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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霧霾都別想蓋住

  生書,熟戲,聽不膩的曲藝。

  相聲最有味道的部分,便是墊話。

  同樣的正活,不同演員來墊,便能生出不同的味道。

  除了墊話,換底、改包袱、添包袱,同樣如此。

  一個曲目,梁子不變,剩下的可以玩出花兒來。

  而且按門內的老規矩,不是你想不想玩花,而是你必須玩,必須改。

  倘若因為把活使老了,讓觀眾喝倒彩,那罪過大了,這是在砸相聲行當的招牌。

  沒得推脫,下臺后,自覺跪到祖師爺牌位面前去告罪吧。

  倘若師父在場,劈頭蓋臉的抽上你幾竹鞭,這都算輕的。

  哪怕你年紀已然不小,哪怕你在江湖上已經闖出了偌大的名聲,你敢吭一聲試試?

  別說什么“規矩死板”的屁話。

  相聲是吃飯的手藝,飯碗被砸,一家老小是要餓死的。

  衣食不飽面前,多嚴格算嚴格?

  所以,相聲門自古流傳著一句老話:一遍功夫一遍巧,一遍拆洗一遍新!

  也正是有如此的從藝態度,不少經典名段,即便被說了上百年,表演過幾百上千遍,依然能達到“叫彩兒又叫座兒”的效果。

  “聽不膩”三個字的評價,也正緣于此。

  這是相聲門的榮耀,也是相聲藝人的辛酸。

  輕飄飄的三個字背后,掩蓋得是一代又一代相聲藝人的眼淚和汗水!

  郭德剛以傳統相聲藝人自居,守得既是這份手藝,也是這份從藝的態度。

  只是,守得很難啊!

  好在,現在德蕓社又多了一位冉冉升起的小角兒。

  即便在整個相聲門內,他只算剛剛冒頭,但他身上的光芒已現,連燕京的霧霾都別想蓋住。

  臺上的表演在繼續。

  唐云風和小侯爺的包袱一個接著一個往外砸,跟轟炸機投彈似的。

  其中有段子里自帶的,也有倆人隨便誰現場捏的。

  一人能捏,另一人便能接。

  倆人你來我往,好似高手過招一樣,相當精彩。

  臺下的觀眾已經笑瘋了,依然在笑。

  進了相聲的主場,你笑與不笑,那可由不得你。

  倘若連這點都做不到,那便是演員沒有能耐。

  《燕京話》,屬于侯大師的經典名段。

  因為唐云風墊話的不同,演出了別樣的風采。

  說什么封神之作,太過玄乎,但班子里從此肯定多了一段經典。

  而且因為墊得太瓷實,原本十來分鐘的段子,愣是半個多小時才使完。

  結束了。

  全場掌聲雷動,笑聲震天。

  唐云風和小侯爺鞠躬下臺。

  另一頭的于大主持人,接茬上臺報幕,張羅著下一場。

  倆人相跟著往下場口而去。

  此刻,唐云風再看小侯爺,眼神已然有了不同。

  光說不練假把式,相聲行當可不興這個。

  甭管是盤道,還是砸場,亦或是出頭,臺下不練臺上練,靠能耐見真章。

  而剛才這一場下來,唐云風把小侯爺的底,直接摸了個遍。

  不愧是名門出身,手里是真有能耐。

  相聲表演的“遲急頓錯、頂刨撞蓋、瞪諞踹賣”,那是無一不會。

  “遲急頓錯”指的是順詞快慢的節奏,“瞪諞踹賣”則代表捧哏的四種技法。

  尤其是“頂刨撞蓋”,最見演員的功力。

  “頂”是倆人同時張嘴吐字,有搶話之嫌。

  “刨”是換詞說,或是常說的刨活兒。

  “撞”是未到說話時候,卻冷不丁的來一句。

  “蓋”是通過說話、聲音等,把對方的話頭給蓋住。

  乍一看,“頂刨撞蓋”都是表演中的忌諱,孰不知,這些技巧運用得好,那抖出來的包袱同樣又脆又響。

  當然,前提是演員的尺寸拿捏得到位,否則非當場干仗不可。

  小侯爺能耐不差,只是這捧哏風格,太過奇怪,不同常人。

  簡單對比一下。

  慊大爺和孫悅的路數是“守”,“穩”字當頭。

  天上地下,甭管哪來的包袱,統統以四兩撥千斤化解,跟打太極似的。

  只有自己心里有大把握,才偶爾出招,出招便是翻高兒。

  史爺的風格是“攻”。

  最好的防守,便是進攻,搶攻。

  要啥后方?

  逗哏都被他給折騰得半死不活了,全場還不都是他說了算?

  甚至唐云風嚴重懷疑,史爺上臺之后,攻著攻著,八成是忘記自己的角色了。

  等自己爽完嘍,他才猛然想起來:“我去,原來我才是捧哏呀!”

  這是捧哏中的兩種反差路數,而小侯爺則干脆自成一派。

  利弊,都在他那張從小養成的碎嘴上。

  甭管逗、捧,使活都講究個“吐字精練”。

  可輪到他這兒。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這輩子都不可能,除非鉆回娘胎再生一次。

  甭管你的詞兒是什么,反正他就噼里啪啦,一大堆詞兒還給你。

  用哪句去接?

  你問誰呢,不會自個兒去我的詞兒里翻么?

  里頭還真有,東邊不亮,西邊亮,總有一句詞兒能接上。

  同時言多必失。

  話一多,里面藏著的話頭也就多。

  夾槍帶棒的裹挾到逗哏的,很多。

  逗哏想還招的由頭,也很多。

  你一接,那便是包袱。

  你不接,那便忽略掉。

  逗哏的自由度非常高,同時,如果你愿意,那節目可以說得很長都行。

  就像剛才那半個多小時的活,他的功勞可不少。

  總而言之,具體能打多少分兒,這沒個標準,但有功底,以后磨合多了,也是個不錯的捧哏。

  至少比跟三哥搭檔,要讓唐云風舒服得多。

  幾步便到,倆人露頭,下場口的眾人紛紛見禮。

  “師叔辛苦!”

  “師哥辛苦!”

  里頭大部分是鶴字科的學員居多,還有幾位青年隊的演員。

  小侯爺輩分高,但大家瞧唐云風的眼神,更為火熱。

  嘖嘖嘖,看看,這就是咱們的大師兄。

  年紀才十九歲,半大小孩子。

  但那氣場、風度、手藝,卻直追老先生、老前輩。

  厲害!

  可唐云風卻被瞧得不太自在。

  乖乖,以前頂多被一個男人,用如此眼神盯著。

  現在,卻是被一群男人盯著。

  不過,唐云風心中,對此了然無比。

  自然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帥了,而是包袱。

  徒弟入門學藝,一般扒得是師父碗里的飯。

  而自己在后臺的地位不同,同時性子上也不太計較,所以這些家伙,是惦記上自己碗里的飯了。

  唐云風揮手笑道:“剛才那些包袱,誰能使得動便使,但倘若誰把活使瘟了,那就等著好果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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