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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圖窮匕見

  錦衣衛指揮使是正三品的官職,按例是有資格參與早朝的。

  但是現任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忠受特旨,可免朝參。

  所以基本上,早朝上基本見不到盧忠的身影,想要見他,只有在每旬一次的常朝上。

  看著盧忠大步走到殿中,朝著天子行禮,殿中的大多數朝臣都覺出味來了。

  原來,這場廷鞠,背后是天子在授意!

  對于朝局的敏銳判斷,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信息差的緣故。

  除了那幫閑的沒事干的御史,天天彈劾這個彈劾那個之外。

  大多數的官員,操心的更多是自己衙門內的政務,最多,也就是再關心一下相關衙門的動向。

  只有到了七卿的級別,才能有條件和精力,去分析朝局,把握大勢。

  實話說,要不是今天三法司提出要廷鞠,朝臣們幾乎都快忘了,這件案子還沒結。

  原本他們以為,三法司只是正常的查案,查到了石璞的頭上,因為涉及重臣,所以才請廷鞠。

  但是盧忠一上殿,再笨的人也該明白了。

  除了天子之外,誰還能指使得動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呢?

  如此一來,原本還存著幾分看熱鬧心思的群臣,都紛紛收斂心思。

  與此同時,腦子里開始急速轉動,思考著自己等人,該如何在這場風波當中保全己身。

  要知道,一個七卿級別的重臣,往往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和他有關的門生,故舊,同鄉等一系列的人。

  和石璞有關系的,自然想著自家大腿能夠挺過這一關。

  和他沒關系的,則是盤算著,下一個上位的會是誰,自己能不能在其中撈點好處。

  這些人能夠想到的,石璞自然也能想到。

  他原本還不敢確定,這場廷鞠背后是天子的授意,但是瞧見盧忠,哪還有不明白的。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和天子素無交情,甚至之前連面都沒有見過。

  就算天子要找人開刀,為何便會尋到他的頭上呢?

  但是局勢已經容不得他細細思量了。

  在盧忠上殿之后,俞士悅轉過身,對著他再度開口問道。

  “敢問石尚書,本月是何時回到京師?”

  這句話問的,底下群臣一頭霧水。

  想不明白,剛剛還在說去年行賄王振的案子,怎么突然就問起什么時候回京了。

  但是別人一頭霧水,石璞卻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他鎮定的道。

  “七日之前,本月十四日,老夫方抵京師。”

  俞士悅點了點頭,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問道。

  “好,那么十五日夜戌時,石尚書又在何處?”

  石璞的眼角瞥見盧忠帶上了的那個一直低著頭,身著粗布衣裳的女人,他總覺得有幾分面熟。

  待得俞士悅這句話問出,他的瞳孔猛然一縮,似是想起了什么,掌心不由得滲出一陣冷汗。

  深深的吸了口氣,石璞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慌亂,道。

  “自然是在府中安歇,俞寺卿問這個做什么,難不成也和王振相關嗎?”

  見到石璞終于開始慌了,俞士悅心頭大感快意,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很快被嚴厲的神色取代。

  死死的盯著石璞,俞士悅厲聲喝道。

  “石蕉菴,此乃御前廷鞠之時,陛下在上,爾竟敢謊言欺君?簡直膽大包天!”

  突然的變化,讓周圍的群臣都一陣驚訝。

  一時之間,低低的議論之聲此起彼伏。

  俞士悅則是一甩大袖,轉過身,對著天子拱手道。

  “陛下,臣已查得,本月十五日戌時,石璞曾輕車簡從,秘密前往東城一處宅院。”

  “去時,其攜帶黃金百兩,并在院中逗留近半個時辰之久。”

  “據查,此處宅院的主人,乃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金英!”

  “嗡”的一聲。

  原本就不太平靜的群臣,這一下更是直接炸了。

  顧不得失禮,無數人的目光,一下子便投向了御座之后,面色陡然變得蒼白無比的金英身上。

  這位如今的宦官大珰,此刻臉色蒼白,神情錯愕,離得近些的朝臣,甚至能夠發現,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這個時候,沉默許久的天子,終于開口問道。

  “金英,大理寺卿所奏,可是實情?”

  金英立刻從丹陛上走下來,拜倒在地,道。

  “陛下,十五日夜,內臣的確不在宮中,但是臣絕對沒有跟外朝大臣私會,更不曾見過剛剛回京的石尚書,請陛下明察。”

  然而話音剛落,俞士悅立刻便道。

  “串通欺君,罪不可恕!金公公既然不承認,且看看這名女子是誰?”

  一旁的盧忠配合著側開身子,露出他背后粗布麻衣的女子。

  那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如許,長得只算是清秀,被這么多人矚目著,忍不住往盧忠的背后縮了縮。

  這個時候,俞士悅對著這名女子開口問道。

  “殿下女子,你姓甚名誰,是何身份?速速道來。”

  那女子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

  “稟大老爺,民女姓許,是金公公府中的使喚婢女,管家給起的名字,叫綠柳。”

  聲音剛落,金英便猛地抬頭,惡狠狠的盯著那女子。

  “放肆,咱家根本不認得你,胡說什么!”

  那女子被如此呵斥,伏在地上不敢說話。

  一旁的盧忠卻是冷笑一聲,道。

  “金公公,本指揮使看你是真的昏了頭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君罔上,就憑這一條,都夠你去鳳陽守陵了!”

  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張文簿,道。

  “這是她和你府中管事,簽訂的契約,上頭寫的清清楚楚,正統七年,她便到你府中侍奉,這契約上,還有你的私章,難不成想抵賴嗎?”

  大明雖明令禁止良家子賣身為奴,但是這種事情,有買家,有賣家,兩廂情愿,根本是難以禁止的。

  朝廷不許明面上蓄奴,那么民間自有變通的法子。

  不能用賣身契,就用別的名頭。

  但是不論是什么,總歸是有一份契約在的。

  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契約,上頭明晃晃的私章格外此言。

  金英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事已至此,他比石璞要更加清醒。

  從看到綠柳出現的時候,他就明白,大勢已去了。

  這場廷鞠,能不能奈何的了石璞這么一位七卿重臣,金英不敢下定論。

  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

  一旦自己和石璞那天晚上所談的事情,在這廷鞠之上被揭開。

  那么作為宦官的他,是絕沒有什么好下場的。

  甚至于,金英莫名其妙的感覺。

  這場廷鞠的目標,似乎從一開始,就不是石璞。

  或者說,石璞只是捎帶著順手而已。

  天子真正要拿下的,是他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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