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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來啊,吵架啊

  平心而論,郭登的功勞,的確夠不上封侯,但是也不似這幫文臣說的這么不值錢。

  至少,一個伯爵位是穩穩當當的。

  坐在御座上,朱祁鈺皺了皺眉,對著于謙問道。

  “于尚書,有人彈劾兵部敘功不當,封賞過甚,你有何話說?”

  于謙拱了拱手,道。

  “皇上容稟,此戰,乃我大明數十年來,自太宗之后罕見的大勝,朝廷自當厚賞有功之人。”

  “此戰之中,郭登斬敵數千,射傷伯都王,為鼓舞軍心,振我邊境官軍之威,臣以為,侯爵尊榮并無不妥。”

  雖然話是如此說,但是于謙的表情明顯不怎么樂意。

  事實上,他也覺得,這份封賞過厚。

  楊洪也就罷了,鎮邊四十余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就該有爵位。

  何況他老人家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朝廷總要給操勞一輩子的老臣,一些超擢的恩典。

  但是郭登不一樣,他才剛滿五十歲,正是武將年富力強的時候。

  這個時候,就授予侯爵恩典,之后該怎么辦?

  要知道,朝廷自從靖難之后,可就再沒有授過活著的公爵。

  他還年輕,起碼得跟楊洪一樣,在邊境再常鎮十幾二十年,才配得上這個侯爵。

  他之所以會擬這個侯爵出來,完全是被天子強壓的,他自己則是老大不樂意的。

  于是朱祁鈺微微頷首,繼續問道。

  “兵部既然是如此意見,其他各部,可有其他異議?”

  底下的大臣們愣了愣,他們沒想到,天子一開口,就問的是六部七卿的意見。

  按理來說,這種事情,不應該先讓底下人吵一吵,然后大佬們再表態嗎?

  現在勛戚這邊還沒人說話呢,怎么就直接開始表態了…

  不過既然天子動問,自然不能不答。

  先出面的,是刑部尚書金濂。

  上次雖然因為曹吉祥一事,金濂和陳懋都被彈劾,但是最終兩個人都沒什么事兒。

  保住了官位雖然是好事,但是卻讓金老大人很不高興。

  嚴格來說,那一次他雖然不愿意,但是實際上算是為文官一脈做出了犧牲的。

  但是事情傳出去之后,不知道為何就變了味了。

  因為陳懋最后平安無事,而金濂在殿中卻自承其罪,導致士林當中現在風評。

  他堂堂一個提督大臣,刑部尚書,在外督軍卻只能俯首聽命于一個總兵官,還有離譜的,竟然說他阿諛勛戚。

  可給金老大人氣得夠嗆!

  雖然外頭這些傳言對他來說,基本沒什么影響,但是眾口鑠金的,金濂自然也要向外界表明自己的態度。

  因此在這個時候,他的態度,基本上不用想。

  “皇上,臣以為,郭登在此戰當中雖有功,但不足授爵,何況侯爵,可準其加蔭一子,另加厚賜即可!”

  金濂說完,緊接著左都御史陳鎰也道。

  “金尚書所言有理,勛爵乃國之重器,不可輕授,還請陛下三思。”

  一連兩個七卿都站出來反對,于是朱祁鈺皺了皺眉,道。

  “既然此事有所爭議,便暫且擱置,于卿,你繼續。”

  天子做出了讓步,然而于謙卻眨了眨眼睛,感覺有些不對,他了解的天子,可不是這么容易放棄的。

  這份奏疏,他早就遞上了一個草本,只是因為事情牽扯頗大,所以才又在早朝上提了出來。

  他給郭登擬定的爵位,本來就是伯爵,分明是天子自己提成了侯爵,如今這…

  收斂了心思,于謙繼續開口。

  “紫荊關總兵官寧遠伯任禮,此次率軍出擊,固守紫荊,親率大軍擊退瓦剌,斬敵數千,令也先倉皇而逃,故兵部議,當晉為寧遠侯。”

  這個就沒什么異議了。

  畢竟作為大軍的總指揮,又親臨戰陣,領兵殺敵,正面擊潰了也先的大軍。

  雖然說是使了計謀,但是誰也沒有辦法否認他的功勞。

  任禮本就是伯爵,擢為侯爵,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再緊接著,便是剩下的三個。

  “紫荊副總兵陶瑾,設伏于蔚州城外,于也先大軍撤退之時與其大戰,斬敵數千,射殺敵酋伯顏帖木兒,兵部議,擬賜封為大同伯。”

  好吧,這個也沒什么異議。

  單是一個射殺敵酋的功勞,就足以讓他封爵了。

  于謙繼續道。

  “宣府副總兵楊信,親率大軍,夜襲阿剌知院大軍,斬將奪旗,其后又率軍協助范廣奪回陽和關,兵部議,擬賜封為彰武伯。”

  “大同副總兵范廣,調度大軍,支援大同,解大同孤城之危,又親率大軍,同楊信東西夾擊,奪回陽和關,截斷也先后勤路線,實有大功,兵部議,擬賜封為靖安伯。”

  到了這,就有大臣提出異議了。

  “皇上,奪回陽和口,固然為大功一件,但是此功封一爵位尚且勉強,遑論兩位?”

  “楊信為楊洪侄兒,其夜襲阿剌知院,乃是奉楊洪之命,朝廷既已以功封楊洪為侯爵,豈可再封?”

  “范廣雖有支援大同,奪回陽和之功,但是其攻白羊口失利,致也先率殘軍逃回草原,朝廷不加責難,已是寬恩,亦不宜封爵。”

  這一番話說的,三中去倆,要是再加上被壓下來的郭登的,等同于一半的封爵,都被文臣壓了下來。

  勛戚這邊就算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

  陳懋上前便道:“一派胡言!楊信雖是奉楊洪之命,但其戰功不可磨滅,再加上奪回陽和之功,如何不能封爵?”

  “范廣攻白羊口失利,乃是因為有賽刊王馳援,當時白羊口守軍五千,加上賽刊王的五千大軍,范廣以五千對一萬,如何能夠奪回白羊?”

  “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你們卻在敘功之時,拖拖拉拉,一意阻撓,是何居心?”

  老侯爺的性子暴烈如火,上來就差點開罵。

  然而文臣這邊也不是好惹的,左都御史陳鎰立刻便反唇相譏,道。

  “依照侯爺的意思,有功當賞,有過便是事出有因,將士前線浴血,固然可敬,但是這并非可以顛倒黑白的理由。”

  “我等身為諫官,兵部所擬不當,自當諫言,這是文臣職分,便如將領便當帶兵作戰一般。”

  “何況此戰之中,各關隘提督大臣,巡邊御史,亦奮勇死戰,與城池共存亡者不計其數,為何到了侯爺口中,便成了我等蓄意阻撓賜封?”

  “照本官看來,并非我等所言不當,而是侯爺在大放厥詞,蓄意挑起文武之爭才對!”

  要斗嘴皮子,文臣這邊完全不怵。

  剛剛站出來說話的大多都是御史,陳懋這么一開罵,作為都察院大頭目的陳鎰,自然就要出來護犢子。

  這一番話連消帶打,有理有據,反戈一擊,氣得陳懋臉紅脖子粗的。

  眼瞧著陳老侯爺渾身發顫,大有馬上就要擼起袖子,大打出手的勢頭。

  朱祁鈺也不得不開口呵斥,道。

  “談論政事而已,你二人身為朝廷重臣,如此劍拔弩張,相互攻訐,成何體統?”

  “來人,寧陽侯陳懋,左都御史陳鎰二人,君前失儀,攻訐朝臣,俱罰俸一月,以示懲戒。”

  “臣領罪,謝陛下。”

  天子都開口了,倆人自然不好再吵下去,齊齊拜倒在地,認錯領罰。

  不過相對而言,陳鎰的臉色十分平靜,而陳懋則是狠狠的瞪了前者一眼,似乎還是很不甘心。

  但是不管他們心里是怎么想的,起身之后,都站回了各自的隊列當中。

  就當群臣都認為,天子要給這場爭論畫上一個句號的時候,卻聽見天子再度開口,道。

  “豐城侯,兵部所議,你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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