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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是黃泥

  江森和程展鵬、陳愛華三個人一起下了樓,兩位領導直奔校門外去,江森則一路小跑,跑回高二七班的教室。周一早上第一節化學課,蓉蓉小仙女的肚子越發的大。貌似七個月,也該休產假了。索性距離會考,只剩下兩周。

  跑到教室門口,喊一聲報告,成績很好又長得高高帥帥的森哥,自然沒被追究任何責任,甚至鄭蓉蓉連問都沒問,就放他進去了,然后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來,熊波馬上問道:“森哥,去干嘛了?”

  江森正色回答:“建設社會主義平安東甌!”

  波哥頓時肅然起敬。

  早上四節課,上得順順利利,除了課間有班上的小姑娘問這問那,基本其實也就和平時差不多。唯一要說有什么事情,也就是數理化三門課要搞個校內競賽。

  這本是理科班的事情,但江森的幾個老師全都很變態,江森都不說不要了,他們就非要、就非要,無奈之下,江森就只能很蛋疼地被迫報了名。

  考試時間就在本周的一三五下午,唯獨沒有生物——小白老師因為長期出超級難的卷子,涉嫌虐待學生,對學渣施行冷暴力和精神摧殘活動,導致理科班的士氣每況愈下,程展鵬現在已經看她極其礙眼,正打算換一個更靠譜的生物老師,而不是小白這種農研所的研究員。

  江森安然過完一個早晨,到中午依然沒有收到任何跟派出所那邊有關的消息。不過江森很耐心,而且隱隱有預感,怕是真的被他瞎貓撞上死耗子,搞出點什么事情了。

  這么一想,他反倒完全就把這件事放了下去。

  事情因他而起,卻通過地方有關部門得到解決,這樣的結局再好不過。

  下午沒了心事,江森上課更加有效率。

  轉眼四節課結束,4點50分,江森就被張嘉佳拉去了學校唯一的階梯教室,五點整,就被迫跟理科班的牲口們一起做起了數學題。然后拿到卷子,10道題目里頭有4道題不是還沒學過,就是文科班根本不學的內容。江森硬著頭皮做了一個小時,剩下6道題目自我感覺啃出來三道半,寫完后一抬頭,發現教室里50個考生,只剩下他和林少旭兩個人。

  “我草,媽的有病!”江森罵罵咧咧,感覺自己受到了智力上的侮辱。

  林少旭則滿臉疲憊,直搖頭道:“好難…”

  從階梯教室出來,兩個人匆匆跑去食堂吃過晚飯,馬上就又回自習教室開工。晚上做題又是做得天昏地暗,次日早上,派出所那邊依然沒消息,學校門口,卻貼出了一張紅榜。學校的數學教研組連夜改了卷子,江森剛好排在第十名,三等獎最后一位。

  這個成績,讓森哥內心簡直矛盾得不得了。

  說差吧,也還行,文科生跟理科生湊到一起,還能拿第十,不容易。可要說好吧,拜托這可是十八中!十八中這破學校里,居然還有九個理科生的數學比他好!

  而且張榮升居然排在了他前頭,第五名,二等獎…

  “森哥,我早就說了,這就是智力上的差距啊!”張榮升在被江森像老虎摁蛤蟆似的摁了將近一整年后,終于趕在高二結束之前,揚眉吐氣了一番,周二晚上叉腰仰天大笑。

  笑得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直接嗓子都啞了。

  江森耐著性子,沒跟傻逼計較,周三下午物理競賽,還是十道題,還是軸逼精神萬歲,做到最后一個才走出教室。然后周四下午,紅榜又特么貼了出來。

  這次好些,二等獎,全校第六。

  不過刺耳的聲音依然存在。

  “江老師確實還是讀文科好啊,不然讀理科的話,在十八中都沒什么優勢。”周四下午放學后,江森被安排到和季仙西一起值日,這傻逼抓住機會就要惡心江森一下。

  但江森能怎么辦?

  非要說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數理化訓練強度不一樣,教材難度也不一樣?

  這個世界,很殘忍的。

  哪怕是在不公平的規則下輸了,但輸了就是輸了。

  江森就什么話都不說,淡淡嗯了一聲。

  然后晚上再回到寢室,張榮升就消停了。

  這小伙子連三等獎都沒拿到,輸給文科班的物理渣渣,整個人都自閉了。

  這樣又過了一天,轉眼又是周五下午。

  放學之后,江森很自覺地獨自一人去了階梯教室,連著考了三天,理科班的大多數牲口們,倒是真心服氣了,連胡江志都忍不住喊道:“江森,你特么是來砸場子的吧?”

  “挑戰自我嘛,小二逼,你努力哦。”江森向胡江志反握了下拳頭。

  教室里一陣輕笑,胡江志罵了句:“我草。”

  從去年到今年,江森和胡江志的賭約,倒是還有不少人依然記得。

  蓉蓉小仙女放學了也不回家,直接過來監考。

  卷子發下來后,江森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化學的知識點,文理科相差不多,只是平時題目的難度有區別。

  江森一道接一道做下來,感覺倒是還行。

  不過理科班的渣渣們,就略微有點繃不住了。

  “媽的,太難了!”

  考試開始不到十分鐘,教室里頭陸陸續續就有人開始棄考,勞動節長假過后的第一個周末,如此有紀念意義,怎么能把時間浪費在該死的卷子上。反正也贏不了,干脆背起書包奔向遠方。而且仔細想期末考試其實也還遠得很,還有一個月多,著什么急呢?

  半個小時不到,教室里的人就走了一半。

  鄭蓉蓉坐在主席臺大大的桌子后面,很快把題目做完后,直接現場就批改起了那些交上來的卷子,有些卷子一眼掃過去,基本空白,壓根兒也就不用怎么改。

  等到5點50多分,她改完林少旭的試卷,再抬頭一看,偌大的階梯教室里頭,空空蕩蕩,只剩下江森一根獨苗,還坐在教室的最前排,死磕著題目。

  她不由得放下筆,挺著肚子,走到了江森身邊。

  側著身子低頭看看,輕聲說了句,“這題你想得太復雜了,配平后馬上就能算出一個結果的,再拿上面那步的那個結果,列個方程組…”

  “別搗亂!”江森煩躁地呵斥道。

  鄭蓉蓉不由笑著,伸手按了下江森的頭,“行了,時間到了,交卷子吧。”

  “啊…這題我覺得能做出來的!”江森忿忿地放下筆。

  10道大題,全都能做,可惜最后一題沒時間了。

  鄭蓉蓉把他的卷子拿起來,直接看最后的答案,點頭、點頭、點頭,這時程展鵬忽然從外面走進來,見江森還在,不由道:“誒?人都去哪兒呢?”

  “都走完了,就江森寫到現在,磨磨蹭蹭…”鄭蓉蓉拿著卷子,笑著走到程展鵬身邊,晃了晃道,“看,文科班的考了第一名,我教的,厲害吧!”

  “不錯嘛。”程展鵬露出笑臉,但剛一咧嘴,立馬就又抓狂了,“不錯個屁!理科班在干嘛!”

  理科班繼生物之后,化學也特么全軍覆沒。

  鵬鵬何止是心里苦,鵬鵬簡直特么都要原地去世!

  “唉,走了,走了,沒意思。”江森背起書包,就要往階梯教室外面走。

  程展鵬卻忽然喊住他,說道:“等下!”

  “干毛?”

  “吳主任跟你說了沒?”

  “什么?”

  “算了,不知道就算了。”程展鵬無語地對江森道,“反正市里又要給你發獎狀了,你小子真特么是罪惡克星啊,一搞一個準。”

  江森不由微微瞇起了眼睛,“不會吧,這么巧?”

  程展鵬終于說了個確切的數字:“五個人里頭,查到一個,收了境外兩千美元,說不出來路,被關起來了,現在還不能對外公布。咱們這里挺高興,羊城那邊,很不高興啊。”

  “不過另外幾個就上躥下跳得很厲害了。”鄭蓉蓉補充道,“我家鵬鵬這兩天晚上,天天都在網上看你的消息,說自己心臟病都快氣出來了。”

  江森立馬道:“來,鵬鵬,我給你揉揉。”

  “死開!”

  程展鵬和江森接觸久了,說話方式逐漸“森化”,很自然地就跟江森處得跟朋友一樣。

  江森嘿嘿笑著一退,又問道:“網上怎么過分啊?”

  “別說了。”程展鵬一臉心絞痛的模樣,連連搖頭。

  這幾天因為《南江都市報》的記者“莫名被抓”,被先一步釋放的另外幾個記者不知道事情的內幕,回去后就立馬把十八中和江森一起往死里頭。最近幾天,網絡上關于江森的最新風向,是指責江森在一所濫用公權的垃圾學校里就讀,所以極有可能各種成績都是十八中幫忙偽造的,甚至連小說都有可能是十八中代筆的,動機就是程展鵬想要升官。

  邏輯上其實非常牽強,但架不住就是有人相信那些所謂的“證據鏈”。

  比方說在這場罵戰當中脫穎而出的“牛人網”,目前就是“森黑”的大本營,網站的首頁上,一個帖子已經被置頂了好幾天。最強悍的一個證據就是,江森作為一個特困生,憑什么要給十八中捐50萬巨款?這只能說明,江森和十八中之間存在關聯交易!江森不是在捐款,而是把錢還給十八中雇傭的代筆槍手。此貼一出,全網目前轉帖次數至少已經破了十萬。

  與此同時,江森之前痘痘還沒消下去的丑照,也被人當作某種笑柄,傳得比那個帖子還要過分。丑照被做成各種表情包,什么“看我帥不帥”、“蛤蟆精鎮樓”、“妖王降世眾孽畜退散”,網友們挖苦諷刺的刻薄精神和娛樂精神,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當然,最后的最后,最重頭的一點,圓寒老師傅也當然被捎上了。

  各種踩一腳江森、捧一下圓寒,而且口訣基本都出來了。

  圓寒退學,是真性情,江森學霸,是死讀書,并且分數存疑。圓寒賽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江森放棄參加奧運機會,吹牛逼外加磕了興奮劑。圓寒寫小說雜文,針砭時弊、啟蒙大眾,江森寫小說,低級趣味,文筆垃圾,沒營養、沒水平、沒文化,教壞小孩,low逼,沒格調,沒格局,而且可能涉嫌代筆。圓寒帥到爆,江森丑出天際。

  在網絡上幾乎眾口一詞的對江森的謾罵聲和對圓寒各種不吝贊美的褒獎中,沉寂了兩年的小寒同學,某度搜索指數,在一周之內,比之前一段時間,暴漲了將近四五十倍。

  不過他背后的人貌似還是挺淡定,依然沒有發布任何跟圓寒新作品有關的消息。

  但是有鑒于以上消息,江森統統不知道,所以江森同學,現在也同樣淡定…

  “沒事,就當沒看見,過幾天他們賺了錢,自己就消停了,雇水軍也要錢的。那群死奸商摳門得連親媽得死了都舍不得買骨灰盒,賺完錢自己就滾了。”

  江森反過來安慰鵬鵬,然后跟融融小仙女揮揮手,就走出了教室。

  隨后兩天周末,江森安安心心地依然在學校里沖刺數理化生,網絡上的罵戰,則因為休息天的到來,又炸了一把。尤其是周六晚上,當一篇帖子被傳到牛人網上,一群人更像鯊魚聞到血腥味似的,把罵江森和捧圓寒的熱度,又往上抬升了至少兩個度。

  江森一夜之間再次紅遍網絡,這一回,流量甚至比圓寒都夸張。

  而這一切,竟是全拜江阿豹所賜…

  周六下午,《南江都市報》那些無孔不入的狗仔們,居然摸到了青山村,對已經勉強能自己走路的江阿豹進行了采訪。

  江阿豹雖然滿嘴的青蠻話土語,跟那些記者根本無法正常交流。

  但語言上的障礙,從來都不是江阿豹搞事情的問題。

  任誰也無法想到,一個腦中風還身患胃癌的狗東西,居然會如此身殘志堅,趁著采訪的工夫,愣是摸了一把《南江都市報》那個平胸女記者的柰子!

  再然后,到了晚間時分,一篇關于江森血統的文章,就堂而皇之到登上了牛人網的首頁。

  “…無法想象,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茹毛飲血、仍未開化的環境中,能走出江森這樣的人。這并非是一種歧視和偏見,而是疑惑與懷疑。

  如果說圓寒的少年老成和智慧,是脫胎于申城這座城市的國際格局和包容文化,以及積累百年的自由精神與獨立思想,那么請問,江森那些小說中的人和事,又是源自何處?

  你們真的相信他所說的,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嗎?

  但是,村子里的事情,真的能和宮廷大院里的相提并論嗎?恐怕有些在今年之前,連飛機都沒坐過的山里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宮廷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吧?

  那么,二二君的小說,到底是出自誰手,恐怕就不言而喻了。

  我同情那個可憐的山區小孩,他明明一無所有,卻要在為了政績而不擇手段的地方政府的裹挾下,假裝自己擁有一切,擁有才華,擁有天分,甚至他為自己修了一張很好看的照片,但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他唯一擁有的,只有他那個精神不正常的父親,和一群像操控木偶人一樣操控他的人。有朝一日,當他失去利用價值,他恐怕只能重回自己那個閉塞的山溝。

  所以我更羨慕乃至崇敬圓寒的一切。

  圓寒明明擁有一切,卻總能清醒地告訴我們,他或許仍然一無所有。哪怕以優異的成績,考進過申城最好的高中,在年少時就明白了人生的許多道理,并將這些道理,交給我們這些成年人們,令我們自愧弗如,哪怕他已經站在了中國拉力車賽場的最高競賽平臺上,哪怕他是中國某一年的暢銷書冠軍,可他依然說,他什么都沒有。

  除了一張好看的臉,還有他那溫和又有風度的父親。

  我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血脈傳承吧。”

  這個帖子,直接從基因層面上,否定掉了江森的一切,還順便給東甌市地方政府扣上了一頂莫須有的濫用權力的帽子。一整個周末,這個帖子像病毒一樣,在網絡上被無數次地復制和轉發,直到周日晚上,才被從首頁上撤下來,而且還特意聲明,是“受不可抗力”的影響。

  搞得委屈巴巴,又受到無數網友的同情。

  所以江森和二零二二君的名聲,自然又是奔著臭大街去了…

  圓寒的粉絲們開始四處宣布勝利,到處都是正義戰勝邪惡,英俊戰勝丑陋的宣言。

  “唉,人間正道是滄桑…”

  周日晚上,季仙西又上網上到一點多才睡,興奮得不得了。

  第二天早上又是要死要活地起床,到了學校先看看校門口有沒有紅榜,一瞧沒有,心里還挺高興。可惜等到晨會的時候,就又笑不出來了。

  江森直接在晨會上拿了全校化學競賽第一名的破證書,程展鵬更氣得特地過來破口大罵:“恥辱!十八中高中部成立以來,最大的恥辱!全校理科生,化學考不過文科班的同學!你們不羞愧嗎?不覺得對不起送你們來上學的父母嗎?

  還有文科班的!也別給我覺得自己了不起!那是江森厲害,又不是你們厲害!做人,是要靠自己的!不是站在太陽旁邊發光,你就真的發光了!我還看到有咱們自己學校的同學,在網上罵江森!網名一劍西來天外飛仙!我看到你在論壇上發江森數學全校只考第十的帖子了,掐頭去尾,話說一半,抹黑同學,抹黑學校,要臉嗎?!”

  嗡——!

  學校的大喇叭在程展鵬的怒吼聲中,發出刺痛耳膜的響聲。

  高二七班四周,幾乎所有人,全都齊刷刷地望向了季仙西。

  季仙西瞬間臉都綠了,“不是…不是我!”

  “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

  鄭小斌和熊波,呵呵笑著看著季仙西。

  這網名,純屬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根本賴不掉…

  可況這一回,季仙西褲襠子落的,確實不是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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