遠便宜，哥幾個先弄你！”
同學們早看劉楠楓不爽了，但他不敢招惹班里的幾個刺頭，專挑修齊遠這種軟柿子捏。
修齊遠脾氣好活該被坑，好心的同學們都有些怒其不爭的趕腳。
沒想到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阿遠竟然開始反抗了，那同學們還能干看著不成，非得好好宰一頓劉楠楓。
眾怒不可犯，猴精的劉楠楓立刻表示自己現在就去買，小跑出了教室，嘴上還暗搓搓的罵罵咧咧。
溫和好說話的修齊遠在班里人緣一直不錯，同學們伸張正義后，便都散開，趁午休時間養精蓄銳，準備下午的化學測試。
那名短發女孩戳了戳同桌的胳膊，小聲道：“倩倩，你說修齊遠今天一反常態，是什么原因？”
名叫倩倩的女孩搖頭：“不知道哎，要不竹子你也去試試，看他是不是真的轉性了。”
“要玩就玩大一點，我竺欣穎還能怕了這軟柿子？”
女孩說完便拿起卷子，跨過板凳來到修齊遠面前：“阿遠，這題我不會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