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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人是復雜的

  唐宇一邊琢磨,一邊往回溜達。

  來到后臺入口,抬眼便見何蕓偉進來。

  他剛一露面,后臺的氛圍頓時一冷。

  小輩們紛紛主動打招呼,甚至連手上、腳上的動靜都小了一些。

  沒人吆喝,所有人都自覺的里外透些許小心。

  何蕓偉掃了唐宇一眼,沒有什么反應。

  對其他人也是“嗯,啊”的應付幾聲,惜字如金!

  唐宇可不吃這一套,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他懶得干!

  微微搖頭,沒有說話,一臉平靜的往下場口走去,準備學活。

  演出名單前面已經排完,郭德剛也沒有單獨說話,他暫時不用上臺。

  唐宇當然知道師父的用意。

  自己這初來乍到的,先把人緣、地頭混熟了再說。

  尤其是觀眾。

  一方水土一方人,你得先了解觀眾,知道他們喜歡什么口味,樂意聽哪類包袱等等。

  有了這個底之后,你才知道該怎么使活。

  這個順序可反不得。

  就跟追漂亮姑娘差不多,追人家的人多了,憑什么最后就你能嘿嘿嘿嘿。

  得懂人家,能打動人家,最終…

  所以好演員,得有察言觀色的能耐,很重要。

  最好的辦法,多學多看多琢磨唄!

  轉過一道彎,便是下場口。

  下場口旁邊也有兩個小房間,用木板隔開,是公用的。

  平時對對活,演出累了休息休息都成。

  唐宇剛一到門口,卻聽到右手房間里有聲音傳出來。

  “說了多少遍,別咬字呀,你嘴里塞褲衩了是怎么著?”

  “…”

  “就這兩段活,練一個月沒長進,你腦子里都是屎嗎?”

  “…”

  “我再教你一遍,半個月還練不出,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聽聲音是曹蕓金的,貌似很氣憤。

  只是不知道,他在訓誰?

  聽人墻根兒,可不是君子所為。

  唐宇沒多作停留,在下場口找了一個好位置。

  很快,兩點到了。

  臺下三百個座位,來了得有兩百多號人。

  上座率比夜場差,但也算不錯。

  現在的德蕓社,還在騰飛之初,遠沒火爆到一票難求的地步。

  而且,今天還不是周末。

  工作之余找樂子行,可把樂子當成正事的人,除相聲演員還有誰?

  主持人報完幕,“貫口王”孔蕓龍上臺,演出正式開始。

  正當唐宇準備集中精神觀察觀眾反應時,旁邊小房間的門被拉開。

  他一扭頭,正見曹蕓金黑著臉出來。

  見到唐宇,臉色稍微有些緩和,但也只是點點頭便走了。

  沒過片刻,小房間里又出來一個人。

  唐宇見了,有些意外。

  原來剛才在房間里挨訓的人,竟然是小岳。

  曹蕓金訓斥小岳,還是因為手藝上的事兒?

  坊間傳聞,不是說小岳給曹蕓金點頭問好,人家都不搭理他嗎?

  挨完訓的小岳,苦著臉,跟個受氣包似的。

  關好門,也湊到下場口學活。

  “師哥辛苦!”

  “小岳辛苦!”

  兩人剛打完招呼,燒餅也來了。

  清靜的下場口,由兩人變成了三人。

  燒餅見到唐宇,一臉的幸災樂禍:“嘿,師哥,昨晚掉地上幾次了?”

  唐宇轉頭白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家伙一眼,懶得理他。

  倒是對旁邊的小岳問道:“你們那兒還有床位嗎?”

  小岳手指指著燒餅,老實道:“本來還有兩個,他來了之后就沒了。”

  得,師父家這是伙食太好了,還是怎么著?

  這一個二個的,就沒個正常體型的小孩嗎?

  算了,跟大胖林先湊合著過吧。

  見小岳的臉上依然滿是苦色,唐宇問道:“怎么,挨罵了?”

  小岳搖搖頭:“不怪曹師哥,是我自己太笨了。”

  喲,這語氣里,沒聽出來對曹蕓金有怨氣呀?

  反倒對他自己的不爭氣,倒是怨氣滿滿。

  唐宇來了興趣:“他主動找得你?”

  “嗯,曹師哥不時會抽空教教我。”

  “曹師哥也教過我,他可兇了!”旁邊的燒餅也湊熱鬧,接著又一臉得意道,“后面我就躲著他走,嘿嘿,再沒讓他抓過包。”

  唐宇突然問道:“那你們何師兄呢?”

  兩人同時搖頭,燒餅還撇了撇嘴,感覺很嫌棄的樣子。

  聽話聽聲,鑼鼓聽音。

  三言兩語一搭話,唐宇心中對何蕓偉和曹蕓金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怎么說呢?

  沒有絕對的壞人,也沒有完全的好人。

  人得方方面面來看,很復雜。

  哪怕這二位,對于德蕓社,照老郭的話來說,都算是叛徒一流。

  但其中也還是有不少區別的。

  就拿對待師弟這一點來說。

  何是眼里完全沒這些人,只顧著自己的名與利。

  而曹蕓金呢?

  狂是很狂。

  一來,是他手藝過硬,能撐得起來。

  19歲的年紀,就有了現在的能耐,有了現在的名聲。

  恃才傲物,也算有自己狂的本錢。

  二來,是他這人打骨子里的性格導致的。

  說話做事,臺上臺下,都能看得出來這個調性!

  比自己有能耐的人,不服氣。

  比自己能耐小的人,瞧不起。

  但對于身為師兄的責任,他該做的還是做了。

  就連被人嫌棄成這樣的小岳,還有上不了臺的燒餅,他都愣是一個沒落下。

  那其他師弟,有沒有受過他的指點,不用想都知道啦!

  當然,方法上確實糙了點。

  他屬于,活我會教你,能學到多少,悟到多少,就看你自己。

  達不到我的標準,我就直接開罵,不會管你受不受得了。

  就像小岳,這家伙哪里有他的悟性那么高?

  教來教去的,可不就只剩下挨罵的份了嗎?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小岳和燒餅,對曹蕓金的態度,除了怕,還有幾分敬意!

  老話可是常說,寧給十吊錢,不把藝來傳,寧舍一錠金,不傳一句春。

  藝和春,指的就是手藝、經驗。

  當然,現在規矩沒那么大了。

  但誰又敢說,人家教你手藝,就一定是應當應分的事兒?

  琢磨著曹蕓金,唐宇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種動物,它可跟這位爺太像了。

  野馬!

  健壯有力,奔跑如飛,卻又桀驁不馴!

  收服了,開疆拓宇,一員悍將。

  要是弄不好,踢門撞墻,戰火連天,就像前世一樣。

  唐宇正想著,旁邊的小岳說話了。

  “師哥,您說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這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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