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二子,大冷天洗澡呢?”
兩位街道大媽從大門走進來,一人扯一條腿,把二子拽出來。
現在的魚缸里并沒有水,不過缸底兒有冬天的積雪化了,臟水還是弄了二子一臉。
這小子索性也不跑了,既然帽兒爺沒上當,沒準能有什么手段,最好能幫著他把損失找補回來。
于是他臊眉耷眼地跟著兩位大媽進屋,還自己去洗臉盆那邊洗了洗。
兩位大媽各自買了點山貨,老姐倆把東西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后樂顛顛閃人。
二子湊過來:“帽兒爺,咱可不能認栽,這不是錢的事兒,面兒不能丟!”
魯大師瞥了他一眼:“我們又沒栽。”
這小子糾結一陣,最后撲通一下,跪在老帽兒身前:“帽兒爺,您是瞧著我長大的,這次您得幫幫我。”
老帽兒也是一臉恨鐵不成鋼,伸出一只手,就跟拎小雞子似的,把二子拽起來,嘴里訓斥:
“你小子,打小兒就不學好,好不容易找個正經營生,多少賺倆糟錢就開始嘚瑟,以后長點記性。”
二子連連點頭,這次是真的虧慘了,他都不知道以后怎么翻身。
這時候,劉青山忽然插話:“搞不好,這幫人是一個團伙,手里一大批假造的玉石,這事要是不解決,指不定多少人上當呢。”
既然老帽兒師叔和這個二子遇到的是兩撥人,那就證明對方是有組織的。
事情就發生在昨天,說明對方可能是剛開始下手,肯定不能這么快換地方。
最關鍵的是,劉青山知道,這種特殊的玻璃,目前國內還沒有,島國那邊剛研究出來。
會不會,幕后有島國人進行操縱呢?
大伙商量一陣,劉青山叫二子下午再找幾個人領路,帶著盧方他們串胡同,裝成收小貨兒的。
如果遇到,也別打草驚蛇,先叫盧方他們去摸摸底,看看對方到底是什么來路。
這幾位都是偵察兵出身,干這個不要太輕松。
二子也來了精神頭兒,跑出去找人。
劉青山他們,終于能消消停停吃午飯。
劉青山邊吃邊說:“師叔,我們合作社準備開一家山貨店,你和魯大叔幫著踅摸一個店面,只買不租。”
“多大規模?”
年前年后,影視城那邊歇工,老帽兒和魯大叔就又重操舊業,走街串巷收東西。
劉青山想了想:“當然是越大越好,就當押房子啦,地段也要繁華一點的,這個是我們村的鄉親們集體出資,幾百萬還是能籌集到的。”
在去年,國內已經進行住房改革的試點,到明年,就要全面推廣和深化,房子也就轉件轉變成商品的一種。
然后,然后就變成后世這個樣子了。
魯大叔一聽,好像想起來什么,在書桌上翻找一陣,找出來幾張報紙:
“青山啊,你們村兒又上報紙啦,嘖嘖,一個小山村,為亞運捐款四十萬,你們村還真有錢!”
劉青山拿起報紙瞧瞧,又是人民報紙,看看署名,果然是林大記者,這都快成報道夾皮溝的專業戶了。
上面還配著一張照片,是拐子爺爺拄著拐杖,將存折交給老支書的畫面。
一心惦記著上報紙的張桿子,也作為背景板,露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臉,還是側面的。
瀏覽一遍,開始部分大致就是謳歌農民致富不忘國家的高尚品質;后面則拔高到政治高度,探討“有錢之后怎么花”的問題。
隨著經濟的發展,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也就是目前被稱為“大款”的那一類,首都這邊稱款爺,女性的則叫款姐。
兜里有錢之后,有些大款就開始作,社會上風評不怎么好,這篇文章,看來就是引導此類的,難怪能上人民報紙來宣傳呢。
至于另外一份報紙,則是宣傳歌星義演,為亞運捐款。
重點介紹的就是大樹下娛樂公司旗下的歌手,深入基層,為亞運奔走歌唱,所獲收益,全部捐贈云云,滿滿都是正能量。
老崔和張大姐等人的名字,都赫然在列,就連歡子和阿毛,現在屬于無名小卒之輩,也跟著露了一把臉。
劉青山也瞧著挺欣慰:這算不算間接幫著公司打廣告呢?
而且,這非常有助于樹立歌手們的正面形象,對大樹下的發展,十分有利。
吃完午飯,二子領人來了,都騎著自行車,盧方他們幾個,就跟著離去,倆人一組,走街串巷,正好先熟悉一下京城的地形。
劉青山則騎上自行車,先去公司轉轉。
晃悠了快一個小時,這才到地兒,公司還沒開始翻建,還是原來的一趟小破房子,可是門口,卻排著二三十人。
這年頭,排隊挺常見的,有時候去商店買東西還得排隊呢。
不過劉青山卻有點納悶:我們這是娛樂公司,又不賣東西,排什么隊啊?
于是他推著車子往前走,結果身旁傳來一聲吆喝:“排隊排隊,不許插隊!”
劉青山偏頭瞧瞧,是個年輕姑娘,一頭短發,眼神大膽,還帶著一絲叛逆,正滿是侵略性地瞪著他。
好像有點眼熟?劉青山眨眨眼,猛然想起來,這不是那個田什么的嘛,以后也會成長為歌壇大姐級別的存在。
短頭發的小田,呵呵,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難道歌唱水平,跟頭發的長短,也是成正比的?
那零點的主唱,光頭小周怎么說?
“我想問問,這里面賣的是啥緊俏商品?”
劉青山還是忍不住詢問一句,就是詢問的方式比較委婉。
果然,小田姑娘甩過來一個白眼,不再搭理他。
倒是后面排著的一個年輕人比較熱心:“兄弟,我們都是唱歌的,準備加入這家公司。”
劉青山眨巴兩下眼睛:“哦,我還以為是賣副食品的呢。”
他心里早就樂開花:看來報紙上面的宣傳有效果啊!
正琢磨著呢,就看到小凳子跑出來叫人進去,正好瞧見劉青山,立刻歡呼一聲,跑上來抱住劉青山的胳膊:
“劉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那些排隊的人都有點發愣,他們都知道,這個小姑娘是這家公司的簽約歌手,那么她口中的劉總,莫不是大樹下娛樂公司的那位創始人?
劉青山伸手揉揉小凳子的腦瓜:“上午剛到。”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天兒還是有點冷,就別叫大家在外面排隊了,到會議室里面等著吧。”
“劉總,會議室都滿了。”小凳子眨眨眼睛。
雖然公司占地面積不小,但是就一趟平房,確實不夠局勢,看來今年必須把辦公樓蓋起來。
起碼,各個部門得弄齊全了,還得有專門的訓練室。
劉青山招收這些歌手,賺錢是一方面,他更希望這些歌手都能突破自我,取得更大的成就。
沒法子,他只能朝排隊的人揮揮手:“我們公司目前條件還很簡陋,只能辛苦大家了。”
他剛說完,就看到短發的小田,脫離大部隊,一甩肩上的小包,轉身就走。
“你做什么去?”
劉青山看不想放跑這只大魚。
“剛才得罪你,難道你們公司還能要我呀?”
現在的小田,身上還有一股子叛逆勁頭。
劉青山也不覺好笑:“我像那么小肚雞腸的人嘛,剛才都是開玩笑呢。”
小田這才轉過身,狐疑地打量著他,不過還是走回來,排在原位。
“咳咳,排隊排隊,不許插隊。”
劉青山輕咳兩下,原話奉還。
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也忽然變得輕松起來,大家臉上都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意。
“還說自己不是小心眼。”
小田同志嘴里嘟囔一聲,然后也咧咧嘴,笑了,笑得還很開心的樣子。
劉青山這才跟著小凳子進去,屋里依舊拍著三支隊伍,最前面橫著兩張桌子,有幾位臨時客串的評委。
這里是初審,過了之后,就會被領到隔壁,由公司更專業的老師進行考核。
劉青山發現,宋雪領著張鵬飛和魏兵幾個人,也都在場,忙著給那些排隊等候的人分發表格。
坐在前面當評委的,有兩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他同樣不認識,估計也是新招來的音樂人。
在他們旁邊,歡子也坐在那里湊數。
以他的音樂素養,初審的話,也應該可以勝任。
劉青山和大家打了一下招呼,然后也坐在前排,充當起評委。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嘴里就吆喝一聲:“再分過來一隊,咱們進度還能快點。”
不過那些排隊的人都相互往往,竟然沒一個肯過來的。
大家都是一般的心思:這么年輕,誰知道你懂不懂,要真是個門外漢,被你給打發了,那才叫冤呢。
劉青山也眨眨眼:都這么不給面子的嗎?
不僅是歌手不給面子,就連那兩位評委都皺皺眉。
其中一位沒吭聲,估計是看到劉青山進來之后,跟那些工作人員很熟的樣子。
另一位則比較直,操著帶著點粵省口音的普通話問道:“你是哪位?”
沒等劉青山回答呢,坐在另一端的歡子連忙說道:“陳哥,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大樹下娛樂公司的總經理;劉總,這位是小奇先生,剛從粵省辭職,加入我們公司。”
那位陳先生相貌透著幾分儒雅和書卷氣,朝劉青山點點頭:
“原來是劉總,幸會幸會,不過這種專業性的事情,還是交給我們這些比較專業一些的人好啦。”
話說得還算委婉,但是意思不言而喻:外行靠邊站。
劉青山還是挺欣賞這種人的,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
而且,他也聽過對方的大名,那首濤聲依舊了解下。
于是劉青山點了點頭:“陳先生,歡迎歡迎,我們公司初創,就需要你這樣優秀的詞曲作家。”
兩個人站起身握握手,旁邊的歡子又插了一句話:
“陳哥,咱們的劉總,和你一樣,也喜歡創作。”
“噢,不知道劉總有什么作品?”
陳濤聲的目光帶著幾分考究,打量著劉青山。
在他想來,估計是年輕人喜歡出風頭,然后手下人瞎吹捧,就有點不知深淺。
那邊的歡子輕輕甩甩長發,一臉自豪地說道:
“劉總去年創作的生命之杯,在世界范圍內,傳唱度都很高。”
“生命之杯,您就是芒廷先生!”
陳濤聲噌一下站起來,他確實被驚到了,雖然他也自負才華,但是目前也就在粵省那邊小有名氣,那些代表作還都沒創作出來。
可是眼前這位,早已經沖出國門,走向世界,跟人家一比,那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好不好?
“我那就是隨便寫寫,興之所至罷了,以后公司的這些歌手,還得指望在座的各位老師吃飯呢。”
劉青山嘴里謙虛兩句,然后就覺得眼前人影晃動,定睛一看,好家伙,自己面前,已經排起長長的一隊人,擠得就跟裝豆包似的。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說的就是這種狀況。
好在劉青山審查的速度特別快,看看手中的表格,然后隨口問幾句,就算考核完畢,或者直接勸退,或者進入下一輪的審查。
實際上,他主要是看名字。
名字眼熟的,就順利通過;沒聽過的,基本也就淘汰。
在這個百花齊放的年代,要是還混不出頭,那肯定就是真的沒有潛力。
所以別看他面前的人數比較多,進度卻是最快,不大一會,小凳子就又從外面召集進來一批。
“小田啊,過了。”
劉青山瞧瞧面前的短發女孩兒,順利通過。
“謝謝劉老師。”小田激動得深深鞠了個躬。
劉青山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我又當老師了嗎?
忙了兩個多小時,這邊才算忙完,其實真正進入下一輪的,并不多,也就不到十人的樣子。
劉青山站起身,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然后就去隔壁轉轉,那邊才是重點。
到了門口,看到里面是阿毛在那守著門,屋里有人在清唱。
阿毛眼睛一亮,從里面拉開門,不過嘴里沒有出聲,免得打擾到里面。
屋子里面,唱歌的聲音停下來,劉青山就朝她笑笑,用極低的聲音問道:“今天怎么這么乖?”
結果被白了一眼,劉青山朝里面望望,只見中間坐著一個干瘦的小老太太,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正在和身前的小田交流著什么。
谷大神!
劉青山使勁眨眨眼,難怪阿毛像個小學生似的,原來老師在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