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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北沉香

  眾人頓時長出一口氣,這才覺得兩腿發軟,腦子里面,一陣陣眩暈感傳來,好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劉青山則朝張桿子奔去,還有幾個人也一起跑過去,七手八腳把張桿子從地上拽起來。

  檢查一番,身上好像沒啥傷,還真是萬幸啊。

  “桿子叔,你醒醒,醒醒。”

  劉青山嘴里呼喚著,就見張桿子猛的睜開眼睛,四下張望一圈,然后咧著嘴哇哇大哭:

  大伙也沒人笑話他,換成是誰,肯定都嚇得不輕,能哭就證明還沒徹底嚇傻,發泄一下就好了。

  “師父,這只老虎咋感覺怪怪的?”

  劉青山還是忍不住向啞巴爺爺詢問。

  啞巴爺爺笑著跟他比劃,劉青山這才有點明白:這只東北虎,別看體型跟成年的東北虎差不多,其實卻還是兩歲左右的虎羔子。

  應該是剛剛離開母虎,開始獨立生活,之所以溜達到這邊,是尋找屬于自己的領地。

  原來是一只小腦斧啊!

  難怪愣頭愣腦的,還這么活潑,傷害性也不強,就是在張桿子身上跳來跳去的,侮辱性比較大。

  看看張桿子挺大個人,哭起來還沒完,劉青山等人又開始勸他。

  張桿子坐在地上,倆手使勁拍著大腿:

  “完嘍,完犢子嘍,老虎都不吃俺不咬俺,這不是說,俺一點人味兒都沒有啦,俺還活著啥意思…”

  原來哭這個呢!

  氣得大張羅真想使勁踹這貨幾腳,不過瞧著張桿子那熊樣,又實在下不去腳,只能嘴里憤憤地罵著:

  “剛才咋不叫老虎把你吃了呢!”

  張桿子遭遇老虎,除了受到點驚嚇,還有肩膀子上稍微有點紅腫之外,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等到中午回到木刻楞吃午飯的時候,這貨已經徹底緩過來,還坐在地上吹牛呢:

  “俺好歹也是跟東北虎練過摔跤的,雖然沒摔過老虎,可是雖敗猶榮,你們別人誰有這個膽量?”

  這件事,估計夠他吹下半輩子的了。

  雖說沒受傷,但是也給大伙提了個醒,采野菜的時候,都格外加了小心。

  尤其是一組里面的十幾個人,堅決不能獨自行動,免得發生意外。

  還有劉青山和啞巴爺爺,也加強了巡視,倒是沒再看到那只東北虎,也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眾人把上午采摘的野菜,背到山下,用馬車拉回夾皮溝。

  留守村里的老人們,自然會負責晾曬或者腌制。

  山上的午飯比較簡單,就是煮了一鍋野菜湯,貼了幾鍋大餅子,在山里面,能吃口熱乎的就算不錯了。

  主菜就是一樣:刺拐棒炒雞蛋。

  畢竟跋山涉水的,消耗比較大,沒有肉食,只能吃點雞蛋補充一下。

  至于刺拐棒是啥東西,其實也是刺五加的一種,這月份剛長出來一簇簇的嫩葉。

  采摘下來,稍稍打個水焯,用來涼拌或者炒雞蛋,味道都非常鮮美,僅次于刺老芽,而且它們本來也都是一個科的,同屬于五加科。

  最好吃的做法,其實是做包子餡或者餃子餡,剁點豬肉,加入翠綠的刺拐棒嫩葉,簡直就是絕配。

  不過在山里就不要想,能用刺拐棒炒雞蛋就很不錯了。

  另外還有剛剛采摘的黃瓜香,也涼拌了兩大盆。

  黃瓜香是當地的俗稱,正規的叫法應該是“莢果蕨”,別名廣東菜。

  東北這邊出產的野菜,名字叫廣東菜,是不是有點怪,據說這種菜,廣東人最喜歡吃,因而得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島國那邊的人也很喜歡吃,所以定價比普通的蕨菜還貴呢。

  黃瓜香稍稍打個水焯之后,直接涼拌,味道非常鮮嫩,吃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黃瓜清香,這個才是它名字的由來。

  “這玩意老貴了,咱們吃了是不是有點白瞎啊?”

  村民張老摳兒一邊往嘴里夾著黃瓜香,一邊還念叨著。

  聽他這么一說,旁邊幾位嬸子大娘都跟著點頭,也有隨聲附和的:“這吃得都是錢吶。”

  張桿子聽得不順耳,嘴里反駁:“這么好的東西,咱們辛辛苦苦自個采的,咋就不能吃了?”

  劉青山也點了點頭:“桿子叔說的對,大伙該吃吃,不要有啥心理負擔,以前這些東西賣不上高價的時候,咱們還不是照樣吃。”

  這些山野菜,營養價值都非常高,就像是刺拐棒吧,刺五加跟人參是同科的植物,都屬于五加科,你就說有沒有營養吧?

  劉青山還準備采回去點,叫母親包餃子呢。

  要是為了多賣倆錢,就一點都舍不得吃,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錢可以慢慢賺,身體要是熬壞了,那就啥機會都沒有。

  大伙最信劉青山,聽他都這么說,自然放開心懷,也放開肚皮,一通大吃二喝,連餅子帶菜,最后都吃個精光。

  吃完飯,稍事休息,補充一下水分之后,各個采集小隊繼續出發。

  啞巴爺爺也帶著劉青山,加緊巡邏,一共驅趕了三個野豬家族,趕跑兩只黑瞎子,外加驚走一只大猞猁。

  這年月,山林里的野生動物都尚未絕跡,走著走著,冷不丁就會冒出來一只或者一群。

  還好有啞巴爺爺坐鎮,要不然的話,劉青山估計只有被這些野牲口攆的份兒,還想驅逐人家?

  行走山林,要是沒點本事,就等著被欺負吧。

  其中有一頭黑瞎子,還跟啞巴爺爺耍橫,把一株大樹拍得嘩嘩直搖晃。

  結果被啞巴爺爺沖上去,一個大背跨就給扔出去,嚇得這貨爬起來就跑。

  這些還只是體型比較大的、對人們能構成威脅的,至于其它小獸,那就多了去,也懶得搭理。

  樹上的松鼠,草叢里的野兔,偶爾躍起的狍子,驚飛的鳥雀…

  劉青山覺得,這些野生動物的存在,才叫這片山林,愈發顯得生機勃勃。

  后世也去過一些林區,雖然空氣清新,草木蔥蘢,卻總感覺少了點什么,有點死氣沉沉,歸根結底,還是缺少這些小生靈的緣故。

  樹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松鼠,并不怎么怕人,劉青山經過的時候,還看到松鼠立著兩只小前爪,大眼睛滴溜溜地望著他,萌萌的,說不出的可愛。

  看著這些可愛的小生靈,劉青山臉上也忍不住浮現出笑意,不由得童心忽起,忍不住想要逗逗它們。

  于是他嘴里冷不丁的大吼一聲:“把存糧統統交出來!”

  驚得樹上的松鼠一陣亂竄,這些小家伙,動作無比迅捷,瞧得眼睛都跟不上。

  吧嗒,劉青山腦袋上被一枚松塔給砸了下,也不知道是松鼠故意扔的,還是在亂竄的時候弄掉的。

  啞巴爺爺望著徒弟,滿眼都是慈愛的笑意。

  他還真的很少看到劉青山表現出頑皮的一面,現在的樣子,才像是個少年嘛。

  劉青山也想在地上摸幾枚松塔,進行還擊,結果意外發現,在一棵大樹下面,躺著一根大鹿角。

  他也顧不得和松鼠搗亂,喜滋滋地將鹿角撿起來,放在眼前欣賞。

  鹿角入手沉甸甸的,應該是今年新脫下來的鹿角,表面十分光潔,要是年頭多的,角上就會留下蟲蟻蛀噬的痕跡。

  他們這邊,管這種已經完全骨質化的鹿角,叫做“干杈子”。

  鹿茸則叫杈子,梅花鹿的鹿茸,則叫花杈子。

  這個干杈子估計得有好幾斤,上面七岔八岔的,分出來好幾個分叉。

  雄性梅花鹿的鹿角,起初都是每年分一個叉,一般長到五六個杈子,就不再多分了。

  所以有經驗的人,一瞧鹿角,基本上就能判定梅花鹿的年齡。

  這鹿角是很好的裝飾品,掛在墻上,絕對講究,不過單只的話,就有點不倫不類了。

  劉青山于是就在附近繼續搜尋,希望能找到另外一只角。

  他聽師父講過:梅花鹿在春天褪角的時候,通常會找一棵帶杈的大樹,就像眼前這棵,從根部就分出來兩個大枝杈。

  然后梅花鹿就會把鹿角伸到樹杈中間,使勁一別,伴著咔嚓一聲脆響,頭頂的鹿角就會掉落。

  這個過程可能會稍稍有些痛苦,不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也是它們必須承受的。

  鹿角是梅花鹿的防衛武器,褪去舊角,新茸還沒長出來的這段時間,它們的自保能力大大下降,也是鹿群最危險的一段時間。

  所以一般梅花鹿褪角,都會選擇比較寂靜安全的場所,而且每年都會在這里褪角。

  偶爾有人運氣好,就能發現這樣的地方,那么就能收獲很多干杈子,發一筆小財。

  因為鹿角不僅僅能做裝飾用,同樣也是藥材,雖然不如鹿茸貴重,但是土產公司也同樣收干杈子。

  最大的功用,就是熬制中藥鹿角膠,是補氣補血的良藥。

  劉青山在周圍搜索好一陣,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在一棵大樹的樹杈子上,找到了另一支鹿角。

  因為跟樹杈子混在一起,所以要是不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湊成一對兒,長短和分叉都非常對稱,確定是一只梅花鹿所產無疑。

  劉青山當然樂得合不攏嘴,這東西無論是自家裝飾,還是當禮物送人,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看到干杈子,他就不由得想起了鹿茸,不知道經常去家里蹭吃蹭喝的那群梅花鹿,里面的公鹿,能不能老老實實叫他們割茸。

  想到這里,就跟著師父比劃一番,啞巴爺爺卻笑著搖搖頭,照他的意思:時候未到。

  就算硬逮住幾只,割了鹿茸,估計以后都再也不會去了,也就永遠失去機會。

  這一點劉青山還是拎得清的,堅決不能為了眼前利益,前功盡棄,看樣子今年是割不成鹿茸嘍。

  不過啞巴爺爺瞧見劉青山拿著一對干杈子,喜得眉開眼笑的,就跟他做了一個手勢。

  劉青山立刻滿眼驚喜:“師父,你說這玩意山上有得是?”

  啞巴爺爺笑呵呵地點點頭。

  “師父,那咱們現在就去,多弄幾副回來!”

  劉青山大喜,說完了才覺得不妥,訕訕道:“還是等忙完這個采收季,咱們爺倆再去吧。”

  這邊的林子都有東北虎出沒了,雖說沒有傷人,但是野生動物的心思,誰又能猜得透呢?

  萬一哪天心情不好,真咬傷幾個咋整啊。

  啞巴爺爺也欣慰地點點頭,覺得這個弟子,還是能分得出輕重的。

  于是爺倆繼續巡邏,劉青山兩個肩膀上,各自扛著一支干杈子,嘴里還哼哼著歌謠:

  “大王派俺來巡山啊,俺把山林轉一轉…”

  跟著師父,行走在山林中,劉青山整個身心,似乎都變得年輕起來。

  他真的很享受這種感覺,享受這種生活。

  就在他身心愉悅地跟隨著師父,穿行在山林的時候,忽然腳下一絆,撲通一下,摔了個大馬趴,兩只大鹿角,也被甩了出去。

  劉青山從地上爬起來,拍打一下身上沾著的松針和樹葉,忍不住摸摸鼻子,嘴里嘟囔一聲:

  “俺瞧瞧,是不是真有大師兄在捉弄俺這個巡山的小妖精,故意把俺絆個跟頭,猴頭,你有本事出來?”

  大師兄什么的,當然不存在,啞巴爺爺伸手在地上輕輕一拽,便拽出來一根腐朽的木頭。

  是這根木頭分出來的一個樹杈,把劉青山絆了個跟頭。

  木頭也被啞巴爺爺抗在肩膀上,看樣子是準備帶回木屋那邊。

  劉青山不覺有些奇怪: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燒火的木頭了,這大老遠扛回去值得嗎?

  啞巴爺爺大概是瞧出來徒弟的心思,就跟他比劃了一番:

  這樣的木頭叫松明,可能已經埋了幾千年,里面富含油脂,用來當火把,最合適不過。

  松明?

  劉青山眨眨眼,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猛然間,他腦子里面靈光一閃:“松明,那不就是北沉香嗎!”

  前世劉青山就有個北沉香的手串,色如琥珀,晶瑩剔透。

  盤玩的時候,會散發出淡淡的松香,沁人心脾。

  之所以叫北沉香,只不過是想沾沾沉香的光,真正的名字應該叫“琥珀木”,價值跟沉香當然沒法比。

  至于當地老百姓的稱呼,則更加干脆,就像啞巴爺爺剛才比劃的,簡單明了,就叫“松明子”。

  顧名思義,就是因為里面富含松脂,易于燃燒,最適合做成火把照明或者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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