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中午已過,午場臨近開場,唐云風才背著包,趕到廣德樓園子。
不是打家里來,而是從醫院來的。
此刻,他倒是很慶幸,自己昨晚機靈一動,把三哥送去了醫院。
破傷風是不可能的,但鼻骨骨折是真的。
拳擊教練那一拳是首攻,爛拖鞋是助攻。
一前一后,兩次都傷到了鼻子。
好在這家伙皮厚,最終只落了個輕傷。
不然,他得趴在地上找自己的鼻子。
醫院住一晚,今天上午大夫幫他矯正固定好,這會子已經被師娘領回家去休養了。
全程陪護的唐云風,對這家伙相當無語。
明明骨頭都折了,可他自己卻愣跟沒事人似的。
甚至大夫診斷完,他還對人家說:“大夫,您沒弄錯吧,我感覺沒什么毛病呀?”
一句話,把人家大夫氣得直瞪眼。
太愣了!
不過,孔蕓龍話音剛落,唐云風臉上卻笑了。
就在剛才,他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想明白一點事情。
關于孔蕓龍表演風格的。
這事要真能成,那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大之福。
福禍相倚。
老祖宗們的大智慧,誠不欺后人。
試試。
等三哥恢復了便試。
唐云風按下意外之喜的心情,旋即又為這家伙擔心。
孔蕓龍一生多災多難,這他是知道的。
而且現在這事,貌似預示著這家伙的霉運初顯。
小災小難不怕,反正也不傷根基。
以孔蕓龍的性子,多受點苦也并非壞事。
唐云風擔心得是大災大難。
一招制敵,根基盡毀。
好好的一棵苗子,因為意外被毀,那就太可惜了。
同門師兄弟情義是其一,德蕓社的未來需要人才是其二,師父師娘的操心傷情是其三。
甭管從哪方面想,唐云風知道自己都得盡力保全他。
能不能避掉所有的災難,不好說。
但即便能減少一些,也值得人開心。
不過,這事靠自己一個可不成,得找幫手。
一路琢磨,到了園子,已然琢磨明白。
唐云風一進門,看著整個后臺都在按部就班的忙碌著,心里很有一點成就感。
廣德樓園子能成熟如斯,除了有長輩的照拂,更多是自己帶人撐起來的。
就這點,都值得開心。
尤其是積累下來的,開新園子的經驗,對德蕓社以后的發展可太重要了。
傳統行當畢竟還是有些不同,不是你有錢,便能開好園子。
不然,那些虧得血本無歸的園子是因為什么?
現在師父師娘心里有了底,新園子“湖廣會館”也籌備得更快,說話間便要開張。
“一班兩園”馬上就變成“一班三園”。
這是整個班子的喜事。
只是新園子的具體安排,暫時還沒有定。
唐云風一路走,眾人紛紛見禮。
“大師兄辛苦!”
“師哥辛苦!”
“好,師弟辛苦!”
唐云風微笑著回應眾人的招呼,一轉彎,便看到李蕓杰,正一個人拿著本子,在角落里背詞兒。
剛好,自己正要找他呢。
唐云風笑著喚道:“蕓杰。”
李蕓杰扭頭,拱手道:“師哥辛苦,三哥那邊情況怎么樣?”
好搭檔的感情,不比戀人之間差。
唐云風笑道:“沒事,給師娘領回家去了,問題不大。”
李蕓杰明顯松了一口氣。
唐云風抬頭看天,好似不經意的感嘆道:“唉,三哥是個麻煩,我總感覺他的點太背了些。”
李蕓杰聽聞眼前一亮,驚問道:“師哥,您也這么覺得?”
“哦,咱倆想一塊兒去了?”唐云風低頭,看著他問道。
李蕓杰立馬點頭道:“嗯,師哥,不瞞您說,昨晚我琢磨了一宿,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干個仗竟然能碰到拳擊手,連走個道都能被人扔中,您說是不是不對勁?”
挺好。
不說迷信之類的詞,至少他對這事確實是上心的。
唐云風笑道:“蕓杰,你跟三哥是一搭,時常都在一起,往后多看著他一點。”
“好,這我懂。”李蕓杰應完,旋即又猶豫道,“只是,只是我怕自己看不住。”
唐云風一想,旋即拿來紙筆,開始在紙上寫。
不許開車;
不許開摩托車;
不許騎自行車;
不許玩滑板;
不許放炮;
不許喝醉;
不許跑;
不許跳;
不許玩火;
但凡有危險的,唐云風都給寫上了,林林總總近二十條。
乖孩子指南,沒跑了。
李蕓杰接過紙條一看,有些傻眼,嘀咕道:“這么多?”
“嗯,暫時就這些!”
“暫時?”
“你照這個來管他,他敢不聽,你告訴我,我收拾他。”
“師哥,這能成?”
唐云風老實道:“不知道,反正能讓他安生一點是一點。”
“呃,好吧,我盡力。”李蕓杰將紙箱收好,放入口袋。
見他這樣,唐云風鼓勵道:“沒事,你這么細心,人也踏實,打小照顧你母親和弟弟,都照顧得這么好,把他交給你我放心?”
“唉,我弟弟我也看不住,前幾天跟人打架,回來擱家里躺好幾天了。”李蕓杰搖頭嘆息道。
唐云風一愣:“躺著?受傷了?”
“可能吧,一直說手臂痛!”
“大夫怎么說?”唐云風關心道。
只是李蕓杰低著頭,良久沒有說話。
一瞧他這模樣反應,唐云風什么都明白了。
長嘆一口氣,旋即從包里拿出兩萬塊錢,遞過去。
“今天、明天三哥都不在,你回去帶他上醫院瞧瞧吧,別年紀輕輕地落下毛病。”
李蕓杰只低著頭,不說話,也不接錢。
唐云風將錢往他懷里一塞:“拿著吧,你不還管我叫一聲師哥呢嘛!”
“師哥,我…”李蕓杰抬眼愣愣地瞧著唐云風,半晌說不出話來。
唐云風直接揮手催促道:“去吧,去吧,再晚,大夫都得下班了。”
把李蕓杰推出后臺,他便開始忙演出的事情。
誰也沒有見到,巷子里的李蕓杰抬眼望著天空,無聲的眼淚悄然滑過臉龐。
半晌,他隔墻對著后臺,深深鞠了一躬,這才離開。
今天沒有安排唐云風的場次。
相聲專場,對于相聲藝人來說,便是一個分水嶺。
成功舉辦了,那意味著踏上了一個新臺階。
工作重心也得開始轉變。
園子里的常規演出不再安排,只會有串場,而且以后還得著重開拓商演的業務。
郭德剛的路是這樣,他的路也是這樣,班子里所有小角,以后的路都是這樣。
但他還是青年隊隊長,巡場、盯場是職責。
只是等他前后逛完一圈,心里有些意外。
師姐哪兒去了?
后臺包打聽,非燒餅莫屬。
“燒餅,過來一下。”
“哎,來嘍!”
轉眼燒餅跑到跟前,問道:“師哥,您找我?”
唐云風直接問道:“我師姐今天來了嗎?”
燒餅一拍額頭,也疑惑道:“對哈,今天可沒見到林師姐。”
“行了,你去忙吧。”
“哎,有事兒您叫我。”
唐云風不管燒餅,直接拿出手機,撥打林思月的電話。
結果,關機。
不時,演出開始,他開始盯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