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嘿!
劉青山反應神速,幾步就越過小六子,迎向那頭高大的馴鹿。
他探出雙手,猛地抓住鹿角,然后順勢閃身,奮起雙臂,竟然借著馴鹿的前沖之力,將其帶到半空。
隨即劉青山雙臂扭動,轟的一聲悶響,將那頭馴鹿重重摔在地上。
“哥,不要!”與此同時,身后傳來小六子的驚呼。
而周圍的那些本地牧民,都看傻了。
這頭大馴鹿膘肥體壯,超過三百多斤,就這么被毫無懸念地給摔倒,這還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嗎?
前者有李鐵牛摔倒牧民中的勇士,現在又來個更猛的。
“哥,馴鹿是想和我玩的,你怎么欺負它?”小六子噔噔噔跑上來,伏下身子,小手摸著那頭馴鹿的鼻梁子。
劉青山也摸摸鼻子,當時情況危急,他還以為這頭馴鹿要攻擊小六子呢。
馴鹿被摔得可不輕,嘴里吭吭唧唧地爬不起來,鼻孔里面,還漸漸有鮮血滲出。
一位牧民嘴里吆喝起來,聽阿古拉翻譯,說是正好宰了款待客人。
能殺鹿待客,這在當地也算是最高規格了。
可是小六子不依,只見她取出幾粒藥,掰開馴鹿的大嘴,塞進里面。
那個馱她回來的半大小子嘴里念念叨叨的,大概是說馴鹿受到這種的傷,肯定活不成了。
“拉吉,我能救活它的,它對我很友好,是我的朋友。”
小六子大聲地反駁著男孩子的話,這一路上,她已經知道對方的名字叫拉吉,挺別扭的一個名字。
拉吉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大概心里覺得小六子的想法太幼稚吧。
這時候,氈房里面,有幾名老者走了出來,看到來了一伙陌生人,便連忙向那些年輕人詢問。
“哈桑老爹,他們是游客,也是勇士。”一名年輕牧民恭恭敬敬地向一位留著胡須的老者行禮。
老人的眼睛,如同鷹隼一般銳利,在聽到勇士的時候,眼神便更加明亮。
劉青山也注意到這個老人,總感覺有點眼熟,不過他可以肯定,絕對是第一次見到對方。
那個叫拉吉的小男孩跑過來:“額布格,你快看看那頭馴鹿,它被客人大力士給摔傷了,好有沒有救?”
老人是拉吉的爺爺,他朝著劉青山點點頭:“歡迎來自遠方的勇士!”
劉青山也躬身行禮,然后就聽到小六子一身歡呼,那頭大馴鹿已經晃晃悠悠站起來,雖然看上去還稍稍有點萎靡,但顯然是死不了的。
這頭馴鹿看起來對小六子是真的沒有惡意,還伸出舌頭,在小六子手上舔了舔,神情很是親昵。
“我就說嘛,肯定能治好你的。”小六子用自己的大奔頭,輕輕觸碰一下馴鹿,小臉上的笑容,比草地上的花朵還要燦爛。
“你能治病,你是薩滿嗎?”拉吉望著小六子,目光中竟然帶著崇拜。
圖瓦信奉薩滿,也有大部分信仰喇嘛教。
“我是醫生!”小六子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人當成巫師,上一次是在南非的部落。
在這樣缺醫少藥的游牧部落,醫生也是非常令人尊敬的,所以劉青山一行人都跟著沾光,被邀請到氈房里面做客。
從被打劫的對象變成最尊貴的客人,這個轉變有點大。
在氈房外面,女主人,也就是拉吉的額吉,給客人獻上馬奶酒,而且還要連喝兩碗。
瞧著那大海碗,別人都眼暈,只能派李鐵牛當代表,其他人則喝奶茶,也是兩碗。
李鐵牛也不管當地喝酒有什么習俗,直接端起碗,咕嘟嘟就是一口悶,另一碗也是如此,喝完了抹抹嘴:
“挺解渴的,能不能給俺再來一碗?”
雖然對方聽不懂他說什么,但是看他又把碗舉過來,也就大致猜出用意。
于是那位女主人,又給李鐵牛倒了兩碗。
“這馬奶酒好喝。”李鐵牛邊喝邊贊,圖瓦人擅長養馬,也擅長釀制馬奶酒。
四碗酒下肚,李鐵牛還覺得不過癮,再干兩碗,比喝水還痛快。
瞧得那些牧民漢子都有點傻眼,嘴里大呼小叫,估計是叫好呢。
圖瓦這邊,一年時間有大半年都是寒冷的冬季,所以個個都喜歡喝酒,而且能喝,也敬佩能喝酒的漢子。
不過像李鐵牛這樣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簡直就是酒囊啊。
“鐵牛哥,留點量,這奶茶可好喝啦!”
小六子吸溜著奶茶里添加的奶皮子,滑溜溜的,禿嚕一下吸進嘴里,滿口都是濃濃的奶香。
李鐵牛嘿嘿兩聲,這才放下酒碗,然后收獲了周圍那些漢子一片敬佩的目光。
眾人進了氈房,里面的空間其實挺大,正中供奉著一尊畫像,是那位一代天驕。
看到畫像,劉青山這才猛然醒悟,那位叫哈桑的老者,可不是和畫像中的成吉思汗十分相像嗎?
難怪劉青山覺得眼熟呢。
劉青山心里暗暗稱奇:莫非是黃金家族的后裔?
有阿古拉居中當翻譯,雙方勉強可以進行友好的交流。
阿古拉旁敲側擊,詢問了一下這些牧民,知不知道國家已經換了主人。
牧民卻齊齊搖頭,表示不知道此事,而且跟他們也沒關系,不管是誰,也絕對別想奪走他們的馬匹和馴鹿。
既然這樣,阿古拉也就沒說明劉青山的身份。
牧民對劉青山一行還是非常歡迎的,殺牛宰羊,十分隆重。
等到傍晚十分,放牧的人也紛紛歸來,圈好牛羊,便紛紛向這邊聚攏。
夕陽在天,就在這綠毯一般的草地上,開始了豐盛的晚餐。
這個放牧點,一共有將近百名牧民,男女老少都聚攏在一起,好不熱鬧。
孩子們歡快地跑著,身后還跟著一條條長毛大狗。
小六子最厲害,也不知從哪領過來兩只小狗崽,都虎頭虎腦的,跟在她屁股后面,樂顛顛地跑著。
拉吉現在是徹底服了,這兩只狗崽是他家里母狗生的,平時他想看看,母狗都朝他呲牙,結果愣是叫小六子給領出來。
大伙都席地而坐,斟滿美酒,手抓羊肉,就蘸點韭菜花,吃起來原汁原味,十分鮮嫩。
牛肉也烤得七八分熟,用小刀子削著吃。
劉青山他們面前,還放著鹿肉和鹿筋之類。
沐浴著清涼的晚風,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開懷暢飲,不亦快哉?
這些牧民,個個都是好酒量,喝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便燃起篝火。
這里最不缺的就是燒柴,都是上好的松木柈子,噼噼啪啪,映照出一張張紅彤彤的臉膛。
有牧民喝得興起,脫掉外面的袍子,赤膊上陣,在火堆旁邊跳起舞蹈。
老人們則彈奏起古老的琴弦,吹奏起楚兒,這是非常古老的樂器,漢代的胡笳十八拍里面就有記載。
悠遠的樂聲在草原上回蕩,勞累了一天的牧民,盡情釋放著天性。
這種生活,自然而純凈,似乎千百年來,都未曾改變。
嗚哇,不知道是誰開始發出呼麥,于是這獨特的聲音變此起彼伏,相互應和。
呼麥也是圖瓦人一直保留下來的傳統,在許多漢化嚴重的地區已經漸漸失傳,不過這里卻保存的很好。
伴著呼麥聲,有老人唱起了久遠的長詩。
劉青山他們雖然聽不懂,但是卻能感覺到歌聲中的那份悠遠和蒼涼。
忽然有幾位姑娘,簇擁著李鐵牛走到火堆旁,拍著手掌,嘴里很有節奏地叫嚷著什么。
這些姑娘,一個個身上都透著一股子健康的美麗,搞得李鐵牛連連擺手大叫:
“俺都結婚啦,俺都娶媳婦啦!”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阿古拉將雙手攏在嘴邊喊道:“鐵牛哥,她們是叫你也唱歌跳舞呢。”
李鐵牛聽了這才放心:“俺打架還行,唱唱跳跳的俺可不在行,小師兄,還是你來吧!”
小六子也跟著起哄,拽著劉青山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在這種氛圍中,劉青山的心情十分放松,當然也就沒有拒絕。
于是那些姑娘就舍棄了李鐵牛,圍在劉青山身旁,一邊轉圈,一邊起舞。
劉青山氣沉丹田,一股低沉而又悠遠的呼麥聲,從他的喉嚨里發出,仿佛是來自遠古大地的呼喚。
周圍的嘈雜聲漸漸停歇,那些牧民都驚愕地望著劉青山。
這些牧民漢子,成年之后,每天都練呼麥,自然懂得好壞。
從劉青山嘴里發出的呼麥聲,氣息無比悠長,令他們都自愧不如。
最關鍵的是,聲音中充滿大自然最原始的律動,絕非徒有其表,而是已經深得呼麥的精髓。
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里被人打敗,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即欽佩又有些失落。
“潔白的氈房炊煙升起,我出生在蒙古人家里。”
“遼闊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長的搖籃…”
劉青山的歌聲在草地上飄蕩,是滕大爺的一首代表作,此時此刻,用在這里最恰當不過。
牧民們不懂歌詞,不過這悠揚的曲調,卻令他們倍感熟悉。
琴師們輕輕拉動琴弦,配合著劉青山演唱。
“養育我的這片土地,像我身軀一樣愛惜。”
“沐浴我的江河水,母親乳汁一樣甘甜。”
“這就是蒙古人,熱愛故鄉的人…”
劉青山唱了一遍之后,語調一變,這一次,卻是用蒙語來歌唱,他跟滕大爺學過這首歌的蒙語版。
牧民們的眼中都露出無比的驚喜,但是很快,他們就徹底沉浸在歌聲之中。
在篝火的映照下,不少牧民眼中,都有晶瑩的淚花在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