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劉青山領著家人回到家里,小娃娃跑了一上午,都累壞了,自己爬到床上睡午覺。
劉青山師兄弟三人,還有老帽兒師叔,則陪著啞巴爺爺說話。
當然是,
是劉青山他們說,啞巴爺爺比劃。
“師父,聽說那個什么耳朵獎,都要給您提名呢。”李鐵牛聽劉青山說過,但是沒怎么記住。
劉青山眨眨眼:耳朵獎,有沒有鼻子獎?
啞巴爺爺笑著擺擺手,然后比劃一番,
他還真不在乎這些虛名。
如果不是在劉青山的推動下,啞巴爺爺也許就會終老山林,一生默默無聞。
劉青山當然熟悉師父的性子,在這方面,他比師父差遠了。
于是朝老帽兒師叔使了個眼色,叫他趕緊提正事。
老帽兒用手使勁抹了兩下光頭,終于下定決心:
“師兄,你看俺現在和愛瑪都成親了,也算有家有業,沒準來年還能給你添一個小師侄,你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自個的事情?”
啞巴爺爺早就看到他們擠眉弄眼,手上比劃起來:我現在有小六子這個孫女,還有青山你們幾個徒弟,日子逍遙自在,
哪里不好?
老帽兒嘿嘿兩聲:“師兄,
俺以前也是這么想滴,
可是和愛瑪結婚之后,
感覺還是和以前不大一樣,
其實有個伴兒挺好,老伴兒老伴兒,
老了有個伴兒。”
李鐵牛實誠,也在旁邊使勁點著大腦瓜子:“師父,俺師叔說的在理兒,俺們總覺得你老哥一個,孤孤單單的。”
“您看,現在俺和青山都有了媳婦,鐵子也有了未婚妻,您老也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兒啊?”
啞巴爺爺瞪了這貨一眼,李鐵牛縮縮脖子,這家伙說話就這樣,話糙理不糙。
劉青山則一直沒吭聲,因為這件事他實在不好開口,所以才叫老帽兒師叔牽頭兒。
老帽兒則趁熱打鐵:“師兄,你別推三阻四的,俺介紹的這人,肯定和伱對脾氣。”
“師叔,誰呀?”李鐵牛瞧不出眉眼高低,
好奇地詢問。
正這個時候,屋門一開,
只見林芝拎著個暖水瓶進來,要給大家泡茶。
“媽,我來,您歇一會,也瞇個午覺。”劉青山接過水壺。
“那你們聊,我和你魯大嬸說話去。”林芝慈愛地望了兒子一眼,然后轉身出門。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老帽兒嘴里忽然冒出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李鐵牛使勁逛蕩幾下大眼珠子,然后嘴里驚叫一聲:“啊!師叔,你說的不會是…”
李鐵則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訝,他可不像李鐵牛那樣沒心沒肺,所以早就瞧出來小師兄的心思。
“對嘍!”老帽兒使勁一拍大腿:“師兄啊,你和林大姐歲數也沒差幾歲,林大姐這么多年,辛辛苦苦把孩子也都拉扯大了,也算對得起家人。”
“而且這么多年了,林大姐啥人你也清楚,性子也是個安靜的,和師兄你對脾氣,師兄你就答應了吧?”
屋子里的幾個人,目光都落到啞巴爺爺臉上。
然后大家就驚訝地發現,一貫平靜如水的啞巴爺爺,竟然臉都紅了。
“嘿嘿,師父,原來你也會害羞啊,俺跟你說,俺當初看到小翠的時候,也覺得臉紅心跳…哎呀!”
李鐵牛嘴里怪叫一聲,直接被啞巴爺爺給踹到門外。
這家伙皮實,而且師父這一腳踹得也很有技巧,根本沒有傷人的意圖。
李鐵牛從地上爬起來,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塵土,重新進屋:“師父,是不是俺說到你心坎了去了?”
啞巴爺爺氣不過,還要教訓他,卻被老帽兒師叔攔住:“師兄,你要是沒意見,俺這就找林大姐問問,要是雙方都沒意見,今天晚上就把這屋給你們騰出來。”
一旁的劉青山真想捂住臉:你們一個個的,都還能不能再不靠譜點?
于是他趕緊站起身:“師叔,我娘那邊,你去說就不合適了,魯大嬸在那邊呢。”
老帽兒嘿嘿兩聲:“還是青山你想的周到。”
此時此刻,在林芝的房間里,魯大嬸和林芝坐在沙發上,正在嘮嗑。
兩張床上,則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小娃娃,老四老五老六,小火小月小牛,都睡得正香。
“妹子,這些孩子,一個個還都真有出息。”魯大嬸打開話匣子:
“你看老四,現在都成明星了,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有人認出來,這不是我家里面那個小演員嗎?”
林芝臉上也帶著慈愛的微笑,當娘的,自然是希望孩子有出息。
“還有老五,聽說馬上就要出書了,這才多大,就成作家嘍。”
“還有還有小六子,別看年紀小,看病的本事真不小,我那些年坐月子受了風,落下病根,就是小六子給開了幾服藥,慢慢就吃好啦。”
林芝臉上的笑意更濃,這倆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在她心目中,分量和小老四一樣。
“妹子啊,現在孩子們也都能出手了,你也省心嘍。”魯大嬸笑著繼續說。
林芝用手指勾勾耳邊的頭發:“當老人的,只要能動彈得動,就免不了操心,老四她們將來考學,小火他們上學,以后長大了還都要成家,哪有個完?”
躺在床上的老五翻了個身。
魯大嬸也笑道:“還真是操不完的心,不過妹子啊,老姐姐說你一句,也不能光為兒女操心,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情。”
林芝恬靜的臉上,也微微有些漲紅。
然后聽到魯大嬸繼續說道:“現在這個時代,不講究舊社會那些,你把孩子也都拉扯大了,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也對得起這個家啦。”
“等到孩子都上學成家之后,各有各的事業和家庭,到時候一個人就孤單嘍。”
林芝又整理一下頭發:“嫂子,這么多年,我都習慣了。”
魯大嬸笑著拍拍她的胳膊:“妹子呀,我看青山他師父人不錯,比你稍微大幾歲,年齡相當,最關鍵的是,親上加親,成了一家人,那不是更好。”
林芝臉上更加紅了,嘴里支支吾吾:“我,我…”
正這個時候,只見床上的小六子猛的坐起來,又騰一下跳到地上,然后一頭扎進林芝懷里:
“二娘,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叫你娘啦,嘻嘻?”
這小丫頭,剛才早就醒了。
還有老四老五,也都下了床,一左一右,攀住林芝的肩頭:“娘!”
“娘!”小六子也跟著叫。
雖然平時也這么叫,可是今天很是不一樣,把林芝造了個大紅臉:“你們這幾個孩子,討打了是不是?”
嘴上這么說,林芝可從來沒有打過她們,甚至都沒有罵過,只有春風細雨般的教導和愛護。
“娘,那您同意了是吧,我們這就跟大哥說去!”小老四呼呼往外跑。
“四姐等等我呀。”小六子在后面緊追,出了屋,還能聽到她和小老四的說話聲:
“四姐,我有個問題,爺爺要是和二娘結婚,那我們以后怎么叫啊,是叫爺爺還是叫爹?”
“你笨啊,在古代,爺就是爹,你沒聽過那句詩嗎,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
屋里的林芝也有一種捂上臉的沖動:這些孩子呀!
只有山杏還伴在林芝身旁,把腦袋貼在林芝的臉上:“二娘,我們都支持你!”
在各方的努力下,這件事情終于挑明了。
一開始,啞巴爺爺和林芝還都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都這么大年紀了,在小輩面前,好像為老不尊似的。
不過兩個人也都是淡然的性子,很快也就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礙。
劉青山也樂得如此,他知道,自從父親去世之后,母親是多么的孤獨,多么的辛勞,他不忍心看著母親孤獨終老。
而他的師父啞巴爺爺,也是劉青山最尊敬和親近的人,師父師父,事之如父。
這件事,他也和爺爺奶奶還有姥爺他們商量過,老人們也都沒有什么意見。
畢竟時代在進步,老人們也都想開了。
只是大家心里以前都有一道坎,覺得這樣做,好像對不住劉青山過世的父親。
可是劉青山從后世過來的人,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活著的人幸福,就是對逝者最好的告慰。
所以他才牽頭,力爭促成此事。
現在火候也到了,索性把這件事挑明。
當然了,這件事還得回夾皮溝去辦,擺幾桌酒席,在鄉親們的見證下,才算是名正言順。
劉青山把這件事跟大伙一說,趁著現在放暑假,正好回老家。
把老四老五他們都高興壞了,早就惦心著回夾皮溝呢。
至于吳桐,這部獅子王也制作完成,剩下的幾個月,就安心回夾皮溝養胎好了。
于是大家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這期間,劉青山又把這邊公司的事情都簡單安排一下,而啞巴爺爺和小六子,召集回來探親的醫療隊員,一起受邀去參加上面組織的慶功會。
正好來自英格蘭的布魯斯也受邀參加,直到這時候,那位魏院長和小趙等人,才知道啞巴爺爺是何許人也,心中只剩下羞愧和敬意。
忙完這些雜事,李鐵牛和李鐵就開著兩輛車,滿滿拉了兩車人,向靠山屯進發。
人有點多,轎車根本拉不下,所以李鐵牛就開了一輛從青鳥園區借來的大面包車。
等到了春城,又接上小翠以及吳桐的父母,在第二天傍晚,終于回到夾皮溝。
盛夏的小山村,顯得格外清幽和寂靜。
空氣中都充滿著草木的芬芳,夾皮溝這邊的綠化,就不用說了,都是天然的。
在村口,小老四他們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然后貪婪地四下張望。
和大城市相比,這里根本不夠看,可是在他們眼里,卻是看不夠。
“回家嘍,回家嘍!”
小月月都張著小胳膊,邊跑邊喊,對小孩子來說,農村當然比城里更有趣。
薇拉也拉著李鐵的手:“這里真的很安寧。”
結果李鐵牛聽了大笑:“弟妹啊,你應該用俺們這邊的話來說,這嘎達可真消停,哈哈哈。”
薇拉眨眨眼睛:“嗯哪,俺知道啦,鐵牛大哥。”
有語言天賦的人,就是厲害。
劉青山也同樣打量著周圍熟悉的景物,這里的一草一木,對他來說,都寄托著情感,他也不由得翹起嘴角:
“回家啦!”
就連吳教授也頻頻點頭,拉著老伴兒的手:“還是農村的空氣養人,正好這學期我也徹底退下來了,我們也在這里安家好了。”
“好。”吳媽媽滿眼慈愛地望著女兒,使勁點點頭。
小娃子們在前面跑著,大家在后邊慢慢溜達。
路邊的柵子根邊上,有老母雞領著一群小雞崽在刨食,一個個小毛團都十分歡實。
路上跑來幾條大狗,老母雞便警惕地叫了幾聲,小毛團們就全都鉆到老母雞身下,探出一個個毛茸茸的小腦瓜。
劉青山家的老狗迎上來,搖頭擺尾,親熱得不行。
小牛摟著狗脖子,然后臉上就被大舌頭給一通舔,雖然大狗不怎么認識小牛,不過老狗都通人氣,跟著家里人一起來的,那肯定也不是外人。
李鐵牛在旁邊瞧得嘿嘿直樂:“兒咂,臭不臭,這狗沒準剛吃完屎呢。”
小翠白了他一眼:就說哪有你這么當爹的吧。
小月月在旁邊幫腔:“鐵牛大大,大黃才不吃屎呢!”
大伙都一陣大笑。
陸陸續續的,有村民聞訊走出家門,樂呵呵地圍上來。
“都回來啦,啞巴叔,沒你在林子里鎮著,那幫野牲口都要造反。”張大帥和啞巴爺爺說話。
“芝兒啊,你們一家子不在村里,咱們夾皮溝就好像少了點啥似的。”那些嬸子大娘,則圍著林芝說話。
“三鳳,回來咋不提前打個電話,俺們去縣里接你們。”二彪子他們這些年輕人,則圍在劉青山周圍。
還有那些小娃娃,都簇擁著老四他們,挨個接過來禮物。
小娃子們嘴里還說呢:“彩鳳姐,俺們在電視里還看到你了呢,可逗樂啦。”
小老四抿著嘴樂。
只見張桿子擠進人群,嘴里吵吵把火的:“青山你們都回來啦,那得宰一頭豬慶祝慶祝!”
老帽兒接過話茬:“桿子兄弟,這次還真得多殺幾頭,好好慶祝一下,俺師兄要成家啦。”
張桿子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過來,老帽兒的師兄不就是啞巴嘛。
于是這小子噌一下跳到啞巴爺爺面前,伸手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
“好事啊,自從俺討老婆之后,咱們夾皮溝,就剩下你一個老光棍啦,快點說說,女方是哪的?”
一邊說,一邊在人群中踅摸,正好看到薇拉也給小娃子們發糖果,好像就這一個陌生的面孔。
張桿子就自作聰明地一拍大腿:“你們師兄弟咋都一個毛病,專門找外國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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