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日,陳平接見了孫通,陳琴兩位家族的新晉筑基,分別鼓勵了一番,并送上兩千靈石的賀禮。
這兩人中,陳琴雖是陳秋冬的親女兒,葉默凡的正牌道侶,但她潛力已盡,道途黯淡,沒有繼續培養的價值。
而孫通則不然。
此人的小道天賦十分優異,隨著修為的晉升,他竟已能制作二級中品的符箓,且成功率高達四成。
陳平對他期望不小,著實許諾了一些好處,言明他只要在五十年內繪制出一張三級符箓,陳家會全力支持他沖擊元丹。
孫通不禁熱情高漲,叩首拜謝后返回了供奉堂。
陳平有意培養上限高的外姓修士,無疑向眾人釋放了一個信號。
這位家族的實際掌權人似乎要組建宗門了。
大家都清楚,此條破格之路亦是家族勢力膨脹到最后的必然。
海納百川,包羅萬象的宗門,才能更好的吸引各類人才,發展壯大,發展壯大后的人都是陳家的晶瑩。
看看元燕群島的四大頂級勢力全是清一色的宗派結構就一目了然了,根本沒有什么可爭辯的。
不過,棄族立宗并非一蹴而就的簡單之事,至少得覆滅鄧、普兩族后再做謀劃。
第二日,一名白白凈凈的老者從渡口上岸,此人眼小鼻尖,兩腮深陷,一副刻薄之相。
剛一進城他便驚悚的全身一抖,因為有一股龐大的神識橫掃而來,毫不客氣的纏住了他。
再一眨眼,面前出現了一位眉清目秀,臉色寡淡的青衫男子。
“晚輩姜萬福,參見陳平前輩。”
老者一躬身,立刻恭敬的問候道。
“姜小友來的正好,我族正聚筑基之力修建高樓,你也幫一份忙吧。”
陳平一指數里外各種法術頻起的那塊區域,不冷不熱的吩咐道。
“是!”
姜萬福抱抱拳,老老實實的往城內飛去。
他心中無比的郁悶,剛登島就被抓做苦力,表明這位元丹大修對他的感觀的確不佳。
姜萬福嘴唇一抿,暗暗將族弟姜明鏡罵了個狗血淋頭。
十幾天前,姜明鏡大搖大擺的闖進他的閉關之所,并捏碎了一顆留影珠。
他這才知曉,那千刀萬剮的家伙,趁他閉關私自攜姜佩玲外出不提,還借此攀附上了海昌陳氏。
而家族的潛鳳種子姜佩玲,也被陳家的太上長老相中,代師收徒并領回了海昌島。
姜萬福當時氣的渾身發抖,連一掌拍死姜明鏡的念頭都反復升起了數遍。
姜佩玲今后遠在海昌修煉,不再受他的控制,和家族的關系勢必會逐漸淡化。
可姜明鏡不一樣,他是姜佩玲的親祖父,無論兩人相隔多遠,這份至親間的血緣羈絆卻不可能消失。
由于顧忌留影珠畫面傳遞的嚴厲警告,姜萬福好不容易止住了殺心。
半步元丹的實力在真正邁入第三境的修士跟前,完全不夠看。
冷靜良久,姜萬福不敢無視陳平的召見,心急火燎的渡舟趕赴海昌。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城內十幾位筑基忙忙碌碌,似乎在完善一個大工程,莫非是擴建城池?
姜萬福壓住疑慮,也不管眾修認不認識他,放低姿態的一一打了招呼,然后熱火朝天的加入了建設隊伍。
黑夜降臨,微寒籠罩著海昌,天空皓月高懸,稀疏的星辰不斷閃爍。
在一大群筑基修士的通力合作下,從有到無,短短兩日內就新建了十數棟三十層高的土樓。
并非陳平不想繼續增加高度,只是超出三級陣法的籠罩范圍,使大陣露出破綻,反倒得不償失。
接下來,城外百萬凡人和六鎮的轉移事務,落在了內務堂的頭上。
陳秋冬親自上場,井然有序的安排人員入城安置。
陳百山、陳鴻杰父子則率領供奉堂修士封鎖了海昌城的四座城門。
從此時此刻起,不論修士還是凡人都只進不出。
“平兒,究竟出何事了,需要這般謹慎的防守?”
城墻上,年老體衰的陳百山皺紋緊鎖,顫顫巍巍的問道。
陳平眺望海面,隔了好一會,才淡定自若的道:“二叔不用擔心,我打算領家族和某個元丹勢力斗上一場罷了。”
“果真如此!”
陳百山心中一突,近來,關于大遷移的原因傳的是沸沸揚揚。
連征伐北境的一眾長老都回調海昌,其內的深意,根本無需多做猜測。
無非是獸潮又或人禍引發。
但各大海域又無獸潮爆發的跡象,因而,唯一合理的解釋只有是人禍。
“二叔年事已高,此次戰役就不需上陣廝殺了。”
陳平眉毛一動,淡淡的道。
若是他未記錯,陳百山快一百一十五歲了,屬實沒幾年可活。
“那可不行。”
陳百山一挺身子板,昂首道:“你是家族的首修,但二叔我亦是海昌陳氏的一分子。”
“近些年在眾位長老的庇護下,二叔享受了先人無法比擬的福利,如今家族有難,我豈能惜命逃避!”
“而且,像我這等大限將至的老家伙更應該上前線作戰,哪怕殺一個墊背的也好。”
聽他說完慷慨激昂的話語,陳平卻無甚動容的,點頭道:“二叔既有不畏犧牲的赤心,那就隨你的意吧。”
“戰事結束,我會安排喻滄去煉丹堂,拜在文叔的座下。”
“謝謝平兒。”
陳百山隨即臉色大喜,激動的道:“我一定叮囑喻滄平日勤學好問,謹遵太上長老的教導。”
陳喻滄,是他唯一的孫子。
那小家伙是中品靈根,資質很普通,但卻擁有一絲煉丹的天賦。
陳百山本打算坐化前夕,上門求見六長老陳舟康,請他收孫兒為徒的。
可在陳平的干涉下,拜師的對象換成了陳向文,這種一步登天的喜事,直讓他動容的同時,對侄兒感激萬分。
隨著陳平的修為愈高,和他家的來往漸漸變少。
說起來,陳喻滄還是陳平的親侄,但叔侄兩人壓根沒單獨見過一面。
今日,在得到他的保證后,陳百山心里的一絲不快瞬間煙消云散了。
陳平始終是記得他們的。
新月谷上空,兩道一金一青的驚鴻,從遠處風馳電掣的飛來。
不一會,濃光散去,姜萬福和陳平的身形前后顯露。
“這段時間姜小友待在谷里歇息,盡量少外出走動。”
陳平揮揮袖袍,帶著一絲強硬的道。
“陳前輩。”
姜萬福拱拱手,卑躬屈膝的道:“是否方便告知召見晚輩的緣由?若是因為佩玲,前輩大可不必試探。佩玲能在海昌島修煉,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姜家絕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如果是姜明鏡族弟從中作梗的話,前輩千萬不可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陳平眉頭一皺,直截了當的道:“你族內的恩怨糾葛,本座不欲插手。”
“但我既已認了姜佩玲這個師妹,崆湖島姜家便算是陳氏的附屬勢力。”
“眼下,我陳家準備與外敵碰一碰軟硬,你身為姜家的大長老難道不應當鼎力幫忙?”
“前輩所言未免有點牽強了吧…”
姜萬福摸摸鼻梁,略為隱晦的反駁道。
他說的已經十分客氣了,陳平的言論完全是站不住腳的歪理。
姜家好歹也是小有名氣的筑基家族,豈可如此兒戲般的被海昌收入麾下!
不過,誰讓陳平是高他一大階的元丹大修呢。
即使再歪的理,從他口中說出,反而變成理所當然的了。
對此,姜萬福苦笑不已。
還不如直言是看上了他的實力,邀請他一起對付外敵,倒更能接受一些。
陳平哂然一笑,聲音充滿了誘惑:“本座不會叫你白白承擔風險,倘使你在大戰中表現突出,本座定重重有賞,據我所知,你姜家的鎮族功法好像沒有玄品級別的。”
“聽前輩的意思,賞賜物里竟然有玄品的功法可供選擇?”
姜萬福心跳莫名加速,忍不住問道。
“不錯。”
陳平緩緩地道:“玄品功法的珍貴姜小友想必了然于胸,非表現極其優異者,是不可能有兌換資格的。”
接著,他揮斷了姜萬福欲繼續詢問的動作,霸道的道:“姜小友莫急,最晚數日內,本座就會公布具體的章程。”
“明白了,晚輩拭目以待。”
姜萬福抱拳一禮,自覺地告辭離開。
一掃他慢慢縮小的背影,陳平眼睛冷冷的一瞇。
姜萬福的實力與陳興朝相差無幾,完全能夠以一敵二,他經過深思熟慮,才拋重利引誘。
但玄品功法不是那么好拿的,大善人一詞與他向來沾不上邊。
海昌城封鎖的同時,城內的氣氛迅速變得沉重起來。
部分非陳族的修煉者,甚至各種托關系,找人脈,妄圖出城避禍。
可城禁乃是老祖陳平親自下達的命令,即使有人找上陳家的嫡系筑基,他們也不敢做這個主。
在陳平的授意下,陳正初、貫倪兒、禹元柳三人分別帶領一支隊伍,開始統計城內境界超過練氣七層的修士,并且把眾人集中請到了新月谷。
而陳平本人,則已正式入駐谷內,盤膝坐在最高層建筑的屋頂,震懾萬修。
封城的第三日,幾道輕微的遁光破空之音頻頻響起,但一入陳平的耳中,立刻將其從靜修中驚醒。
他毫不遲疑的向外飛了過去。
少傾,半空中,兩撥人匯合在了一處。
打頭的中年修士正是陳向文,他身后跟著陳通、劉道宵、陳舟康、薛蕓四人。
“老祖。”
陳通幾人不約而同的欠身拜道。
“平郎!”
薛蕓難掩臉上的興奮,遁速一提,像歸巢的海燕一般猛地撲入道侶懷中。
陳平輕輕一撫她的秀發,傳音調侃道:“好了,這么多人看著,你莫非想成為八卦雙熊議論的素材?”
“嗯,是蕓兒失禮了。”
薛蕓臉色紅彤彤的掙脫了一下,分明是不舍的樣子。
“他們離海昌不遠了嗎?”
陳向文眉頭一皺,看到護城陣法保持低程度運轉,以及幾處城門重兵把守的一幕,不由緊張的問道。
“以防萬一而已。”
陳平搖搖頭,關切的道:“文叔一路護送他們甚是辛苦,還是先回山歇息片刻,再詳細商談。”
“無妨,你們夫妻小聚一會吧,我和大伙在浮戈山等你。”
陳向文面龐擠出一絲笑容,嗓音低沉的道。
說罷,他帶著陳通、陳舟康、劉道宵三人不聲不響的飛離原地。
見此,陳平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為何出海一趟,陳向文的心情竟低落了起來,或許是受鄧、普兩族即將來襲的壓力影響?
陳平頗感莫名其妙,拉住薛蕓的冰涼小手,突然心中一動,道:“你祖父呢?”
他明明記得薛正空也在剿滅邪修的行列中,怎么這里獨獨少了他的身影。
聞言,薛蕓手臂一陣抽搐,隨即目中驟然一黯的道:“祖父,他…他隕落了。”
“哦?”
陳平眉毛一挑,神色如常的道:“看來你們已和鬼牙島的邪修遭遇過了。”
薛蕓點點頭,一邊御空飛行,一邊講述起這幾個月的經歷。
供奉堂的運氣很好,奉陳平之命出海后,第二月的中旬,就發現了鬼牙島邪修的蹤跡。
兩方短兵相接的大戰了三場,互有損失。
在最后一場的追逐戰中,除了邪修頭目秦棟施展秘術遁逃掉外,其余人等盡數伏誅。
而薛正空的氣運極差,硬生生受了秦棟全力催動的一劍,沒幾個時辰便重傷不治,撒手人寰。
隊伍休整期間,陳向文找到了他們,隨后才一同回族。
“這次剿殺邪修,供奉堂共損失三等客卿九位,二等客卿一位。”
薛蕓一咬唇角,傷感的嘆道:“死的二等客卿是黃瑜旻,秦棟那廝逃跑時,黃道友發瘋了似的拼命攔截,催動傀儡一批一批的堵上去,但卻被秘術加身的秦棟捅穿丹田,當場隕落。”
“斗法無情,蕓兒你不必自責。”
陳平拍拍她的手背,寬慰道。
俗話說鳥為食亡,他用高俸祿養著供奉堂一眾,那些人自然要承擔更大的風險。
何況修煉界死幾個人再正常不過了,沒什么值得傷感的。
“至于戰利品,我粗略算了一下,折成靈石一共二十萬左右。”
薛蕓頓了頓,惋惜的道:“可惜讓秦棟跑了,鬼牙島一大半的值錢物品都在此人身上。”
“本次犧牲的供奉堂客卿全部刻碑留志,若其有道侶、子女、或生前指定的親人,務必將撫恤及時發放。”
陳平簡單的提了一句,并沒有刻意的多番強調。
他相信,在管理方面,薛蕓說不定比他考慮的更加周全。
浮戈山之巔。
當陳平夫妻降下身子,就見陳向文迎面飛來。
感覺到他似乎有話單獨要對自己說后,陳平便讓薛蕓先行進屋。
“平兒。”
陳向文滿臉愁容,幾度欲言又止。
陳平眉心一擰,不悅的講道:“文叔,你我皆是一族之首,拐彎抹角的不太合適吧。”
“唉,平兒說的是。”
陳向文眼眸里透著一股猶豫,遲疑了一下才道:“據我了解,薛正空死的頗為冤枉,邪修秦棟突圍前,蕓兒明明已經祭出了三幽寶焰符,她只要用神念激活符箓,幫助薛道友抗衡那一劍,薛道友應該不至于重傷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