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大廳。
陳平袖袍一揮,登云馬傀儡四蹄一張,直挺挺的飛了出來。
此傀不復之前的威風凜凜,渾身血跡斑斑,就連最重要的翅膀都折損了一只。
符寶的全力一擊并不是開玩笑的。
若非融合了一枚四階的蘊霞石精,肉身強度大大提升,他現在已經失去了登馬云傀儡。
沉吟一番后,陳平手指一彈,點出一朵半尺大小的冰靈晶焰。
接著,一批五顏六色的傀儡材料接二連三的投入靈火。
這些材料是近日在道場收購的,花了他百多萬的靈石。
損失一點資源倒是無所謂,陳平只希望修復后,登云馬的遁行速度不受影響。
沉心于修補傀儡的陳平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一晃眼,又是度過了六天。
此時的他,剛剛復原了登云馬的翅膀,突然陣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嘯聲,接著就聽有人大喊道:“陳道友,翁某求見。”
是翁富鴻來了。
陳平眉頭一皺,他這人做一件事尚未完成前,是最忌諱別人打擾的。
不過,兩人約定在先,他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計,擠出一絲笑意的打開了極意天雷陣。
分開禁制,早有兩名修士等在了那里。
一人正是翁富鴻,另一側的年輕男子,面容俊秀,看起來只有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目光打量間,卻給人一種木訥呆板的感覺。
“翁統領。”
陳平微微一笑,遠遠地一抱拳。
“陳道友!”
翁富鴻拱手回禮,指著木訥青年介紹道:“犬子翁牧,前些日子我和他說了拜道友你為師的事,整整十天,他都激動的徹夜難眠啊!”
聽著父親過于夸張的描述,木訥青年的臉上劃過一絲尷尬之色。
此人就是他修道兩世收的第一位弟子?
好奇間,陳平神識一探,發現翁牧身上的靈力波動,大約停留在筑基初期,距離中期尚差一線。
這就令他頗為的費解了。
好端端的一個上品火靈根,又是在繁華的雙城修煉,而且爹爹還是元丹境的實權統領,年齡四十了修為怎么還如此不濟。
早年的屠玄休要有這背景,恐怕都突破到筑基后期去了。
“牧兒,還不拜見你的師父。”
翁富鴻雙眼一瞪,沒好氣的道。
木訥青年立馬臉色肅然,彎腰斂衽一禮,吞吞吐吐的道:“晚輩…不是,弟子翁牧,參見師尊。”
由于此人的修為進度實在差勁,陳平夸無可夸,無奈的敷衍道:“小伙子挺精神的。”
“混賬,為父囑咐你的見師禮節這下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翁富鴻眼睛一瞇,不顧陳平在場,沖兒子怒喝道。
翁牧頓時驚的身子一顫,下意識的雙膝一跪,頭顱緊緊貼在地上。
哪知下一刻,他的雙腿不受控制的浮起,就聽陳平輕描淡寫的道:“記名弟子罷了,不必行此大禮。”
正式的見師禮節,確實需要三跪九叩,并立下尊師重道的誓言。
但他只打算收記名弟子,倒不用繁瑣莊重的走一遍。
翁富鴻的意圖,陳平心知肚明。
不甘心兒子僅僅是一位記名弟子,想最后的爭取一番。
“爹。”
被強行拉起的翁牧冷汗直流,眼神無助的看向翁富鴻。
陳平心中一動,這小家伙似乎非常懼怕他的父親,而且,他本身應該是個沒有什么主見的人。
“陳道友,此乃翁某的一點心意。”
翁富鴻避開了兒子的目光,從兜里掏出一枚儲物戒遞上。
陳平隨手接過一探,看見其內整齊碼放著的三十枚上品靈石,臉上終于掛起一縷真心實意的笑容。
按理而言,記名弟子無法得授衣缽,無需準備這般豐厚的拜師禮金。
翁富鴻人情練達,他也心情舒暢,沒有客氣的把儲物戒放入懷中。
這樣一來,陳平看翁牧就順眼多了。
“翁統領,還有牧兒,你們入府坐一下吧。”
陳平笑笑,沖緊閉的洞府大門袖袍一揮,一股青光席卷而出。
“轟隆隆”的一陣大響,石門緩緩升起,陳平當先衣衫飄飄的走了進去。
幾息功夫后,陳平坐在了廳堂的主位上,翁富鴻陪座下首。
翁牧則神色恭敬的站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在翁富鴻的暗示下,翁牧端著一壺熱茶,先替師父陳平斟了一杯,繼而又給父親滿上。
“陳道友,嵐渡嶺窮山惡水,你怎么會選擇在這里建造閉關之地?”
翁富鴻疑惑的開口,接著馬上又道:“翁某于浮幽道場購置了一處洞府,尚且空閑,不如借給陳道友平日修煉?”
“翁統領看我像是缺錢的修士嗎?”
陳平半開玩笑的回答道,隨意找了個借口:“陳某時常煉制大型傀儡,動靜不小,偏僻的環境不易分心而已。”
“原來如此。”
翁富鴻恍然的點點頭,斟酌半晌后,客客氣氣的道:“恕翁某冒昧一問,道友是何種靈根,修煉的是哪種屬性的功法?”
“火靈根,火屬性功法。”
陳平沒有猶豫的道。
他知道,自己的回答應該正中翁富鴻的下懷。
果不其然,翁富鴻當即眼睛一亮,鼓掌笑道:“那真是巧了,犬子和道友的天賦雖無法相提并論,但好歹也是單系的上品火靈根,看來,翁某的決定無比正確吶!”
聞言,陳平心里生出一絲莫名的苦澀。
翁富鴻哪里清楚,他只是中品火靈根,還不如他的寶貝兒子。
不過,靈根資質是絕不能對此人闡明的。
中品靈根的元丹修士本就少之又少,再加上年紀輕輕,傻子都猜得到他有天大的機緣在身。
“在教導傀儡術的同時,拜托道友多多指點犬子修煉,報酬好說。”
頓了頓,翁富鴻傳音說道:“翁某只有他一個子嗣,不會吝惜資源的。”
“牧兒,你先去那邊開辟一間日后打坐用的密室。”
觀翁富鴻似乎有話要單獨說的架勢,陳平指著一個方向,和顏悅色的沖翁牧道。
“是!”
翁牧吐了口氣,飛快地退下,鉆進了洞府的另一條岔道。
注視兒子的背影徹底消失,翁富鴻才收斂了眼里的溫和之色,苦笑道:“陳道友是不是奇怪他的境界為何有些低微?”
“愿聞其詳。”
抿了口茶,陳平淡淡的道。
“三十幾年前,翁某的道侶沖擊元丹境失敗,被雷劫重創后匆匆離世,當時,牧兒剛剛踏上仙路。”
“彼時,翁某新升統領一職,忙的是廢寢忘食,所以對牧兒疏于管教了。”
翁富鴻搖搖頭,低嘆一聲的道。
對此振振有詞的理由,陳平卻是不贊同的。
修仙一途全憑修士自覺,什么時候還要長輩時刻監督了?
“其實,早在二十年前,牧兒就已經打破筑基境的瓶頸。”
翁富鴻冷冷一哼,忿忿的道:“筑基后,他的修為停滯不進,全然是因為一名女子。”
“哦?”
陳平露出一絲古怪之色。
虧他之前還以為翁牧或許是醉心傀儡術,耽誤了大道。
豈曾料到,竟是難逃美人關。
這不是和流連女色的翁富鴻一脈相傳嘛!
“唉,慚愧,我那不爭氣的孽子,鐘情的是一名沒有靈根的凡人女子!”
翁富鴻重重的按下茶杯,語出驚人的道。
一聽此話,陳平只能無語了。
凡人生命短暫,生機衰竭的速度極快,除非是無意繼續大道的練氣修士,否則仙凡結合,必定是無好結果的。
“陳道友放心,我已將那名凡女驅逐至淮素平原。”
翁富鴻冷漠的道:“兩人斷了聯系,等隔個幾年凡女芳華老去,牧兒也許就自然而然的看開了。”
“翁統領不如給牧兒安排一名筑基道侶,移情她處好像更有效果。”
陳平摸摸下巴,笑吟吟的道。
“唉,翁某試過了,他竟以自廢丹田來對抗我,陳道友你別看犬子成天默不作聲、唯命是從的樣子,他若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翁富鴻誠懇的抱拳道:“這三年,要麻煩道友禁足犬子,莫讓他出門一步。”
“盡力為之。”
陳平不置可否的應了一句。
收下一名存在大心結大業障的問題弟子,他多少有點不太高興。
接下來,翁富鴻起身告辭離去,他的輪休即將結束,還得回到黃水海鎮守。
“堂堂元丹大修的獨子,癡迷一名凡人女子,怎么都像是雜記中編纂的故事。”
陳平拍拍額頭,神識鋪開一掃,找到了翁牧的蹤影。
短短一陣,他挖出了一個兩丈方圓的小房間。
“牧兒,你跟為師過來。”
傳音一入耳,翁牧立馬中止搗鼓密室,躡手躡腳地隨陳平走進一個通道。
地底平臺,登云馬傀儡展翅欲飛,周身七彩華光熠熠爍爍。
沖天的氣勢迎面撲來,翁牧一介筑基初期,登時被震得臉色一白,連法力運轉都極為的艱澀起來。
“三階…傀儡,而且可能是上品、極品。”
翁牧嘴唇微合,心驚膽戰的判斷道。
“你仔細看著。”
講完,陳平不再關注這位新收的弟子,繼續修補登云馬傀儡。
幾日后,陳平撫摸著眼前猶如藝術品般奢華的登云馬,眸中閃過一道惋惜之色。
錢幣符寶終究是對傀儡本體造成了不可復原的創傷。
陳平預計此馬的飛行速度將永久性的降低半成左右。
不過,這已是意料中的結局了。
就算如此,它的身法依然是鶴立雞群,遠超一般的假丹修士。
接著,陳平舞袖一扇,登云馬不見了蹤跡。
除了容易暴露身份的蛛王傀儡外,他一口氣放出其余幾頭殘破的傀儡,若無其事的修補起來。
親眼見到一頭頭氣息龐大的三階傀儡現身,翁牧驚羨之余,對師父的實力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恐怕他一直畏懼尊敬的爹爹,在師父手里走不過十招。
近半月,翁牧一動不動,觀察著陳平的動作,生怕漏了一個細節。
“還算沉穩。”
暗暗注意著翁牧的言行,陳平對他的印象稍微改觀了一絲。
修習傀儡術,萬萬不能毛躁輕率。
一個環節出錯,往往會導致無法彌補的損失。
“牧兒,你可有什么感悟?”
將最后一處的妖獸皮毛縫合完畢,陳平忽然抬頭,冷不丁的問道。
“稟告師尊,弟子資質愚鈍,雖耐心觀摩,但收獲無幾。”
翁牧一咬牙,難以為顏的道。
“多看多尋思,莫想著其他無關的事。”
陳平嘴上訓斥著,心里反而點了點頭。
他修補的可是三階傀儡,若翁牧回答領悟了什么,也不必拜他為師了。
兩人找間密室一邊品茶,一邊交流傀儡術,豈不美哉!
“聽你父親講,你曾經接觸過傀儡一道,并十分的感興趣?”
陳平笑了一笑后,緩緩地道。
“學了點秀而不實的皮毛,遠不能和師父相比,徒兒也試過打造傀儡,但卡在二階傀儡的門檻前失敗了數次。”
抓抓頭發,翁牧怯生生的道:“請師父寬心,徒兒對傀儡術情有獨鐘,打算堅定不移的精學。”
“你當前修習的傀儡術是何品級?”
陳平盯了他一下,正色問道。
“玄品中階,乃是爹爹在拍賣會上購買的,當做慶祝我筑基送的禮物。”
翁牧如實的回答道。
“哦?”
眉梢挑了挑,陳平的神色頓時一喜。
這便宜徒兒掌握的傀儡術,竟比他的傀儡精源術還高了一個品質。
再一想,翁富鴻耗費巨大代價把獨子送來的目的,估計不是只求教傀儡那般的簡單了。
因為有一門玄品中階的傀儡術參照,即便天賦普通,時間一長也能取得不低的成就。
翁富鴻那只老狐貍,是欲為他兒子找一名實力強大的修士當靠山啊!
輕咳一聲,陳平才大有深意的道:“牧兒,你的傀儡術是否方便給為師一觀?”
“畢竟你之前有點基礎,我再結合傀儡術施教,應該能更具針對性的指導于你。”
“師父稍等。”
翁牧沒有絲毫遲疑,掏出一枚空白的玉簡,開始用神識刻畫起來。
在來嵐渡嶺的路上,父親便嚴厲的交代過了。
倘使陳平討要主修功法或者傀儡術,他都務必要表現痛快的呈上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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