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苗以方堂靜的一通電話為借口,把晚上的加練時間延長到了七點半。
江森反正在哪兒都是背書,無所謂的,但宋大江就些坐不住。感覺沒臉見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確實沒辦法在這種環境里靜下心來學習。
真的實在是太吵了。
一會兒是江森在那邊打電話,一會兒又是老苗和江森嘀嘀咕咕田管中心的破事兒,還有那個力量教練,還要時不時吹幾聲哨子,給江森找找節奏。
宋大江坐在一旁,感覺比坐在菜市場里都痛苦,平均每隔兩分鐘就要走神一次,加上還有江森無形中釋放出的“內卷真氣”,搞得他簡直都不想要那份“被研究補貼”了。
媽蛋!這算哪門子事情?
老子明明是來讀書的啊!又不是奔著那五百塊和一日三餐來的!
知道我們學年一等獎學金是howmuch嗎?
三千塊!三千!能抵得上被研究六個月了!
還有國獎的八千塊呢?
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校友命名的獎學金呢?
還有專業獎學金呢?
還有貧困生獎學金呢?
大江同學掰著指頭零零總總地算,這些獎學金全都加起來,最起碼都過萬了,怎么都比給江森當跟班更有前途,而且也不會耽誤讀書。
但只是轉念再一想,這邊的競爭這么激烈,國獎那八千塊大頭,自己還真不見得能拿到,而如果拿不到國獎,那自然也就意味著,他肯定沒拿到學年一等獎學金,而要是拿不到一等獎學金,專業獎學金說不定也就懸了,這么一來,他這么沒出息,貧困生獎學金他還拿什么臉去申請?
宋大江越想越感覺如坐針氈,煎熬得渾身發燙,由內而外地感到煩躁。直到老苗宣布今晚訓練課結束的瞬間,他才像是被從火坑里撈了出來,滿額頭都是汗。
“明哥,放輕松,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你這才只上了一個月呢。你這么緊張兮兮地過日子,精神容易出問題的。”
八點不到,宋大江低著頭,跟著江森回到404寢室。
江森一路給他開解心結,疏導心理。
生怕宋大江有朝一日精神崩潰,會在寢室里干出什么驚天大慘案來。
“嗯。”宋大江情緒低落地應著,心里正慢慢平靜下來,暗想總算回到寢室,可以好好學習了,不想剛一走進屋子,就看到屋子里又有兩個陌生人。
一男一女。
男的戴個金絲眼鏡,一看就有種衣冠禽獸的氣質。
女的二十七八歲,身材不錯,長得也挺漂亮。
“江總!”好男人鄭悅律師,帶著他的姘頭助理來了,江森一進門,他就笑哈哈地站起身來,朝江森伸出了手,“越來越忙了啊,一邊讀書還要日理萬機!”
言語中,絲毫沒有前些天跟江森差點撕破臉后的難為情。
“哎喲,差點把你忘了。”江森一拍腦袋,顯得頗不負責任地說道,“我們剛剛下午又談崩了,讓你白來一趟。”
“啊?”鄭悅一愣,“什么談崩了,我人都不在,你們怎么談的?”
“跟你在不在沒關系。”江森道,“田管中心的謝主任直接出馬了,我們將對將、帥對帥,你在這邊也派不上什么用場。”
鄭悅不由埋怨道:“那你也犯不著這么著急啊,你等我幾個小時不行嗎?”
“不是我著急,是對方著急。”江森坐下來,從柜子里拿出三瓶礦泉水,扔給鄭悅和他的小姘頭,“來,國家隊特供飲品,奧運會專用水。”
“你給誰打廣告呢?”鄭悅接過那瓶路邊隨便找家雜貨店都有得賣的礦泉水,沒心情喝,只是問道,“你們怎么談崩了?”
“耐克和中心談的價位,把期限和金額都改了,改成十年一點二億美元了。”
江森把柜子鎖上,轉身又去關了寢室的房門,武曉松不在房間里,有些話只說給宋大江聽就沒什么關系,畢竟大江同學現在對一點二億美元幾乎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上的概念,不像武曉松,必然第一時間拿來算申城的房價,晚上又得睡不著覺。
“我覺得太虧了,而且簽下之后,主動權完全在他們手里,這不是一份合理的合約。我委托了一個這邊的律師,正在幫忙查耐克大中華區分公司的情況,他們開出這么莫名其妙的合同,肯定是有深層次原因的。”江森輕描淡寫說著,又走到陽臺收內褲,打算洗澡。
鄭悅反應過來,“你又找了個律師?”
“本來就該找的啊。”江森走回屋子里,順便低頭一看兔子籠里居然沒兔子,心里頓時一聲我草,臉色一變,可愣是又瞬間就強忍下去,先跟鄭悅這邊說明白,“你現在是我的經紀人,我的合約不能再同時交給你來審吧?這沒道理對不對?”
“沒有我,還有我同事啊!”鄭悅把他的小情人重重攬住。
江森淡淡道:“你們是利益共同體,不合適。”
鄭悅瞪眼問道:“你這么信不過我?”
江森依然很平靜,“鄭律師,行有行規,你自己這行的規矩,你都不講了嗎?”
鄭悅怒了,“江森!是你自己提起褲子不認人吧?”
江森一看他這態度,也就不客氣了,“小月月,抽成百分之五,你是還嫌太多了?”
鄭悅滿臉不爽。
江森安撫道:“小月月,不要慌,我辦事,還能虧待我自己?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我拿的越多,你拿的就越多。你是拿抽傭的,律所那邊服務費才多少?為了鼻屎一樣大的錢,你跟我鬧翻,值得嗎?目光放長遠一點,我們接下來最少還要合作好多年。行了,我先洗個澡,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早睡早起身體好。對了,給你張名片…”
江森打開課桌的抽屜,取出韋綿子前些天帶給他的方堂靜的名片,轉交給了鄭悅。
“方律師以后會負責我在申城這邊的法務工作,也省得你跑來跑去了。你這兩天要是不著急回去,先去跟他碰個面也行,我跟耐克的協議,還是要我們一起研究。”
鄭悅接過名片,看著上面的名字,心里頭一陣的不爽。
搶他大客戶的王八蛋…
鄭悅恨不能把方堂靜挫骨揚灰…
在江森的逐客令下,鄭悅拿了名片就離開了。
這一趟錢雖然又沒掙到,但是長夜漫漫,還能干點別的。
然后等這貨一走,江森立馬就把內褲往床上一扔,抓狂問道:“賓賓呢?!”
“啊?”還沉浸在江森1.2億美元超級合同里的宋大江回過神,發現兔子不見了,頓時也跟著有點慌,“我…我不知道啊。”
江森開始著急回憶:“我們中午喂過它的吧?”
宋大江點著頭,“嗯…喂了。”
江森道:“所以它中午的時候,還是在寢室的?而且我們下午上課出門的時候,它也還是在的?然后我們下午下課后,我直接去了酒店,酒店回來后,就直接去食堂吃飯了。”
宋大江接道:“吃完飯回來了一趟,你燈都沒開,拿了課本就走了。”
“忘了給賓賓喂晚飯了?”
“對…它不會越獄了吧?”
江森道:“籠子要從外面才能打開…媽的!老子去保安室找錄像算了!”
說著就急匆匆徑直找門外走去。
可剛走到門口,房門忽然就被推了開來。
武曉松牽著兔子,見到江森一笑,“誒!森哥,回來了啊?”
江森低頭一看,頓時長舒一口氣,“我草,你帶出去了啊?”
“是啊。”武曉松道,“我看它剛才一直拿腳踢盆子,踢得咣咣響,水盆都踢翻了,好像你晚上沒喂它吧?我特么被吵得受不了,就帶它下樓吃草了…”
江森道:“喂兔糧啊!不是放在陽臺上嗎?”
武曉松道:“陽臺上好幾包兔糧,我都不知道該給它喂多少,喂出毛病怎么辦?”
“好吧。”江森無言以對,“謝謝了。”
“沒事,舉手之勞,托這兔子的福,我還剛才還認識了個姑娘。”武曉松臉上蕩漾起預備交配的笑容。
江森把兔子從他手里拎回來,往屋里走,“居然還能吃得下草,真是能上能下,不忘本啊。”
武曉松把門一關,跟著走進來問道:“江森,我們聯歡會要拉點贊助,你要不看在我今晚立功的份上,幫兄弟一小把?”
“要多少?”江森把賓賓放回籠子里。
武曉松很敢開口地說道:“一萬兩萬不嫌多,一千兩千不嫌少,你看著給咯。”
“我草,一千兩千還不嫌少?我特么前…”
江森差點說漏嘴,“前幾天才被人打過秋風,我給你五百吧,你一個破垃圾副部長,能拉到五百塊贊助都能算超額完成任務了,學生會什么行情,你以為我不知道?”
武曉松反應極快,“你被誰打秋風了?你給了多少?”
“沒給,我也不認識。”江森隨口瞎扯著,忽然又有了個想法,轉移話題道,“誒,曉松,要不你幫我個忙吧。”
“什么忙?”
“你幫我帶帶兔子,我就算給自己請個助理,一個月五百,干不干?”
武曉松看著江森,微微皺起了眉頭,“森哥,你還真別說,按申城現在的人均收入水平,你這句話,真的深深刺痛了我的心靈,讓我感覺整個人的人格都受到了嚴重的侮辱。
但是吧…”
“我干!”宋大江突然跳起來,打斷了武曉松的欲拒還迎。
武曉松被打亂節奏,頓時就急了,“我草!大江你別鬧啊,森哥先找我的!”
“你不是感覺人格受到侮辱了嗎?”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可以的!”
“森哥!”宋大用充滿求助的目光江望向江森。
江森沒有馬上表態。
而武曉松下一秒就特么工賊附體,大喊一聲:“森哥,我只要四百!”
房間里的三個人,驟然間安靜下來。
彼此互相看了看,江森突然不想洗澡了,搬了張椅子坐下來,“來,你們競標,價低者得。”
宋大江都瘋了,轉頭用吃人的眼神問武曉松:“曉松,你有病嗎?”
武曉松不以為恥為以為榮,仰起頭來,哈哈大笑,“年輕人,這就是自由市場啊!Freedom!”
“登登凳!凳你媽!”宋大江是真的生氣,一改平常的唯唯諾諾,怒吼道,“本來市場大盤資金每月五百,你一張嘴,直接萎縮百分之二十!”
“宋大江你罵誰?”
“罵你怎么了?我們村里賣豬的都比你聰明!”
“我草泥馬…”
“行了!”江森起身把兩個人拉開,“喂兔子加刷籠子,每月三百,大江來干,帶兔子遛彎每月兩百,曉松你來。大江整天跟著我跑,沒時間遛兔子的,怎么樣,干不干?”
武曉松看著江森,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一個月兩百,你這還不如不給呢。”
“那就交給明哥吧。”江森拍拍宋大江的肩膀,“過幾天我工作室弄好,你就是我的生活助理,月薪五百,兔子的吃喝拉撒歸你,到時候給你印張名片。”
宋大江沒想到還能有這好事,滿臉驚喜看著江森。
從剛剛開始就在肚子里憋了半天的怨氣,瞬間煙消云散。
武曉松則忍不住罵了句,“操!怎么又變回五百了?”
“因為資本家,也有愛國的。”
江森說著,拿起內褲,轉頭走進了衛生間。心里一邊碎碎念著,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嘛。搞半天搞回來一個助理,居然還是自己的同寢室室友,簡直丟人!不行,正經助理還是找搞一個。滬旦這么大一所學校,他還真不信沒人愿意給他打工。
明天就發招聘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