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王海開著車,載著兩大一小離開了德蕓社。
去哪兒?
錄歌。
合同王海簽完了,按二創的版本簽的。
專業網站,自然是高標準,不是你隨便在哪里錄一遍就能交差。
什么音質、音色、配樂、制作,都得在專業錄音棚里出來的作品,才能達到人家的要求。
爺仨對此,自然不無不可。
家里不也有能人么?
慊大爺上交三教,下結九流,剛好有朋友是開錄音棚的。
對,就是朋友。
所以一行人,沒多耽擱,直接往錄音棚趕。
不過,坐在車后排的郭德剛和于慊,目光卻不時的掃向唐云風。
剛才這家伙二話不說,直接抄起紙筆,當著他們的面,寫了一版完全不同的《探清水河》后,真把他們給震驚了。
倆位長輩拿著稿子,前后仔細一推敲,更加傻眼了。
別說改曲了,就是修復老曲子,都不是簡單的事兒。
想當初,郭德剛把《探清水河》從二人轉那里扒回來時,可費了老鼻子勁修復。
誰承想,唐云風更狠,他是直接把北方小曲,愣給改成了江南小調。
這很容易判斷。
看他起頭直接是用江南小調《無錫景》的曲式和入詞,來給這首曲子定調,就知道了。
光這不算。
他在中間又引用了《春江曲》、《茅山道士》初引用·殉情詩里面的詞句。
前后一順,小麻雀的這股亂勁,愣把他們這兩只老家雀給繞暈了。
這能成?
時間有限,干凈便一起上錄音棚里去考量吧!
對于藝術的態度,郭德剛還是很嚴謹的。
照他自己的話來說:“糊弄觀眾,便是糊弄自己的飯碗!”
不過,瞧著唐云風這信心滿滿的表情,他在沒聽到唱腔之前,還真不好說出什么懷疑的話來。
畢竟,能唱就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他還能改,甭管水平高低,這都值得鼓勵。
老先生們已經老了,他自己也會老,手藝,總得有人來傳承不是?
個把小時過去。
一行四人在一棟五層舊樓前停下,下車直奔二樓。
一上樓,便看到門口掛著“音樂工作室”的牌子,代表著這整個二層都是錄音棚。
唐云風瞧著新鮮,他原本以為錄音棚,便是棚子一類的存在。
“就這里,我朋友老周的買賣。”
于慊招呼一聲,直接上門敲門。
轉眼,一只大猩猩,啊呸,一個脖子以上全是毛的男人,從里面探出頭來。
滿臉的絡腮胡,再加上齊肩的長發披散著,你品。
年齡什么,唐云風是真瞧不出,能看得清眼睛就不錯了。
“于哥,您來啦!”老周人倒是很熱情。
“兄弟,最近買賣怎么樣?”
“還成,混著唄!”
倆人相迎,勾爪、對拳、碰肩、擁抱、拍背,一套“滾圈”里的時髦動作,做得行云流水,默契十足。
這讓唐云風看得眼前一亮。
大爺歌唱得怎么樣,他不清楚,但這范兒是真有。
“請進請進,您幾位是于哥的朋友,那便是我老周的朋友,都自己人!”
老周人長得糙,但錄音棚打理的很專業,一些認不名來的設備,一應俱全。
作事也周全,前面打過招呼的樂師都已經到了。
不是三弦,而是琵琶。
“于哥,詞曲譜先給我,哪位唱的喝口水潤一潤嗓子,咱馬上開始?”
唐云風老臉一紅,訕訕道:“周哥,我唱,還沒有譜。”
老周瞧得一臉新奇,都進棚了還沒有譜?
“沒事兒,你唱一遍給我聽聽,我現在給你打。”
終于要來正活了,所有人都支棱著耳朵。
“好,辛苦周哥了。”
唐云風客套完,閉著眼睛,在腦子里找了一下調,沒再猶豫,秦淮韻味的呢儂軟語直接張嘴就來。
我有一段情呀唱拔拉諸公聽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桃葉兒那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在其位這個明阿公細聽我來言生了個女兒嬋娟吶小妞兒哎年長一十六啊起了個乳名兒姑娘叫大蓮江水春沉沉上有竹林深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太陽落下山秋蟲兒鬧聲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來到了我的面前吶約下了今晚那三更來相會啊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 唐云風一開腔,頓時讓所有人感覺頭皮一緊。
這聲音太好了。
空靈飄渺,宛若來自九天之上那般虛無,卻又在耳朵里聽得真真切切。
而且這唱詞,這韻味也十足。
此刻的唐云風,不似身在錄音棚,而是正站在小河邊,對著冷月清流,泣訴著自己對情人的凄絕悲情。
那滿滿的江南煙雨,亭臺水榭,隨著唱詞撲面而來,讓人無處躲閃。
殘陽映黃昏如煙雨紛紛笑天不懂情笑我太癡蠢秋雨下連綿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對那癡情的人雙雙就跳了河癡情的女子這多情的郎吶 編成了小曲兒來探清水河。
終于,一曲唱畢,全場一片寂靜。
唐云風看著眾人,微笑著也不說話。
他在后世的版本上,又保留了故事的完整性,包括起因,五更的過程描寫,這得算是三次創作了。
既有自己空靈的嗓音唱出情感,又有市俗俚語的唱詞講述故事。
唐云風管它叫“欲仙欲死版”《探清水河》。
而且這一遍,總體來說,自己發揮得還算不錯。
眾人的反應,他自然理解。
音樂是無界限的,曲也好,歌也罷,即便你不懂音樂,你也肯定知道“好聽”或者“不好聽”。
更何況,在場可沒外行人。
老周率先醒過神來,高興的直接給了唐云風一個大熊抱,胡茬子扎得他生疼。
“哈哈,兄弟,不錯,好嗓音,好韻味,好唱詞!”
三聲好,總結得很準確,也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就連郭德剛也點頭笑道:“少爺,不錯!”
北曲南改,風格自然是完全不同。
但這又怎么樣呢?
音無定式,樂隨心動,這本就是心聲的表達,是自由的。
只要作品在水準之上,再去分什么孰高孰低,是沒有意義的。
各有千秋。
徒弟有這出息,郭德剛臉上便忍不住露出了,老父親般欣慰的笑容。
唐云風笑道:“周哥,麻煩您幫我打下譜吧。”
老周頓時老臉一紅,姑且算他的臉紅了吧。
他訕訕道:“啊,這個,剛才聽得太入迷,沒記錄。”
唐云風也沒計較:“沒事兒,我再唱一遍。”
很快,唐云風再次開嗓。
這回所有人才算真正進入了工作狀態。
打譜,錄小樣,錄樂音,錄人聲…
一直忙活到半夜,這才弄完。
而且老周當眾表示,自己會加緊制作,爭取一兩天內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