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搬天穹藤的話挪為已用,陳平做的是滴水不漏。
聽了此言,風天語倒是沒有露出什么驚駭之色。
沉默了一陣后,他單手指向眉心。
旋即,一束星辰般的紫光蓋上雙眸,斑斕點點灑落,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神異無比。
風天語施術的同時,陳平目不轉睛。
下一刻,他眼睛微微一凝。
只見風天語面向艦隊的方向,瞳孔中紫氣狂溢。
少傾,陳平在其眼中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
居然是在甲板上走動的顧思弦!
苦靈根第一世的神通,望氣之術!
陳平心中有些波瀾。
望氣之術表面聽著類似瞳術,可勘破生靈氣息。
但既然是苦靈根的本命神通,此術當不會只有單一的效果那么簡單。
而且,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顧思弦足足有一千五百里之遠。
望氣之術竟能跨越千里找到目標,當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不知此法比起瑰寶秘術差了多少。”
陳平思量著,屏氣凝神盡量不去打擾風天語施術。
約莫十幾個呼吸后。
“恕小弟冒犯,陳老哥是否感應錯了,顧宗主身上是純粹的人族之氣。”
微微一偏臉,風天語狐疑的道。
“絕…不可能!”
硬著頭皮,陳平的語氣斬釘截鐵。
同時,他心念急轉起來。
莫非是天穹藤當初故意誆騙他?
還是數十載間,顧思弦隱藏的更深或是把異族氣息清除了出去?
不過,無論怎樣,忽悠到一半的陳平騎虎難下。
只能裝作一臉高深的樣子。
“要不陳老哥再用一次前世掌握的那種秘術?”
沉吟片刻,風天語抱拳道。
“本座秘術每每施展,都要消耗不菲的壽元之力,信不信由你。”
陳平輕輕一嗤,淡淡的道。
他只是一個小假丹奪舍,擁有的最強瞳術還是玄品,試個木錘啊!
“那容小弟再探一次。”
眼神懷疑的在陳平臉上看了又看,風天語抿抿唇,
渾身法力忽的變得沸騰,并通過經脈往雙眸中注入。
瞬間,
一股更加璀璨的紫光令人難以直視的爆起。
方圓千里內的一切物質,
清晰呈現。
顧思弦的倒影略一模糊后,
竟轟然崩塌。
一張深灰色,猶如錯綜復雜樹莖般的大網突然盤升。
仿佛具備著生命,
在原地扭曲不定。
“陰煞之源?”
風天語面色一寒,低喝道。
“不錯。”
雙手倒背,陳平表面淡定,
實則內心震撼。
陰煞之源乃是高階陰煞脈的起源之氣。
比普通的陰煞之氣稀有百倍。
此物蘊含著巨大的煞靈力。
上古時期,曾有修士另辟蹊蹺,借助陰煞之源突破大境界瓶頸,效果竟只比化嬰丹弱了一籌。
于是,效仿者越來越多。
然而,
隱藏的風險也隨即而至。
利用陰煞之源突破的修士看上去和同階無異。
可神魂和意識早已受到此物的莫大影響。
隨著修為的增高,
性格將變得嗜血多疑,
最終被煞氣控制,
淪為一具沒有本體意識的殺戮軀殼。
簡單描述,和外魔入體極為相似。
二十萬載前,
梵滄海域就曾爆發過由陰煞之源引起的災難。
三位金丹大圓滿聯手找到了一條五階的陰煞脈。
并從中提取了三份陰煞之源。
而且,
這三人機緣逆天,竟一同成就元嬰之身。
好景不長。
陰煞之源的副作用在短短數十載內同時發作。
三大元嬰悉數被陰煞侵蝕本心,在海域肆無忌憚的殺戮。
那年盛夏,生靈涂炭。
千萬凡人以及十數萬各階修士遭到毒手。
連元嬰宗門都被滅了一個。
最終,附近海域的大勢力通力合作,耗費數年時間,
才將那三名元嬰一一斬落。
這一沾滿鮮血的歷史事件,
被后人稱之為“煞魔之災”。
從此,高階修士談及陰煞之源,都會面色劇變。
大部分的宗門,也將此物列入禁忌。
之后的歲月,利用陰煞之源突破的修士越來越少,漸漸消失匿跡。
原因不過其二。
首先,陰煞之源本身是一件奇珍異寶。
五階的陰煞脈都不一定能衍化出世。
而六階的陰煞脈翻遍梵滄海域也找不到一條。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在修煉界一眾老牌勢力二十萬余載的大力宣傳下,使用陰煞之源后的副作用,高階修士幾乎已人盡皆知。
縱使成了元嬰又如何?
被陰煞侵蝕入神魂,等于壽元也進入了倒計時。
除非是心有大恨執著于復仇的金丹大修士,
否則誰敢以命換命。
“為什么呢?”
陳平完全想不通。
顧思弦雖卑鄙陰險,
但道心堅定異常。
為何在身上引入這種殺敵一千自損也是一千的東西?
莫非他對日后抵抗陰煞的控制有十足把握?
似乎可能性不小。
否則以他的心機之重,實在沒理由煉化陰煞之源。
“陳老哥的底蘊小弟委實拜服,若不是全力施展望氣之術,小弟根本發現不了。”
法術釋放的紫色靈光閃閃爍爍,風天語敬佩不已的感嘆道。
“大圓滿不一定是半步化神,你雖是苦靈根轉世,但要走的路還很長。”
陳平面無表情的指點道。
“陳老哥說的是,話說小弟先前的提議如何?每二十年交換一回金丹之氣。”
點點頭,風天語手中印訣一散,玄異頓時隱去。
“外海的修士果然一個樣!”
見風天語即便得知顧思弦的異常,仍漠不關心的樣子,陳平不由氣結。
不過,想想也是如此。
無相陣宗占據的地盤遼闊無邊。
在其眼里,群島修煉界還不如麾下的某片小海域。
深淵怎么折騰,策劃著什么陰謀都無所謂。
指望他們悲天憫人,純粹是想太多了。
唯有本土的人族,才對群島海域夾帶著一絲割舍不掉的感情。
“你覺得顧思弦的陰煞之源是他自己獲取的,還是深淵黑手與其的交易之物?”
陳平態度強硬,又把話題引到之前。
“小弟怎知曉實情。”
無辜的揉揉鼻梁,風天語苦笑道。
他對顧思弦的異樣,基本是持著無所謂的態度。
因為深淵再強,也很難與陣宗抗衡。
顧思弦縱使淪為深淵棋子又如何?
他難道還敢暗地里謀害陣宗的真傳不成。
“顧思弦召集道友們對付麒麟尸,未必是居心叵測,但我等也不得不防。”
陳平眼睛一瞇的道。
“嘿嘿,陳老哥如今是金丹后期,恐怕普通的元嬰初期也拿你沒什么辦法了。”
摸摸下巴,風天語略帶恭維的道。
這種直接試探的問題,陳平自是不會回復,緩緩的道:
“金丹之氣我現在就可交換給你,但你必須先讓我踏踏實實。”
接著,他傳音過去,把偶遇招邪并被勒索,最后不得不祭出令牌保命的事道了一遍。
當然,刻意略去了梁英卓。
陳平此舉是為了弄清風天語和胥道青的關系。
“上一世,我和他之間情同手足,幾如生死之交。不然以我那時的心智,怎么可能轉世在無相陣宗,并把身份告知于他?”
“但我至今還未恢復兩世記憶,以往的事卻是一片模糊。”
“實不相瞞,今世我只和他單獨見過一次,還摸不清他的態度。”
“人心善變,誰能預料結局?”
沉默良久,風天語目露復雜神情的道。
“簡直白說一通!”
陳平心下暗罵,他才懶得理會風天語的多愁善感。
他只想知道,助風天語修煉苦靈根神通,會不會成為胥道青的眼中釘。
既然風天語言語不詳,他該為自己考慮了。
深淵平息后,就去廣闊無邊的梵滄海域。
然后潛修至元嬰,再暴露行蹤的話,多少也有了幾分自保能力。
接下來,兩人交換了六百絲金丹之氣。
風天語這回拿出的是四塊五階礦石。
看在他前世的面子上,陳平勉為其難的接受。
其倒是貪心不足的想索取更多,卻被他一口拒絕。
仙裔族傀儡也要以金丹之氣溫養。
事關自身神通的長進,肯定比任何一切都來的重要。
“對了,你那什么望氣之術,非苦靈根修士無法修煉嗎?”
陳平故作好奇的道。
“陳老哥你身懷各種強悍秘法,所謂在精不在多,小弟的法術對你沒有絲毫用處。”
微微一愣后,風天語眼里閃過一絲警惕之色。
“苦靈根難得一見,本座隨口問問罷了,風道友莫放在心上。”
陳平蔑笑一聲的道。
谷</span不舍得便算了,他根本就不在意。
跟著,他神色一正,嘴唇上下動了動。
“妙啊!”
風天語眸光一亮,拍手叫好。
“顧老鬼,本座也要算計你一把!”
陳平嘴角泛起一道陰森的弧度。
三艘大型靈艦頭尾并列,漂浮于海面。
其中一條淺白色的靈艦上,赫然懸著一面刻印有“攬月”二字的旗幟。
明顯,這是攬月宗的財物。
深夜,此靈艦的某座大型包廂中依舊燈火通明。
一張白玉桌旁,四名男子分邊而坐。
壺里的靈茶“滋滋”冒著熱氣,伴隨靈光陣陣。
這四人的身份可俱是非同一般。
陣宗真傳風天語,攬月老祖顧思弦、楚清凌,另外一人則是新晉的金丹后期修士,陳平。
方才,風、陳兩人攜手歸來,著實讓顧思弦大感驚訝。
畢竟他已很久沒見過此人了。
不過,顧思弦微微一尋思,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陳道友近年在幽火門海域名聲大噪,單槍匹馬連滅十幾支陰靈大軍,想必是湊齊了兌換虛妄寶丹的戰功點。”
“可惜,舒真君此去天獸島還沒返回,陳道友怕是要心急難耐了。”
和聲細語的笑著,顧思弦起身,親自為陳平沏了一杯價值高昂的靈茶。
“哪里,陳某的心態一向很穩。”
陳平不動聲色的道。
同時,他暗藏的忌憚之意也瘋狂上涌。
恨不得立馬宰了這三言兩語就猜中了他意圖的老陰人。
“陳道友的修煉速度實在令楚某汗顏。”
再次感應了一下陳平身上的法力氣息后,楚清凌頗為吃味的道。
想他堂堂地靈根,宗門大力栽培的金丹種子,也才剛剛如突破到金丹中期。
可面前的陳平,論背景遠不如他,竟一直把他甩在身后。
但隨著陳平的威名漸盛,本土的同道們基本習以為常的接受了。
“元嬰不成,修煉速度快又有何用?”
陳平沖楚清凌一笑,淡淡的道。
“好能裝啊他。”
一旁的風天語臉皮微微一抽,硬是憋住了笑意。
其實陳平的自傲,在他看來十分合理。
這種奪舍修士,很大概率都能修回以前的境界。
區區元嬰瓶頸,絕對鎖不住此人。
“海昌真人近年所行之事,不愧為正道表率,舒真君親口封的鎮邪將軍!”
顧思弦適時的捧了一句。
陳平到處滅殺陰靈,間接救了不少修士。
這些人對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過獎。”
抿了口茶,陳平皮笑肉不笑的道。
人心就是如此的奇妙。
以往壞事做盡也沒關系。
只要你偶爾做了一件善事,給外人帶去的好感便會無限放大。
反之亦然。
比如梁英卓。
如果某天他殺了幾個無辜之人,先前建立的名聲再好也沒用,將立馬一落千丈。
“聽說顧道友發現了麒麟尸的蹤跡?”
隨便寒暄過后,陳平神情一凝的道。
“幽火門海域曾有謠傳,陰靈大軍中隱藏著墨麒麟尸,可誰都沒有親眼見著。”
點點頭,顧思弦慎重的道:
“大概半月之前,顧某安排在望琴島的探子發信給我,透露正面戰場上,出現了一頭五階的墨麒麟臂!”
“此尸率領陰靈大軍圍攻望琴丹宗,水玄龍鷹僅僅一個照面就身受重傷。”
聽到這里,陳平眉頭一皺,心存懷疑的道:
“五階墨麒麟臂若在望琴島現身,以丹宗的實力,怕是堅持不了半日。”
在場幾人,唯有他最清楚麒麟殘尸的威力。
就算晉級金丹后期,他都沒把握與之一戰。
何論大小貓幾只的望琴丹宗!
正面對抗,無金丹大修士的協助,丹宗休想扛住壓力。
“丹宗的幾個金丹自是不堪一擊。”
顧思弦毫不客氣的譏笑一聲,話鋒一轉的道:
“但中途從望琴島飛出了一名使用琵琶法寶的女子,正是那位道友勉強擊退了麒麟尸!”
聞言,陳平第一反應那女子就是貫倪兒的至親。
一直杳無音訊的琵琶女。
能打退麒麟臂,至少是頂級的半步五階。
看來,這么多年的修煉,琵琶女的實力又有大步增長。
“貴宗的情報系統無孔不入,難道都不認識那位女道友?”
陳平又問道。
“群島雖小,但各處的靈山數不勝數,若是一心避世不出的金丹散修,顧某還真不一定清楚。”
“而且萬一是外海的道友,那本宗更是無法提前收集情報的。”
顧思弦解釋著,繼而唏噓的道:
“能修煉到那一步的散修,有一算一身懷天大的機緣,兩千多年前的那位本土元嬰前輩,就是明證。”
轉著手中的茶杯,陳平沉默了下來。
梁英卓成功結嬰,他未和人泄露一字。
這亦是真君的叮囑。
群島人族越弱小,深淵就越肆無忌憚。
梁英卓隱匿蹤跡,或許能有出人預料的收獲。
“顧道友近日與哪幾位道友聯絡上了?”
陳平淡淡的道。
“顧某讓宗門的幾位長老四下搜尋,也只聯絡到了附近的風道友,但如今陳道友你意外匯合,我等便有極大的勝算了!”
顧思弦興致勃勃的道:“舒真君走前曾吩咐我,如果望琴島陷入危機,定要及時救援。”
“順帶滅了麒麟臂,各位道友也能一同瓜分海量的戰功點!”
聽了這話,陳平一肚子的無語。
因為擊殺五階尸族,是沒有戰功點顯示的。
顧思弦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再等等,師叔最多十天半月就會回來。”
這時,一直不吭聲的風天語突然插話。
“舒前輩與你聯系上了?”
顧思弦臉色一喜,忙不迭的道。
“反正繼續等就是。”
話音落下,風天語推開石門,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不負所托,貴宗的褐龜傀儡已修復完畢。”
將儲物戒拋給顧思弦,陳平閃身溜走。
這傀儡里的能源已經耗空。
他可不想看顧思弦面如寒霜的樣子。
挑了一個包廂入住,陳平面無表情地關上石門。
剛剛一番接觸,顧思弦表現的毫無破綻。
尤其是聽到舒穆妃即將回歸的消息后,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當然,高階修士的演技不可輕信。
換位而處,他陳平能做的更逼真。
至于舒真君人在哪里,什么時候能回攬月海域,風天語壓根一無所知。
兩人的目的,只是為了試探顧思弦。
如果此人準備在舒穆妃回來前有所動作,應該要迫不及待地進行了。
這段日子,就是他暴露馬腳的時候。
“顧道友,你可休怪陳某無情。”
陳平面龐上的冷厲之色一閃而逝。
風天語的信口胡謅,壓根不必負丁點的責任。
半個月一到,顧思弦還無異動的話,他和風天語就會聯手拿下此人,強行搜魂。
扼殺風險一向是他的行事作風。
而一切的后果,全由風天語一人獨攬。
陳平只需免費提供下一次的六百絲金丹之氣。
所以,顧思弦的結局已經注定。
一想到其記憶里有攬月宗萬年積累的各種秘術和情報,陳平不由咧嘴一笑。
私心嘛,自然是有點。
但于公而言,顧思弦的身份、地位都是群島頂級,在與深淵決戰前,若不挖出他身上的秘密,陳平寢食難安。
十天時間匆匆流逝。
三艘靈艦依舊停在原地,隨浪飄游。
這期間,陳平雖一步未出,可心中的機警遠超任何時候。
一是要監視顧思弦,其二是預防隨時發生的危險。
仗著遁法的強大,他已有了和五階初期生靈周旋的資本。
很多看起來冒險的舉動,其實算不上危機四伏。
但令他頗為失望的是,顧思弦也一直待在密室閉關,苦修秘術。
表面、暗地里似乎風平浪靜。
“煉極恨劍心,融陰煞之源,這樣對他人對自己都無所不用至極的修士,萬萬不可按常理推測。”
陳平目光一閃,暗暗的道。
顧思弦越是不露破綻,他反倒愈加不安。
終于,距離半月之期只剩兩日后。
陳平偷偷聯絡風天語,再一次確認動手的細節。
一定要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封住顧思弦的法力和魂魄,以防他自爆。
然而,第二天海上濃霧還未退去之際,一股強悍的神識忽然掃中靈艦,并光明正大的籠罩四方。
“人魂,而且遠遠超過元嬰初期!”
密室里閉關的陳平心中一揪,立馬模糊的判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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