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犧牲了寶貴的中午訓練時間,結果卻好像連個屁都沒得到。
從樓里出來的時候,江森心里略有點小后悔,早知道還不如剛才果斷點,先報個侮辱性價格,讓王永勝自己往上加就好了。諒他區區一個教研室主任,胃口也大不到哪兒去。
但再轉念一想,王永勝這么有恃無恐,那么大張旗鼓地邀請全國各地的專家過來開研討會,這么大的手筆,怕是早就跟陳布達和周志堅溝通過。不然放在眼前的大肥肉,周院長和陳副院長有什么理由全讓王永勝一口吞下?
搞不好自己今天要是著急了,先跟王永勝敲定一個意向,陳布達和周志堅后腳就會緊跟上以各種理由阻撓這件事,再借著那場研討會趁機漫天要價,那自己豈不是就坐地挨宰了?
想想看,等研討會一開完,王永勝如果真和周院長或者陳布達在暗地里有交易,那么大概率,他肯定是要拿到那個審稿人的資格的。這樣一來,有申醫的招牌撐腰,王永勝很快就能在“黃芪專治青春痘”這個研究領域和方向上站穩腳跟,到時按學術圈先來后到的潛規則,就算真能再找到五道口或者中關村的大牛幫忙,這塊陣地的話語權也很難再拿回來。
那樣的話,郭剛肯定是別想跟二二制藥一起成長了。
甚至別說一起成長,這個小黑胖子明年的飯轍,估計都還不知道該怎么解決。
他這個程度的藥學博士找工作,說來雖然不難,可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馬上上崗的,中間也還得有個過程…
“怎么辦?”小黑胖子果然很著急,下樓后愁眉苦臉,跟在江森身邊不肯走,“我現在實驗室也不敢回了,王永勝肯定拿我當叛徒了。我跟學校的合約六月底就要到期,要是五月份還拿不出成果,周院長說不定就要把我的名字加進非升即走的名單,交到組織處去了…”
江森聽郭剛叨叨著,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只能先問道:“那個學術研討會,什么時候開始?”
“目前還沒確定。”郭剛道,“不過最快的話,大概也得到四月份吧,那些人都挺忙的,協調好會議時間,估計也得等上個把月。”
“哦…”江森稍微放心了些,那還不算絕境。
二二中藥研究實驗室下周一掛牌,掛牌后,自己就能拿這玩意兒招搖撞…啊呸!是描繪愿景藍圖!只要能趕在研討會開始之前,替郭剛找到愿意伸出援手的大佬,還是有可能趕在王永勝掌握話語權之前,在那塊陣地上踩住一腳的。然后只要那一腳能踩穩了,郭剛就有機會留在滬旦。而只要郭剛能留在滬旦,那二二實驗室就可以繼續借滬旦的招牌…
那到時候,王永勝是否把持學術話語權,又跟二二制藥有什么關系呢?
老子要的又不是真·學術背書,老子要是的真·權威背書啊!
只要郭剛能以滬旦教師和科學家的身份給二二實驗室站臺,同時將他的科研成果納入二二實驗室的成果庫里,那么就相當于二二實驗室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至于后續的文章到底是發在什么地方,那根本就不重要!市場又不會在乎什么核心期刊還是野雞期刊,人家只要看到,這是滬旦的研究成果,這不就夠了嗎?
難不成到時候,王永勝還敢借著他的江湖地位,提刀追殺郭小胖,雞蛋里挑骨頭,硬說郭胖子學術水平低端怎么的?那豈不是也等同于毀滬旦的招牌,他怎么可能有這個膽子?
再再退一步講,按郭剛自己說的,他那么牛逼的科研水平,寫這種科技軟文簡直跟特么吃飯一樣,說不定本身就比王永勝更具真材實料,那王永勝真要追殺,豈不是還要給郭剛做宣傳了?到時候學術圈里吵起來,真理越辯越明,自己這個當老板的,再暗地里使點力氣,郭小黑胖豈不是分分鐘就冒頭了?那特么真是要和二二制藥一起成長…
“江總,你干嘛這么看我?”郭剛見江森盯著他不說話,不禁有點發毛。
想太遠了…
江森略回過神,走到宿舍區門口,站住道:“郭老師,這個事,我會繼續想辦法,時間還夠。你那篇論文,可以再繼續優化一下,不必要那么趕。該自己做的數據,盡量都用自己的,咱們首先還是要保證自己這邊無懈可擊,剩下的事情,我來負責。”
“你來負責…”
郭剛巴巴看著江森,心里萬馬奔騰。
你一個搞體育的大一學生,你除了能掏錢,還能負責個蛋?
我可是把下半輩子的學術生涯都押你身上了!
這把要是不成,可就只能去偏遠地區的雙非三流破大學,混吃等死到死了…
“嗯…”郭小黑胖心里凄苦,可也不敢跟江森甩臉子,無奈離去。
江森也很干脆,轉身回寢室。
暫時放下實驗室的事情,江森中午休息過片刻,下午照樣課程滿滿。生物化學連上三節,爽得簡直飛起。給江森他們上課的又是位行業大佬,上課過程中總能有意無意凡爾賽一下,說自己前些日子出席某國際學術交流會,又跟哪個諾獎提名者的弟子討論了關于某某研究的某某想法,并充滿交換了意見,聽得跟江森坐一塊兒的宋大江眼珠子冒光。
不過也不得不說,這位大佬的講課水平確實可以。各種概念掰開揉碎,給江森他們講得明明白白。于是三節課說長好像也不長,轉眼而過。最關鍵是還沒有任何作業,不像早上的生理學,居然給發了本《課堂練習筆記》,厚厚的一百多頁,每周一要上交檢查。
簡直侮辱申醫學生的學習自覺性——江森只能認為,他們不是在針對具體的哪個人,主要還是曾經還沒從學院里拆分出來的經管、現代漢語言、馬克思主義思想教育之類的專業,拖了現在所有人的后腿。當某些事形成慣性和約定俗成的規矩后,它就很難回頭了。
“江森!江森!”下課鈴剛響,盧曉玲就匆匆跑了過來,還是系學生會的破事兒,滿臉討好和懇求,“其實我們也不需要你具體做什么的,你只要掛個名字就好了。就算有什么活動,最多也就是讓你露個臉,拍個照什么的…”
“抱歉,抱歉,實在是一點時間都沒有。”江森還是很直接。
這種掛名的破套路才是最煩人了。
先讓你掛個名,然后一旦松口,特么就要請你出席活動露面,但出席活動露面,總要講幾句話的吧?以自己現在的社會影響力,講話肯定又不能瞎瘠薄講,所以又得事先準備、事后總結,等要投入的時間成本多了,那到時候套牢在某個項目里,搞不好出于什么樣的原因,還得自己往里面貼錢。到時候就特么炒房炒成房東,搞不好房子還永遠套牢在手里。
這種事,森哥怎么可能去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森還要訓練。”一直守在教室外的一大群人,陶潤吉和葉培他們,立馬把江森和盧曉玲隔開。
那位大佬教授見江森這么大的陣仗,不由一笑,“何必呢,干脆休學一年多省心?”
滿屋子的同學連連點頭。
后走一步,拿著U盤幫江森拷課件的宋大江,卻沉默不語。
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江森的。
江森給出的答案很有說服力,“我既然有把握能一邊把書讀了,一邊那奧運冠軍拿了,再順便抽空寫來百萬字,那干嘛要平白浪費一年時間?人一輩子也才多少年?”
是啊…
一輩子也才幾年?
宋大江聽江森這么一說,當場就差點看破人生,覺得人生苦短,想要出家了。可總歸沒這么繼續想下去。因為江森又說:“在有限的時間干點牛逼的事情出來,人生才叫有意義。”這雞湯就很補,宋大江聽完到現在,48個小時了都沒冷靜下來,心里暗暗發誓明年要拿國獎。
排著隊,拷了課件,宋大江快步跑出教室,直奔二號室外操場。
一路飛奔,五六分鐘后,他終于追上森之隊。
二號操場的場地,此時開始清場,學校的教練們紛紛過來幫忙打下手。很普通的一堂日常訓練課,突然間被搞得規格格外高調,與去年被當作阿狗阿貓對待的狀況,形成了鮮明對比。
江森估摸著,還是部委那五百萬撥款發揮的作用。
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實驗室的事情,鬧得實在有些過分的大了。他只能感慨自己實在太特么天才,居然把實驗室和抗災扶貧畫上連線。
不過話說現在冬天都過去了,南方雪災的影響,已經基本消除。
兩個月前還在破口大罵奧運會勞民傷財的聲音,這幾天完全都已經聽不到。
民憤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拿幾個小明星褲襠里的事情做做宣傳,吃瓜群眾馬上就會扔下手里吃到一半的瓜,轉頭去追更新鮮的瓜。而那些妄圖利用這些事情帶節奏的人,也同樣不可能逆大勢而動,只能暫時蟄伏回去,靜待下一個社會事件。
“下午沒練球啊?”操場上,江森脫下外套,開始熱身,老苗站在一旁,笑盈盈問。這貨對江森每天早起練投籃這件事,之前一直都很不爽。
明明田徑才是主項,結果江森上學期花在籃球訓練上的時間,比在田徑上的時間都多。
要不是上星期江森小宇宙爆發,在川西高原上搏命式訓練,暗戳戳地把1500米的世界紀錄給破了,他都打算去找馮援朝單挑了。媽的簡直耽誤我們田管中心升官發財!
所以今天中午江森沒去體育館拍皮球,老苗心里就很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該!讓你老馮也嘗嘗被吾皇冷落的滋味!
“嗯,還有點事沒辦完。”江森道,“下周一我有個實驗室要掛牌,要去學校弄個項目來做,不然總不能放個空殼在這里。”
媽的,你這些亂七八糟逼事兒怎么這么多?
老苗肚子里抱怨,問道:“那得弄多久啊?”
“用不了多久,就是協調一下,具體事情肯定不用我去辦啊。”江森笑道,“聊得好,幾分鐘的事情,聊不好,無非也就多聊幾分鐘。”
陶潤吉烏鴉嘴似的來了句,“那要是聊砸了呢?”
“放屁!”江森這就不高興了,“再給你一次重說的機會!”
“奶奶個熊,這么兇,我假設嘛,還不讓說。不說了,不說了…”
陶潤吉連忙逃走,不想招惹江森。
江森和老苗對視一眼,邊上包括長期吃白飯的喬納森在內,一大群助理教練就位,江森走上跑道,開始自覺慢跑。每天訓練內容其實差不多,上來就先搞個3000米打個底。不看成績,主要是為了體能儲備。奧運會20多天,不算籃球,江森從第八天田徑大項開始,幾乎每天都要跑兩槍以上,所有項目加起來——如果都能順利進決賽的話,登場次數將超過20次。
在整個人類歷史上,大概也只有菲爾普斯能在這方面跟江森比拼一下。
不過如果再算上籃球,江森需要在賽場上付出的體能,就直接甩菲爾普斯好幾條街了。
菲爾普斯參加的都是短距離游泳項目,明顯還是更考驗爆發力和技術。
而江森,就真的是字面意義的十項全能。
“今天他狀態不錯啊。”老苗手里拿著秒表,還是稍微看了下江森的奔跑速率。他身后的賽場看臺上,廖峰則帶著他的助理,記錄下這七月份之前,最后的一點江森訓練的影像資料。
看臺的遠處,還有幾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一直潛伏在這里的學生,遠遠拿著相機拍照。現場的保安看到,也沒有再去驅趕了。拍照無所謂,也拍不出什么機密來。
“誒,對不起老師,這里國家隊在訓練。”
體育館門口,一名看起來有點年紀的老師,被學校的保安攔在了入口外。
“啊?我都不能進嗎?”
他淡淡地一笑,朝里面看了眼,“那你一會兒跟他說,咱們滬旦的藥學院周志堅院長,晚上想請他見個面,要是有空的話,直接去八號樓辦公室,八點之前,人都在的。記住了嗎?”
“啊…藥學院的…院長?”保安有點傻眼地看著周志堅。
“對。”周志堅點點頭,“麻煩你了啊。”
說完轉頭就走。
保安看著周志堅走遠,又看了看還在跑圈的江森,猶豫了一下,小跑著,跑向了森之隊成員扎堆的地方,跑到葉培身邊,“你好,剛才有個藥學院的院長,說找江森,讓他晚上八點之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