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劉青山一行人就抵達春城。
這次速度最快,主要原因是李鐵也會開車,倆人換著開,速度當然得到提升。
別看李鐵沉默寡言,可是開起吉普車來,卻十分狂野,車上其他幾個人,差點被顛噠吐嘍。
正好順道先去二道河子,進入光榮村,劉青山很快就找到了老侯家。
因為那一棟白色的大棚,是村里的獨一份,特別惹眼。
“就是這了,你們哥仨,估計要在這住上一年半載的。”
劉青山率先下車,他也有點意外,想不到侯三哥幾個挺麻利的,大棚都建起來了。
“小師兄你放心,肯定沒問題,條件再艱苦,還能比貓耳洞苦啊。”
胡偉大大咧咧地跟著下車,他說的也不無道理,經歷過生與死血與火考驗的戰場,在他們眼里,還有困難嗎?
進到院子里,里面的大黑狗就開始狂吠,直到侯三的父親侯喜祿迎出來,這家伙才開始搖頭擺尾。
看到劉青山,侯喜祿先是一愣,很快便認出來,立刻滿臉笑意:“呦,是青山大侄子,快點進屋!”
他表現出來的親熱,確實發自內心,這塑料大棚蓋起來之后,侯喜祿算是見識到這玩意的好處。
現在這月份,外面的園子和大田,還沒開始播種呢,光禿禿一片。
可是大棚里面,他在邊邊角角種的小白菜和小水蘿卜菜啥的,已經是嫩綠一片,煞是喜人。
想想一年之后,自家就能白得兩座塑料大棚,侯喜祿怎么能不歡喜呢?
一腳把大黑狗踹進狗窩,這才殷勤地把劉青山等人讓到園里,侯喜祿嘴里還說著:
“三子去城里買種子花苗啥的去了,老大老二在大棚里面伺候花苗呢,青山,咱們先進屋,跑了這么遠路,累了吧?”
劉青山卻笑著擺擺手:“大伯,俺先去大棚瞧瞧。”
說完,他又把身后的張龍他們介紹給侯喜祿:“以后他們就在這邊照看,給大伯您添麻煩啦。”
侯喜祿打量著這三條大漢,雖然他瞧不出是什么,可還是能感覺到三人身上那若有若無的煞氣。
尤其是一只手臂的張龍,更是瞧得侯老漢一陣陣心寒:
這年頭,斷了胳膊的,不是上過戰場,就是混道上的,哪一種都最好不要招惹。
于是他連連點頭:“不麻煩,不麻煩,以后就住在家里,是一家人呢。”
胡偉話多,瞧瞧大棚,笑嘻嘻地說:“小師兄,以后我們就守著這個,你就放心吧,保證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而李鐵則一言不發,身形一動,便去了大棚那邊,圍著開始轉圈,還和身旁的張龍,不時低語兩句。
劉青山瞪了鄭偉一眼:“少說多做,你呀,越來越像二師兄。”
說完就在侯喜祿的引領下,從大棚的小門進去,進到棚子里面。
里面的溫度還是要比外面高很多,幾個通風口都開著,并不顯得悶熱。
劉青山一眼就瞧見了侯三的兩位哥哥,旁邊還有一位老漢,正拿著小噴壺,細細地在一塊地上澆水。
“大哥,二哥。”
劉青山打了個招呼,侯大侯二才想起來這個年輕人是誰,立刻樂顛顛地迎上來,很是親熱的樣子。
聊了幾句,侯大就指著那位老漢介紹說:“青山兄弟,這位是何師傅,是種花的老把式了,從朝陽公園園藝隊退休,被老三請來的。”
劉青山也不敢怠慢,連忙笑著伸出手:“何師傅,辛苦您啦。”
那老漢約莫六十多歲的樣子,一身勞動布衣褲,笑著攤攤手,有些拘束地說道:“全都是土,就不用握手了。”
“哈哈,一樣一樣,俺在家也是種地的。”
劉青山也不管這些,熱情地抓著老人的手搖晃起來,一下子就把距離拉近不少。
熟絡之后,何師傅就領著劉青山他們,在大棚里面轉悠一圈。
劉青山也基本了解目前的規模,不得不說,侯三還真賣力,這才一個多月的工夫,就收購了二百多株小花苗。
而且看樣子,何師傅照顧得也都不錯,一棵棵都很是茁壯。
另外還有十幾盆大株,有幾盆正在開花,喇叭筒形狀的君子蘭花朵,看著著實喜人。
最后還有幾畦剛冒芽的幼苗,何師傅說,這些都是用花籽培育出來的花苗。
等再長一兩個月,就可以分盆定株。
“這些幼苗有多少株?”
劉青山看著這些只露出兩個小丫的花苗,也滿心歡喜:這些都是錢啊。
綠色金條,可不是白叫的。
何師傅是個很憨厚的老人,臉上帶著寵辱不驚的憨笑,望著那些嫩綠色的小芽,目光中滿是慈愛,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冒芽的一共是三百六十八棵,陸陸續續的,三子還會收一些。”
說完還咂咂嘴:“就是出芽率有點低,剛剛能達到一半,小劉啊,你這投資可不小,這花苗平均的價格,都快達到十塊錢一棵啦。”
一小棵兩個小芽的幼苗,成本已經達到十塊錢。
這哪是花苗啊,簡直一個小芽掛著一張煉鋼工人,都是錢啊。
平時照顧這些花苗,何師傅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現一點紕漏,對不起那每個月一百塊的工錢。
一百塊啊,他的退休工資才多少?
“何師傅,您放心,照顧好這些花苗就行,虧不了本兒的。”
劉青山笑著安慰幾句,這些數據能準確地從老人嘴里蹦出來,說明人家是真用了心的。
幾個人正說著呢,就聽到外面傳來侯三的聲音:
“是老板來啦,老板…”
老板就老板吧,別看劉青山現在是十七歲的小青年,但是心理年齡成熟啊,總被人“兄弟兄弟”的叫著,感覺還真有點別扭。
等到時機成熟,肯定是要搞個公司什么的,規范一下稱呼也好。
“老板?小師兄,那我們以后是不是也要叫你老板?”
胡偉笑嘻嘻地問了一句,劉青山也懶得理他,走出大棚,就看到侯三正推著一輛二八大杠,興沖沖地沖進院子。
自行車的馱貨架兩側,還綁著倆大竹筐。
侯三頭上扣著一頂破草帽,臉上汗津津的,就他那小體格,騎二八大杠,還真有點費勁。
“老板!”
侯三把自行車支好,就快步迎上來,一個多月不見,這家伙似乎又黑瘦了一些,不過精神卻極好。
“侯哥辛苦啦。”
劉青山瞧他風塵仆仆的樣子,想必這些日子,天天都是如此,否則也弄不回來這么多花苗花籽。
侯三連連擺手:“不辛苦不辛苦,老板,這君子蘭,一天一個價兒,天天往上漲,漲得人都有點害怕。”
嘴里說著,他手上就掀開竹筐的蓋子,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搬出幾盆小花苗,放在地上,然后一臉肉疼地說道:
“這幾盆花臉兒,一盆一百五,嚇死個人。”
說完又眨巴幾下眼睛:“老板,你給的錢,全都花光了,我手頭還剩二百多塊。”
“這么快就花光了?”
劉青山也有點吃驚,一萬塊啊,在這個人均月收入幾十塊的年代,能把這一萬塊花出去,也算是本事。
“老板,我對天發誓…”
侯三還以為劉青山心疼錢呢,他真沒貪污一分錢。
“哈哈,花得好,花出去了,才能賺回來。”
劉青山大笑一陣,還伸手拍拍侯三的肩膀。
侯三這才轉憂為喜,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老板,還是你有眼光,看出來君子蘭要漲,這些日子,我天天在城里轉悠,發現不少外地的大老板,都開始進入這個行當,這是要火爆的節奏啊。”
這一點,作為過來人,劉青山當然很清楚,商人都逐利而來,才把君子蘭市場炒到了天上。
等到曲終人散,君子蘭價值暴跌百分之九十多,到那時候,才回歸到花卉本身的真正價值。
有人賺得盆滿缽滿,有人賠得傾家蕩產。
但是這一切,和君子蘭這種花沒有一毛錢關系,都是人性的貪婪所致。
侯三也來了興致,賊眉鼠眼四下望望,這才悄聲跟劉青山說道:
“老板,就咱們大棚里面現在這些大大小小的花苗,我保守估計,也能值個三五萬塊,要不咱們考慮出貨吧?”
侯三是真有點怕了,他擔心君子蘭的價格一落千丈,最后弄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青山卻笑著搖搖頭:“等到入冬之后,咱們才會出貨,現在我們只需要靜靜地等著花苗成長就好。”
侯三一個勁點頭,他現在對劉青山幾乎是盲目崇拜,無比信服。
“成,老板你說了算。”
侯三說完又嘿嘿笑起來:“現在市面上,有人把君子蘭叫做綠色金條,我看一點沒錯。”
也難怪侯三興奮,這些花苗里面,有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呢,現在就值個萬八千塊的。
想想自己馬上就要成為萬元戶,侯三晚上都興奮得睡不著覺。
綠色金條嗎?
劉青山望著眼前這幾棵小君子蘭,葉片還很稚嫩,青翠欲滴。
但是在那些紅了眼的商人眼中,這一片片綠葉,只怕每一片都是金子做的,金燦燦的,能晃瞎人的眼睛,叫人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劉青山口中忽然幽幽說道:“就算真的面對這么多金子,我們也要保持清醒,永遠不要成為金錢的奴隸。”
啥意思?
侯三抓抓頭發,他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劉青山指指侯喜祿家破舊的房子:“侯哥,這里是你的家,家里有你的父母兄弟,這些都比金子還要寶貴。”
這次,侯三好像懂了,他愣了一陣,眼神里的狂熱,漸漸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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