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風鞠躬下臺,主持人上場報幕。
等在上場口的燒餅,一張本就丑出境界的臉,直接擰成了疙瘩。
豬見瘋,沒跑了。
連與他處了一段時間的劉吉,都吃了一半驚。
好丑!
不過,這可不是好事兒。
自己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心態,搭檔掉鏈子同樣是個大麻煩。
于是,他忍著惡心問道:“燒餅,怎么啦?”
“師哥把開場的活兒給干完了,我們咋整?唉。”燒餅毫不客氣的搖頭道。
劉吉一聽便笑了:“這還不好嗎,這樣一來我們不是更省事兒?”
雖然他也才二十歲剛出頭,但到底還是穩重得多,心思也慎密。
“對哈,我怎么就沒想到這一點呢?”燒餅頓時眼前一亮,直接拍手道。
一言點醒,心結打開,這下不愁了。
半點都愁了,一張嘴咧著笑。
只是旁邊的劉吉,很自然的將目光移開。
唉,實在是受不了啊!
多瞧片刻,可能心跳又會忍不住加速。
難怪這家伙人送外號…“豬見瘋”。
“…接下來請欣賞相聲《追窯》,表演者:燒餅、劉吉,大家掌聲有請!”臺上的主持人適時的報完幕。
演員和主持人相向,擦肩而過。
燒餅這會兒心情正好,瞧著姑娘漂亮,年紀也不大。
本能的朝人家點點頭,臉上笑得更溫柔了。
溫柔?
怎么可能。
姑娘嚇得手里的話筒差點沒有拿穩,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時,唐云風來到上場口,給郭德剛和于慊倒好茶水,也站在旁邊盯場。
對于節目的效果,他倒是不太擔心。
自己都把場子掀到這樣了,他們倘若還攢不好開場,那真該考慮轉行了。
而且曲目《追窯》,非常適合拿來開場。
這不是他說的,而是經受住了時間考驗的。
其中原因也好理解。
傳統曲目《追窯》,有兩個非常鮮明的特點。
一是,短小。
使活的時長,可以根據現場具體情況來把控。
二是,倫理哏。
倫理哏的殺傷力,應該不需要多解釋了吧?
所以它一出現,便經常被拿來攢開場。
人的身體是誠實的。
它跟你的學識無關,跟你的見識無關,跟你的職業無關。
更加更所謂的高雅,或是低俗無關。
最簡單的例子。
一說到高雅,可能多數人腦子里想到的,便是維也納音樂大廳里,身著白色燕尾服,在聚光燈下彈奏《肖邦的夜曲》的鋼琴家。
可又有誰知道,別說彈奏的鋼琴家,就連創作出這些經典的音樂家們,又是多少貴婦的帷幕內賓呢?
誰較真,誰就輸了。
不過圖一樂乎。
轉眼,臺上的燒餅和劉吉已經做完了自我介紹,墊完活,開始入活。
只聽燒餅笑道:“說正格的,您在哪兒住啊?”
劉吉認真的答道:“我住前門大街啊。”
燒餅一扯劉吉:“誰啊?”
這時的他,臉上依然帶笑,不過里頭多了幾分壞意。
燒餅雙手一拍,驚道:“哎呀!這不巧了嗎這不!我也住前門大街啊!”
“您也住前門大街?”劉吉疑惑道。
“是啊。”
“那我怎么沒見過你啊?”劉吉更疑惑了。
燒餅笑道:“您出去早,我回來晚,咱不得拜街坊。”
“哦,也對,前門大街人多著呢,保不齊。”劉吉點頭。
燒餅再一扯:“哎,哎,哎,您住前門大街幾號啊?”
“我住前門大街三號啊。”
燒餅臉上的粉刺都亮了:“誰啊?”
“哎呀!這不巧了嗎這不!我也住三號啊!”燒餅臉上的壞笑已經相當明顯了。
“啊?您也住三號?”劉吉撓著頭,嘀咕道,“那我怎么沒見過您呢?”
燒餅一揮手,滿不在乎道:“您出去早,我回來晚,咱不得拜街坊。”
“哦,也對,大雜院兒人多著呢,保不齊。”劉吉自己給自己圓話。
燒餅繼續追問:“您住三號南房還是北房?”
“我住北房啊!”
“誰啊?”燒餅的表情已經非常明顯了。
在上場口盯場的唐云風,看得暗自點頭。
沒錯。
這個節奏是對的。
使這段活,前面是沒有明顯包袱的。
但這能難住相聲藝人么?
能耐低的演員,逗觀眾發笑,沒別的,死都靠包袱。
但境界更高,經驗更豐富的藝人,自然不止這些。
“相聲演員”除了“相聲”二字,可是還有“演員”二字的。
除了包袱之外,自己的表情、動作、語氣等等,那可都是利器。
就像燒餅此刻就做得不錯。
詞兒上沒有包袱,但他每一次的表情、語氣,都在加深,都在變得更夸張。
而且在做同一件事情的,可不止他。
劉吉此刻臉上的疑惑,已經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了,遲疑道:
“哈哈”臺下的少數觀眾已經在笑了。
你要去問他,笑點在哪兒?
八成的答案是:“啊,笑點?我也不知道呀!”
燒餅又拍巴掌道:“哎呀!這不巧了嗎這不!我也住北房啊!”
“好嘛,都住一屋了,不是,那我怎么沒見過您呢?”
“您出去早,我回來晚,咱不得拜街坊。”
劉吉繼續自我圓話:“也沒準兒,搭著我這人馬虎點兒。”
“晚上您是睡床啊還是睡炕啊?”
“哎!您算是問著了,我呀,腰不好,自個兒盤了個火炕,睡炕上!”
“誰呀!”
“哈哈哈”發笑的觀眾更多了。
“哎呀,這不巧了嗎這不!我也睡炕上!”
劉吉趕緊一攔:“您等等吧您!這倆人兒都睡一炕上了!那我怎么沒見過您呢?”
“您出去早,我回來晚,咱不得拜街坊!”燒餅依然死不要臉的狡辯道。
“好嘛,我也太馬虎了,睡一炕上都沒見過!?”劉吉對觀眾無語道。
全場觀眾大部分都笑了。
“您睡覺的時候鋪的什么蓋的什么?”
“我鋪一藍褥子蓋一紅被臥。”
燒餅剛想說話。
臺下四處少數觀眾開始起哄道:“誰呀?”
“哎呀!這不巧了嗎這不!我也鋪一藍褥子蓋一紅被臥。”
“得!都整一被窩兒里去了都!我怎么沒見過您呢?”
“您出去早,我回來晚,咱不得拜街坊!”
“我這不缺心眼兒嗎這不,睡一被窩兒愣是沒見過!”劉吉表情由疑惑轉為調侃,表明自己已經醒過神來了。
“說正格的,晚上您跟誰睡啊?”
“我跟我媳婦兒睡啊!”
“哎呀!這不巧了嗎這不!我也跟你媳婦兒睡啊!”燒餅直接跳著腳笑道。
“去你的吧!”
底亮,倆人鞠躬下臺。
“哈哈哈噫噫啪啪啪”
后面這一段氛圍持續高漲,終于底一亮后,達到了小高潮。
這就是最初的《追窯》。
如果需要擴展,可以逗哏、捧哏反過來,再來一輪,效果可以繼續“翻高”。
當然,如果那樣的話,就不合適放在開場的場次表演。
因為它所需要的時長,不是翻兩倍,而是兩倍不止。
原因就是第二輪的包袱同樣集中在逗哏身上,靠他插科打諢抖包袱。
不過,表演結束后,唐云風反倒微微搖了搖頭。
前面不錯,但是燒餅最后的表情動作,太過夸張了。
過猶不及,反而不美。
演員在場上的一切,都必須是自己有意而為之的。
他卻從燒餅最后那一跳中,看出了率性自發的感覺。
心中一嘆,唉,這個小色狼呀。
現在占個便宜就這么興奮,以后找媳婦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