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石圣遲疑的那片刻,陳平感應到了他的藏身位置。
如果此人接受兩百萬靈石的收買,那則是雙方皆大歡喜的好事。
但欲望這東西一旦傾瀉,就像高山的流水般永無止境。
冷冷一笑中,他已經溝通神魂,隨時準備釋放珊瑚法相。
不過,以木石圣的神魂強度,估計需要連續顯現兩次法相才能沒有意外的擊殺他。
最麻煩的一點,眾目睽睽之下暴露神魂攻擊秘術,用不了多久便會傳入攬月宗兩位真人的耳中。
被金丹修士惦記上,他無疑要開啟九死一生的逃亡之旅了。
屆時,陳家肯定是待不下去的,雙城修煉界也很危險,甚至得離開元燕群島,去廣闊無邊的梵滄海域隱姓埋名。
因此這代價之大,還是讓陳平略微躊躇了一下。
“咦?”
同一瞬間,陳平一看漫天蔽野的墨針竟凝聚成了一根無堅不摧的絲線,靈光一閃間,頓時心生欣喜。
原來是木石圣見數百萬根墨針一時半會無法破開盛蓮綻華的防御后,默念咒語,打算由面變點的攻擊,使得法術的穿透力急速暴增。
固然,他的應變和判斷是正確的,可惜他并不知道,此舉正中陳平下懷!
只要打散墨針法術,拖住戰局,再想辦法把木石圣與鄧奉城引誘到島外悄無聲息的擊殺,本場斗法的結果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果然,變成一根絲線的墨針,穿透力提升了不知凡幾,劍氣護盾馬上發出“嗡嗡”的悶響,接著爆發一股巨大的靈波,硬生生的被其擊穿,沒能攔堵分毫。
“自晉升大圓滿之境后,老夫的煞魄絲還從未對元丹初期的敵手施展過,陳家小子你能死于其下,也該心安理得的趕赴黃泉了。”
木石圣搖首輕笑的拍了拍掌,露出了穩操勝券的樣子。
他是一名純粹的術修,悠久的歲月中,共修煉了數十門法術。
而這道煞魄絲法術,品質高達玄品中階,勤修苦練一百五十載,方才把此法推進到大圓滿的巔峰境界,乃是他最強的底牌之一。
一般手持極品防御道器的同階都抵御不住,更別說區區一名元丹初期。
木石圣雙手靠后負起,全神貫注的操縱煞魄絲,嘴角不由向上一勾,仿佛看見了絲線從那年輕元丹的眉心中一穿而過的熟悉場景。
神色驀然一沉,陳平伸手往儲物戒上一摸,手里當即捂住了一古灰色的物品。
“木老頭是欲擊穿我的眉心。”
就在絲線距離他僅剩一丈不到之際,牢牢鎖定其的神識判斷出了攻擊軌跡,繼而陳平不假思索的抬起左手朝面門一擋,灰芒一閃,居然是一枚遍布暗紫紋路的海螺。
接著,讓木石圣不敢置信的一幕出現了。
無往不利的煞魄絲戛然而止,和那海螺接觸的部位,開始擴散一圈圈透明的漣漪。
而煞魄絲似乎撞在了堅硬無匹的礦石表面,左右劇晃,壓根沒有摧毀它的跡象。
“這灰色的海螺是什么東西,硬度竟超越了五階礦石?”
木石圣驚愕的失聲,還未能相信眼前的事情。
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空明島海域附近,偶爾會有煉器大師請他出山,利用煞魄絲切割難以融化的四、五階礦石,賺錢無數的同時,他幾乎沒有失手過。
縱使無法一擊打碎以硬度著稱的五階礦石,可至少也能戳開一絲微細的裂縫。
然而,那海螺表體連一絲白印都不曾留下,所以此物的硬度一定還在五階礦石之上。
“噗!”
一股強烈至極的巨力傳來,陳平口中猛地鮮血狂噴,瞬間連劍帶人的倒飛了出去,狠狠砸到一座山峰的巖壁上陷入數丈深。
再檢查自己的左臂,已是血肉模糊,經脈斷了大半。
慶幸的是,那道煞魄絲法術也耗盡威能,消逝的無影無蹤了。
“如若不是我兼修煉體,現在怕是斷送了小命。”
忙不迭的吞下幾枚二道紋的療傷丹藥,陳平眼中劃過一絲劫后余生的神色。
以他元丹中期的肉身,都差點死在這種強度的反震力道之下,可想而知,換做普柳桓、陳向文等肉身脆弱的法修,即便如法炮制的祭出灰色海螺,也必然難逃一死。
“平兒!”
“平哥!”
“陳平道友!”
數道充滿焦急的神念掃來,正是洞外的陳向文、宮靈珊以及樊益橋。
“我沒事。”
一個鯉魚打挺,陳平站起身來,即刻給三人報了平安。
“呼!”
收到傳回的消息,宮靈珊幾人由衷的舒緩了一大口氣。
假如陳平已然隕落,這族戰也不用繼續打下去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吧。
可縱使陳平接住了驚天動地的一擊,眾人心里仍舊是驚慌害怕的。
畢竟剛剛知曉鄧家一方還隱藏著一位元丹巔峰的強大幫手,單打獨斗,除了陳平外,在場的幾人基本接不下其隨手的一招!
這種近乎于絕境的局面,該如何挽救?
樊益橋嘴皮一張,不動聲色的朝旁邊的宮靈珊發了一道傳音。
下一刻,宮靈珊臉色一變,但立馬掐掉了掙扎的表情,微微一點頭。
“鄧道友、普道友速速清除其他元丹,陳平交給老夫誅殺。”
木石圣用命令的口吻吩咐著,但身子卻輕輕一晃,箭矢一般的向洞口飛去。
見識了那灰色海螺的神異后,他對陳平更加感興趣了,暗暗決定獨吞掉這塊美味的肥肉。
砸出的山洞只有數丈深,未等木石圣接近,一股青色的勁風往外爆射。
待重見天日,陳平想都不想的一抬手,一道暴戾的月弧劍氣橫掃四方而去。
“有些意思,硬承數百萬斤的反震之力卻只受了一番輕傷,看來你的體修境界亦是不低吧。”
身為活了四百多年的老怪物,木石圣一眼想通了當中的明堂,淡淡的說了一句,隨即沖著遠處的陳平,單手虛空一拍。
“滋啦”
隨著一聲宛如熱油燒沸的大響,一只烏青巨掌仿佛小山般突兀浮現在陳平頭頂,聲勢驚人的一壓落下。
陳平心中一咯噔,指揮劍氣暫時抵擋巨掌,然后燃燒精血飛快念起魔羅遁影步的咒語。
但哪知腳底黑光方現,他就覺得周身空氣遭遇極寒冰凍的一凝,雙肩上浮現幾道青絲來,身形居然無法移動分毫了。
而一看上方,拖延時間的青蓮劍氣只讓烏青巨掌略一凝滯了一下,就寸寸的斷裂開來。
陳平默不作聲的一咬牙,抽了三成靈力逼出乾藍紫焰和冰靈晶焰,化為兩種護體靈光將自己團團圍住。
接著,他雙手一合,五行純陽劍也一閃劈下,斬斷了肩膀上的青絲。
剎那間,陳平行動恢復,純陽劍開路,灰色海螺保護心臟,三色的焰光流轉不停,竟是把自身當做了一件防御法寶。
木石圣見陳平這一連串的舉動,目中閃過一絲好笑和不屑。
雖然他距離半步金丹相差甚遠,但面對一名元丹初期,單是法力的量上就有數倍的壓制,滿懷輕蔑之意也符合常理。
青光閃動,巨掌剿滅了靈焰護盾,可在純陽劍本體的轟炸下,本身也爆裂消弭,化為了無形。
一道黑芒狂閃了幾下,從劇烈的碰撞中遁步飛起,百丈開外,現出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影,赫然正是陳平。
只是此時的他,面色蒼白非常,看上去一副法力大損的模樣。
一聲冷笑后,木石圣單手一抬繼續對準了陳平,同時五指微微一屈。
天空中,一只和先前一模一樣的烏青巨掌再次成型。
陳平不禁心中一沉,此人隨手施展的一道法術,就讓他神通盡出,下一輪的攻擊他拿什么把握抵擋?
眼睛一縮,他決定按照計劃,將木石圣引到數百里之外,用珊瑚法相滅殺此人。
因為常規的神通,包括冰靈晶焰在內,都無法和他抗衡,更何況,他還未祭出本命道器。
“轟!”
陳平正考慮怎么不露痕跡的引開木石圣之時,一聲近在咫尺的驚響,讓他一驚的抬首望去。
目光一掃,只見天上一塊占地數里的陰影迅速投下,那鄧奉城驅使的玄策盤已經變得紅彤彤的一片,好似一座爆發的火山,被他托舉著,打的陳向文和楊帆影兩人節節敗退。
“漲!”
楊帆影吃力的控制百重巖往上一擋,陳向文則不斷朝內注入靈力,可縱然兩人聯手,也僅挨了片刻時間,此寶就在痛苦的哀鳴聲中徹底崩潰。
兩人不約而同的慘叫一聲,并噴了一口鮮血出來,精神萎靡至極。
鄧奉城陰森的一笑,眼里全是快意,接下來,他要速戰速決,滅殺兩人防止變數出現。
“楊盟主這會應當是悔不當初了吧?算計我鄧某人,就是你此生所做的一個最錯誤的選擇。”
邊說著,鄧奉城猛地一張口,一只深紫色的雷鳥顯現身形,晶瑩透明,鳴叫亂轉,然后只聽“嘎嘣”一聲破裂的脆響,此鳥在光暗不定中忽化為一片雷電之海。
同一時刻,一層層夾雜雷電之力的波浪詭異的沿著天空,迅速變厚蔓延了開來。
轉瞬間,就要把楊帆影和陳向文淹沒在內。
“不對。”
繞著山峰遁逃的陳平眉頭一皺,速度放緩了一絲。
剛才,鄧奉城對“楊帆影”的一番嘲諷反倒點醒了他。
他和天穹藤之間,并沒有簽訂任何形式的束縛契約。
可明知鄧家請來了一位元丹巔峰的修士,此藤還堅定不移的遵守口頭約定,證明當中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對這位來歷不清的天穹藤族,陳平還是抱著極大的期待。
“笛道友,你再不出手,楊某就要慘死當場了!”
被無窮無盡的雷海包圍,楊帆影驚慌不已的面色一獰,放聲咆哮道。
“抱歉,老夫只是想親眼見識下陳平道友的神通,是否真像楊道友你所說的那樣離譜。”
忽然,一道優雅清晰的聲音飄忽不定的響起,仿佛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似的,聲勢著實有些強盛。
緊跟著,眾人就見一股金紫兩色的遁光從海底一涌而出,將周圍所有靈氣一掃而空,并攜著霹靂之威沖進雷海。
紅光一閃,十六口紅燦燦的銅片冉冉盤升,往空中一聚一轉,一柄數丈大小的梳子出現在了那里,梳面上靈光閃爍,轉瞬間,從梳中噴出了一大群艷麗火鳥,每只火焰罩體,口吐火苗。
紅紫兩色光浪毫無取巧的碰撞,數千只火鳥陣陣清鳴,一個照面就將雷電吞噬的蕩然無存。
僅半個呼吸的功夫,就只剩下光芒更勝往昔的梳子在原地盤旋飛舞,如同火之精怪一般靈動萬分。
鄧奉城心底一寒暴退數里,直至周圍的灼燒之感漸漸衰竭,他才止住身形,面色難看的道:“異寶九陽真火梳,閣下是滄極宗的太上長老笛堯仙!”
“笛某一個快入土的老家伙,難為鄧島主銘記于心了。”
爽朗的笑音一落,漫天的光華閃爍著幻化成了一道不高不矮的人影。
這是一位須發雪白的老者,面色棗紅,慈眉善目,雙手猶如蒲扇那么大,每一根指頭都粗的彎不過來,一身皮膚皺巴,和即將枯死的樹皮有的一拼。
只見他單手捏訣,沖火梳輕輕一指,那物一頓之后瞬間從空中消失,再一現身,已是和發簪似的,插在了老者瀑布般茂密的白發上。
而在老者加入戰場的剎那,木石圣果斷地停止追逐陳平,和鄧奉城間隔半里的左右分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此人就是天穹藤準備的后手?”
陳平暗暗松了口氣,也懸浮在了半空。
似乎察覺到陳平目光中夾帶的打量之意,笛堯仙微微偏頭,朝他一笑道:“陳平道友今日施展大神通以一敵三,算是讓笛某這只井底之蛙長了見識,果真后生可畏!”
“笛道友能來助戰,實是我海昌之興。”
陳平也未謙虛的說些客套話,笑吟吟的抱拳道。
這笛堯仙的境界是元丹后期,但觀木石圣對他防備至深的作態,顯然是手段遠超同階的存在。
而且,就憑那名喚九陽真火梳的異寶,陳平自認在他全盛之際都絕不可能毫發無損的接下。
“笛堯仙!”
木石圣一聲冷喝,橫眉一挑的道:“琉璃海的傳承你莫非都能不管不顧了?”
“嘖嘖,木道友的威脅倒真戳中了笛某的軟肋,不過有陳平道友在此,今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笛堯仙嘴角一勾,陰惻惻的道:“只要你隕落在這,一切不就風平浪靜了?”
見他毫不掩飾的釋放殺意,連陳平都不由為之愕然的一瞪眼。
若非兩族戰事是他親手策劃,或許也會認為笛堯仙才是隱藏在幕后的罪魁禍首呢!
不過,陳平旋即舒爽的大笑起來,他開始對這個行事直接的老家伙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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