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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婦女能頂半邊天

無線電子書    重生就要對自己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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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森的話把一群圍在他們邊上偷聽的縣里領導們全都聽得非常感動,然后感動完了,大家也就各自端著餐盤離開,該回樓里休息的回樓里休息,該忙活今年最后一點活兒的,就去忙活手上的事情。還有潘達海和王清風,也都隨便地在食堂里吃了點午飯,等到中午一點來鐘,莫懷仁就派了一輛縣宣傳部的車,直接把江森他們三個人往青山村送。

  差不多兩個小時后,等這輛掛著縣行政中心牌子的小轎車,混在為數不少的返鄉車輛中駛入青山村的青山路,最終在青民鄉人民醫院停下后,時間已然是下午三點出頭。

  江森從車子的后備箱里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和書包,然后耳邊就響起王清風很是驚喜的喊聲:“哇!青民鄉不窮嘛!”

  這傻逼跟個傻子一樣,仰頭看著十幾層樓高的鄉醫院,又四周張望青山村平整又干凈的馬路。不遠處,青桂小區的住宅區鱗次櫛比,更遠的地方,車流繁華,路上行人也多,路上差不多每三個人就有一個穿貂皮大衣的,全都是返鄉的華僑和外面做生意的人。

  “青山村是鄉政府所在地,這是鄉里,不是鄉下。全鄉兩百平方公里,精華全都在這里了,你猜青山村面積一共多大?”江森走到王清風跟前,比劃了一下,“只有三平方公里不到,很小很小,巴掌點大,占全鄉總面積,差不多也就百分之一。”

  “哦…”王清風被江森教育得很到位,直接連話都接不上了。

  江森又轉過頭來,對開車送他們下來的縣里的同志道了聲謝,開車的司機很老實地點點頭,居然也不休息一下,立馬就轉頭往回開。幸好是縣里到鄉里的路修過來,來回一趟也就4個小時不到,不然換做之前,來回起碼六個半鐘頭,路上拐來拐去,能活活把人惡心死。

  但饒是如此,對王清風來說,她還是覺得,“路好遠…”

  “青民鄉是全市最偏僻的一個鄉了。”潘達海道,“今晚看來得在這里留了一晚上了。”

  “除夕夜的,能回還是盡量回吧,采訪也用不了幾分鐘,七點鐘還有最后一班回縣里的車。”江森抬手看看時間,“現在才三點多…”

  潘達海轉頭看看江森,突然理由很奇葩地來了句:“我昨晚上住的那個賓館,前臺服務員傻得要死,萬一回了縣里,那邊又沒車了,在縣里過夜,還不如留在這里過夜,好好休息一下。”

  “哦…”江森好像想起點什么,“你說是縣里車站斜對面那家旅館的服務員吧?那個人是有點奇怪,我去年在縣里過夜,那個人非說我本人比身份證帥多了!我就…我就原諒他了!”

  王清風被江森臭不要臉的“幽默”逗得撲哧一笑。

  搞得潘達海就很郁悶。

  沒一會兒,三個人上了醫院的18樓,樓里還是照舊冷冷清清,哪怕過年有很多人回家,但大家顯然沒事兒都不會上這兒來晃悠,而且家里也不存在什么白血病病人。

  江森熟門熟路進了老孔的病房,大過年的日子,病房里的氣氛凄凄慘慘戚戚。哪怕老孔的命根子已經送來了,但從今天開始打化療藥的他,還是有點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并且由于一整層樓只有他一個病人,他還深深地覺得,耽誤了這層樓護士的假期。

  “老孔!”江森拖著行李箱,走進房間,大喊一聲,“你這個新發型,可以的呀!明天我也去剃一個!田老師好!”

  空空的病房里,只有老孔和田老師兩個人,孔軍和孔婷兄妹倆都不在。

  冷不丁見到江森出現,孔雙喆和田老師頓時雙雙面露驚喜。

  “江森!”

  “新年好,新年好!”江森大聲喊著。

  潘達海和王清風,也跟在后頭,向孔雙喆和田老師點頭示意,潘達海說道,“孔主任,祝你新年身體健康,我們是《東甌日報》的記者,田老師,我昨天給你打過電話的。”

  “啊?哦哦哦…”田老師明顯有點小抵觸的心情閃過。

  借錢治病這種事,她是不想太過聲張的,畢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只怕影響家里兩個孩子的情緒。可現在,這事兒她本來瞞都來不及,眼下不僅沒瞞住不說,還惹來的記者。看潘達海這個架勢,人家明顯是奔著給江森做宣傳來的,她又總不能把人往外趕。

  內心心思頗多地糾結著,田老師拿凳子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潘達海卻道:“不用,不用,細節的事情啊,江森同學都跟我們說了。我們只是過來面對面確認兩個問題。孔主任現在的住院費,確實是江森墊付的,對吧?醫院有跟你們說,整個手術的費用,包括那個骨髓的購買價格在內,一共是多少嗎?”

  老孔有些奇怪,問道:“你們問這個干嘛?”

  “這個…孔主任,你也是自己人,我就實話這么跟你說吧…”潘達海又把昨天甌附醫發生的事情,再拿出來簡單地跟老孔解釋了一下,“…所以我們現在是采訪事小,為市里的衛生系統分憂事大。這個事情到底怎么處理,接下來還是要看市里的反應,我們不好下什么判斷,我們的任務,是盡快地把這個輿論,趕緊給它摁下去。

  現在全市媒體上,大家口風還是緊的,沒什么問題。可這幾年這個網絡信息的傳播速度,那是真的越來越不得了,市里還是得抓緊給個說話出來,再不濟,也得先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了再說。所以你說這個事情它巧不巧?剛好就碰上又跟江森同學有關系,這不只好麻煩你們,先出來幫市里擋一擋那些風言風語,給其他部門的同志在爭取點調查和處理的時間…”

  聽潘達海這么一說,老孔就放心了,這個采訪,總歸還是有意義的。

  而田老師停了,心里頭也頓時好受不少。

  “醫藥費我家借了江森四十萬,這個沒錯。”老孔很直白道,“不過骨髓那個事情,我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不過江森應該知道吧?”

  江森卻搖搖頭道:“暫時不能說,亂說容易出亂子。”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老孔滿臉不高興,“少給我來你這些彎彎繞繞的!你花了多少錢,等我病好了,砸鍋賣鐵、賣兒賣女我給你還上!”

  “瞎說什么!”田老師埋怨地看了老孔的光頭一眼。

  剛打了化療藥的老孔依然中氣十足,大聲回答:“什么瞎說!當然要還!”

  “什么賣兒賣女…”

  “一個成語說順口了,你唧唧歪歪個屁,我還能真把那倆給賣了啊?誰買啊?”

  田老師聽得不住翻白眼。

  潘達這時也忍不住奇怪,問江森道:“江森同學,你這到底有什么好隱瞞的?”

  江森正色道:“廢話啊!這能亂說嗎?萬一咱們這邊把輿論按下去了,市里頭又沒動作,我再瞎嚷嚷把事情重新鬧大,這個輿論不是這頭下去、那頭起來,還有完沒完了?再說了,我這么一說,萬一有人要找麻煩,是不是第一個找我?總不敢去你們報社鬧事對不對?

  那我日子還過不過了?本來就是花錢買平安,現在錢花了,平安必須捏在手里!除非市里先有動作,不然這個事情,我就憋死在肚子里,反正我誰都不想得罪。過幾天這個事情過去了,就當是一個屁,放了就算。算了算了,你們自己聊吧,我待會兒晚點再來…”

  江森舉止古怪,來了就走,好像就是專門為了解釋這個事情的,看得房間里的幾個人全都莫名其妙。等江森一走,屋里頭幾個人面面相覷一陣,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潘達海感覺自己的思路,被江森那跳脫的思維,撕扯得有點凌亂,完全看不明白江森的意思了,愣了片刻,才找到了點頭緒,又對王清風道:“清風,去問一下外面科室里的醫生,科室賬目上肯定有的。別說自己是記者啊…”

  “知道!”王清風眼睛一亮,急急忙忙走出去,跑向了護士站。

  潘達海又轉回頭來,問田老師和老孔道:“具體數目不能說,之前這個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們就什么真的都不知道嗎?”

  田老師看看老孔,欲言又止。

  老孔跟田老師多年夫妻,見她這副樣子,立馬就察覺出不對勁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之前不是怕你不讓嘛…”田老師吞吞吐吐,交代起來,“本來你這個骨髓,是一開始就聯系好的,上個星期,甌附醫那邊突然說病人不愿意捐獻了,又沒過幾天,又跟我們說,捐獻骨髓的病人反悔了,把骨髓賣給私立醫院了,那家私立醫院的人,讓甌附醫那邊的人跟我說,讓你去他們私立醫院做手術,要八十萬…”

  “八十萬!?”老孔失聲驚叫。

  外面護士站里正在等護士聯系科室主任的王清風,都聽到了這個數字。

  潘達海也同樣眼神明顯一變。

  媽蛋!昨天拘留所里的那個家伙,說的話難道是真的?

  難道真的是甌附醫和蒲福醫院搞在一起…

  “然后呢?”潘達海急忙追問。

  田老師糾結地看看潘達海,又看看老孔。

  老孔替田老師回答,生氣地問道:“然后你就又去找人孩子要錢了?”

  “不然我有什么辦法啊!”田老師委屈死了,“現在骨髓也送來了,孩子花了多少錢,欠多少債,等你好了再說嘛!不然你還打算死了怎么的?大家不都是為了你好…”

  “八十萬…”老孔聽得搖頭,“這一百二十萬,怎么還…”

  田老師不說話。

  一旁的潘達海,腦子里卻開始飛快地算起了幾筆賬。

  僅僅據他所知,江森從去年十月份開始,就在不斷地往外掏錢了。先是給十八中、青民鄉中和十里溝村小合計捐了100萬,然后上個月,又經區宣傳部給市扶貧交了100萬,轉過頭來,這邊又為了給老孔治病,目前聽田老師的說話,起碼是120萬!

  短短一個季度,純粹的公益救助扶貧捐款,就高達320萬!

  這特么都快趕上甌灣工業區里那些工廠的平均年利潤了吧?

  估計他那兩本小說,總共也就只掙了這么點錢吧?

  掙多少捐多少?

  江森同學,請問你是天使嗎?

  潘達海這邊正內心震驚著,病房外面,這邊的科室主任又匆匆走了進來,王清風跟在后頭。兩個人一進門,科室主任就滿臉驚訝和小心地對老孔和田老師道:“孔主任,你們不知道嗎?你們的這個移植骨髓,這個東西的來源是…那個的啊!不能亂說的啊!”

  “哪個啊?”老孔就莫名其妙了。

  “嘖!”科室主任跺腳道,“你們自己都不清楚嗎?就是來源不合規矩的啊!從私立醫院私運出來的東西,要不是第一手是甌附醫過的手,東西質量沒問題,我們醫院收都不敢收!也就是為了救你的命,我們才特事特辦了。你自己的事情,怎么自己一點都不清楚呢?”

  老孔著急了:“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潘達海聽到,更是驚訝:“所以這個東西,不是你們機構和機構之間對接的?”

  “對什么接呀!”科室主任一臉焦躁,“我們哪有這個錢再去私立醫院手里買這個東西,現在就假裝是有人捐獻的,是從甌附醫拿過來的,捐獻人資料都是直接從甌附醫發過來的。”

  “肖俞宇的資料?”

  “對啊。”

  “那就是甌附醫也在裝聾作啞,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可不是嘛…誒,你們是干嘛的?”

  “我們是《東甌日報》的記者。”

  片刻后,潘達海和王清風被醫院保安趕了出來,連肖俞宇的那份捐獻資料都沒來得及確認。不過沒關系,反正他們手里也有備份,什么時候真派上用場就說是鄉醫院提供的,沒區別。

  王清風一時半會兒的還是有點懵逼,她跟著潘達海,走在人生地不熟的青山村馬路上,潘達海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半天,才嘆出一句:“這個事情,水很深吶。”

  王清風幽幽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潘達海緩緩道:“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情的過程,應該就是孔主任先得了病,需要骨髓移植,甌附醫那邊找到合適的骨髓后,卻把消息透露給了蒲福醫院,然后蒲福醫院半道又把骨髓從捐獻人手里買走了,再坐地起價,賣回給孔主任。”

  王清風聽潘達海這么一捋,腦子總算反應過來:“這…這犯法的吧?”

  潘達海搖搖頭,“犯不犯法,我說不清楚,不過甌附醫這邊的操作,肯定是不妥當的。”

  王清風著急道:“那我們報案啊!”

  “我們這個,不能叫報案,只能叫揭發。”潘達海輕嘆道,“不過這個事情,現在也不能說揭發就揭發啊。區里和市里一開始就想把事情壓下來,你覺得,這后面是什么邏輯啊?”

  王清風瞬間尖叫起來:“一伙的?!”

  “胡說什么!”潘達海趕緊壓低聲音呵斥,順勢捂住她的嘴,王清風驚恐地看著潘達海,潘達海摟了她三五秒,才松開來,小聲道,“別亂說話!”

  小姑娘完全沒注意到潘達海占她便宜的小動作,不由得苦著臉,開始各種腦補了,“那我們現在調查這個事情,是不是也就很危險了啊…”

  “你腦子里在想什么呢?”潘達海無語道,“就算有這種可能性,可能性也是極小極小的,我猜更大的可能,應該是市里還沒有掌握住確鑿的證據…”

  王清風不由問道:“這個證據還不算大?”

  “這算什么證據?”潘達海好笑道,“甌附醫只要把責任全都推到捐獻人的身上,那不就結了?捐獻人是不是自己跑的?是不是自己賣了東西?要犯法,也是捐獻人和私立醫院犯法。關甌附醫什么事?說不定這邊的鄉醫院做了好人好事,轉頭還得一起跟著倒霉。”

  “這都什么呀…那就不能先把私立醫院解決了嗎?”

  “解決一家私立醫院當然容易,處理一個法人代表,把負責人抓起來,再罰點款,但后面的那些股東呢?股東只要說自己不知情,我只是投資的,操作的事情我們又管不了。轉頭再重新換個名字,今天叫建國醫院,明天就叫中華愛心醫院,換個法人代表,再換個董事長,掛上牌子還能繼續來,甌附醫消停個一年半載,也繼續干這個買賣,下次干還更小心了。光是處理那一家私立醫院,你覺得有意義嗎?”

  “嗯…”

  “而且你怎么知道,甌附醫后面,還有沒有別的公家醫院參與?”潘達海自己的腦洞也越開越大,越來越收不住,“還有,萬一后面還有什么大人物呢?還有更大的利益關系呢?”

  “算了,算了,亂死了…”王清風不住打斷。

  “算了,本來也就不是過來調查這件事的!”潘達海忽然一提氣,“我們是來宣傳正面形象的啊,這個事情,也就不歸我們管!”

  “嗯。”王清風只能點點頭,然后低著頭走了幾步,又小聲道,“這就是社會嗎?”

  潘達海淡淡道:“只是社會的一部分,九成九的人,是參與不到這樣的活動中的。只有少部分人,才掌握著搞亂社會秩序的資源和權力。大部分人還是像你和我這樣,老老實實地,安安分分地過日子,誒,那邊有家旅館,你等下,我去問一下還有沒有空房間。”

  他說著話,立馬就甩下王清風,朝著不遠處的那家青山旅館跑去。

  三步兩步,潘達海興沖沖跑進旅館一樓,然后和老板娘溝通完畢后,又興沖沖跑回來,帶著王清風走了進去,張嘴就喊:“老板,兩個房間!”

  老板娘立馬笑道:“哎喲!不巧,今天就只剩一個房間了。”

  王清風一聽這哪兒行,連忙轉身就要走,“算了算了,我還是先回縣里去吧…”

  老板娘又在后面喊:“誒!今年除夕,沒車了!下午兩點就停了!”

  王清風不由想哭了:“那這里附近,還有別的旅館嗎?”

  “沒了。”老板娘看著潘達海,露出微笑,“全村就我這一家。”

  潘達海就開始用詢問的口吻:“今晚我打個地鋪吧,就將就一晚上…”

  王清風還在天人交戰,旅館的樓梯拐角處,就傳出了一個聲音。

  “不用啊!你跟我睡一間屋就行了嘛!”江森從樓梯上走下來,“女孩子自己睡一間房。”

  潘達海和王清風,瞬間換了臉色。

  “二二君!”王清風一臉得救后的激動。

  潘達海卻差點就要吐血,“你怎么在這里?”

  江森很淡然道:“全村就這一家旅館啊…”

  “不是,你為什么不回家?”

  “這里就是我家啊。”

  “…”潘達海一時間陷入無語。

  江森走到兩個人跟前,又忽然站住,演技很浮夸地一拍腦袋,說道:“啊…對了!你們剛才,沒有問田老師什么嗎?”

  潘達海還沉浸在要跟江森睡一屋的痛苦中,腦子沒轉過來,反問道:“什么?”

  江森聽得微微一皺眉。

  王清風卻搶著道:“說了!田老師什么都跟我們說了!孔主任要移植的那個骨髓,是你從私立醫院買過來的是不是?是犯法的吧?!”

  “胡說。”江森笑了笑,一邊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遞給潘達海道,“老板,四零八,兩張床的,你自己挑啊。”邊說邊走出旅館,拐進了邊上的郵政儲蓄銀行。

  走進銀行,里頭半個辦事的人都沒有。經理再次見到江森,果斷通過他滿臉的痘痘,認出了他,很驚喜地喊道:“誒!你又長高了啊!”

  “是啊,好久不見。”江森咧嘴笑笑。

  經理忙問:“今天辦什么業務?”

  “稍等一下。”江森掏出手機,微笑道,“我再打個電話,再確認一下。”

  “好。”經理笑著點了點頭。

  江森點開通話記錄,找了一下,找到潘瑾榮的號碼,撥了過去。那頭嘟嘟響了兩聲,潘瑾榮接起來,語氣很是不對地問道:“江森!你特么是不是出賣我了!?你想死嗎?”

  “什么啊?”江森一臉的無辜。

  “你特么別跟老子裝!”潘瑾榮一改之前的溫文儒雅,咬牙切齒地問道,“那個肖俞宇,是不是你找來的!?”

  “什么肖俞宇?”江森很奇怪道,“我昨天早上人就在甌順縣了。”

  “還特么裝!除了你,還能有誰?”潘瑾榮語氣惡狠狠地說道,“昨天記者都特么找到老子的醫院里來了!”

  “記者找你了?”江森道,“今天也找我了啊。”

  “你特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江森的語氣,無比真誠地說道,“人家記者也沒說你們的事情啊?”

  “你還特么…行!你不認是吧?你等著…”

  “等下!等下!你好好說,行不行?”江森打斷道,“我這邊兩個記者過來,是采訪我助人為樂的優秀事跡的,你那邊又是什么事啊?他們采訪你什么了?”

  “老子連門都沒讓他們進!”

  “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潘瑾榮安靜了足足有三秒,反問道,“那個肖俞宇,真不是你叫來的?”

  “我叫他對我有什么好處?”江森反問道,“我現在人在銀行,正打算把剩下的那二十萬給你打過去,這邊沒回去的車了,直接轉賬行不行?”

  潘瑾榮又安靜了幾秒,沒回答錢的問題,卻問道:“那不是你找來的,還能是誰找來的?”

  “這我哪兒知道!”江森叫屈道,“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干嘛了,那個誰,肖俞宇?他到底干嘛了?”

  潘瑾榮低沉著嗓音,“他去甌附醫樓下喊,說我們把東西賣了兩百萬!”

  江森天真無邪的口吻問道:“不是我們私下交易嗎?不是只有五十萬嗎?”

  潘瑾榮感覺無法再跟江森交流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算了,反正老子也不干了,你把錢打過來吧。不過你最好別讓我們查出來,不然有的是人,會找機會弄死你。”

  江森也嘆道:“唉,你這話說得,我都不想把尾款打給你了…”

  十幾分鐘后,江森從銀行里出來,卡里的余額,只剩下170多萬。老孔的買命錢,仍然一分不少地打了過去,手里多出一張單子,仔仔細細收好,回到了旅館。

  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四點多鐘,青山旅館408的房間里,潘達海霸占了桌子,拿出一臺筆記本電腦,開始在那兒奮筆疾書。江森待在房里也沒什么意思,就出門去了躺萌萌網吧。

  網吧還是老樣子,去年刮臺風的時候略有損失,不過靠著不錯的客流量,這幾個月也算是挽救回來了。而且浩南仔和阿飛也都正式拜入萌萌門下,當起了青山網吧的網管。這倆貨終于想明白,比起每天在臺球室里瞎混,當然還是過來打工比較強。

  久別重逢,萌萌當著拉著江森一頓好聊,晚上叫了一大桌的菜,吃到將近快八點鐘,江森才和這么一大群人道別,說是明天大年初一,還得趕早回去,春晚就不看了。

  萌萌挽留不住,只好放行。

  等回到旅館,此時潘達海已經寫完了今天的采訪稿,直接發給了胡部長,正在低頭看胡部長的批示。江森左右來回看,愣是看不懂潘達海是怎么在一個沒有網絡的環境中,把這件事給辦成了,正很苦惱稿子被打回來的潘達海,甕聲甕氣地解釋道:“電腦和手機數據線一連,文檔拖到手機里,再用手機發過去…”

  “已經能這么干了嗎?”江森頗為驚訝,“2G時代的手機操作,竟能如此風騷了?”

  “什么2G?”潘達海奇怪道,“手機?”

  “嗯啊。”江森點點頭,“不要在意,我是從5G時代過來的,有點不習慣而已。”

  潘達海懶得聽江森說鬼話,又站起來撓撓頭,煩躁道:“媽的!老子吹捧你小子的好人事跡,寫了三個多小時,胡部長一句話就給否了!”

  江森問道:“她怎么說?”

  潘達海道:“她說重點不夠突出。”

  “哦。”江森給潘達海同志做翻譯道,“那意思就是,你寫的東西里頭,沒有她想看的內容。讓我看看,你都寫什么了?”

  潘達海隨口道:“你看得明白嗎?”

  “我好歹也是每天堅持寫一萬字的甌城區青少年作協主席啊。”江森徑直走到桌前,打開潘達海的筆記本,“密碼是多少?”

  “潘達海拼音。”

  “好密碼。”

  等了將近兩分鐘,江森等到電腦開機,潘達海急急忙忙又跑過來,生怕江森亂點到什么東西,幫江森打開了文檔,“看吧!”

  “嗯…”江森有點不習慣地用手指拖動著豎條,一目十行地掃下來。

  這篇吹捧他的文章,寫得中規中矩。

  從怎么跟老孔相識,寫到怎么一路艱難走來,再寫到他的小說如何走紅,再到老孔患病,他怎么伸出援手。把老孔的無私和他的感恩奉獻,寫得淋漓盡致。

  按說如果只是宣傳人物形象,應該也是足夠了。

  但是根據潘達海中午說的,胡部長讓他“深挖再深挖”的指示精神,江森總覺得,胡部長要的東西,絕對不止宣傳那么簡單。而是要拿宣傳做幌子,再做點什么事情。

  “我能改一下嗎?”江森問了句。

  潘達海呵呵一笑,“那你自己建個文檔,別把我這篇搞亂了。”

  “好咧!”江森直接把潘達海的文章復制了一下,然后新建一個文檔,直接粘貼上去,還是在潘達海的原文上修改…

  鍵盤的敲擊聲,一開始很慢,不過改著改著,等慢慢進入狀態,敲鍵盤的聲音,也逐漸就變得急促起來。潘達海頭回見人把鍵盤敲得這么快的,忍不住湊到江森身邊,看了過去。

  這一瞥,就差點嚇出毛病來。

  “我草!你這么寫不是找死…”

  “先讓胡部長看看,行不行是她拍板,又不是我們說了算。”

  潘達海皺皺眉頭。

  江森絲毫沒被影響到,自顧自繼續往下敲。

  重新修改的版本,江森直接把前面的篇幅縮減了一半,在后面給老孔看病的過程中,由加入了“骨髓捐獻者一度反悔”、“配型醫院傳來噩耗,希望幾度破滅”、“最終在鄉醫院的聯系下從私立醫院獲得骨髓”這些似乎能表達出什么,可又完全沒提到任何交易的字眼。一篇文章改完,最后面又附上了江森的最新履歷,把所有的頭銜、成績、事跡,全都簡單地囊括進去。

  改完之后,江森稍微看了一遍,抬手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快十點鐘。

  整個青民鄉,此時鞭炮聲震耳欲聾,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過新年。

  “發過去看看。”江森催促了潘達海一下。

  潘達海不甘不愿,又掏出數據線,一通操作,將郵件發到了胡部長的QQ郵箱里。

  然后在嘈雜的鞭炮聲中,兩個人只等了不到十分鐘,潘達海就收到了胡部長的短信。

  “發明天《東甌日報》社會版頭條,改一個和過年能掛鉤的標題。”

  潘達海看著這幾個字,再看江森的眼神,簡直難以置信。

  “行了,等著看大戲吧。”

  江森掏出自己的手機,隨手編了條新年快樂,群發給手機里所有的聯系人,然后就脫了衣服,進了衛生間,長長地松了口氣,開始愜意地洗澡。

  這件事其實他本不想攙和,但被吳晨一激,還是鬼使神差地做了。

  現在交易已經完成,他手里掌握了轉賬和錄音的證據,胡部長又明顯有動手的意向,現在缺的,只剩一個動手的大環境和時機。但對宣傳部這種部門而言,創造類似的動手環境和時機,不就是他們原本就在干的事情嗎?

  這一夜,江森在鞭炮聲中沉沉入睡,絲毫不受這些噪音的影響。潘達海卻是半夜未眠,一直熬到清晨三四點,確認昨晚發過去的新聞已經刊登印刷出來了,這才總算睡著。

  早上九點出頭,江森再次在一陣鞭炮聲中醒來。

  麻利洗漱完后下了樓,屋外漫天都是硝煙的氣味,一份今天早上剛剛出爐的《東甌日報》,已經擺在了旅館的桌上。江森走過去拿起來翻開,直接翻到社會版,入眼便一篇標題加粗的報道《最好的過年禮物,就是生命的延續》,下面還有個副標題:拯救癌癥病人,我們的小英雄,又又又做好事了!

  江森一眼掃下來,就是昨晚上他寫的那篇,但署名只有潘達海和王清風。

  看了一眼,他就微笑放下。

  等到下午兩點多,潘達海和王清風打車回去,江森才交出了錄音帶和轉賬票據,讓潘達海直接帶給胡部長。潘達海拿著這份證據,簡直驚恐:“小伙子,你想干嘛?”

  江森凜然道:“為國盡忠,人人有責。”

  潘達海問道:“過了吧?”

  江森回答:“試試吧,這個事情是我挑的頭,總不能喊了胡部長,又什么忙都不幫…”

  潘達海不由驚奇道:“你喊了胡部長?”

  江森點頭道:“嗯,這個事情,一個星期前胡部長就知道了,我第一個是跟她說的。”

  潘達海無言以對,唯有一句:“我日…”

  在王清風萬分不解又略帶崇敬的目光注視下,江森目送兩人坐上大年初一的出租車離去。然后就回到旅館,開始了他為期三天的,寫寒假作業的生活。而外面的世界,則從這個早上開始,開始按自己的運作方式,朝著某個江森所期盼的方向前進。

  大年初一一整天,整個甌城區和東甌市,一片喜慶祥和,看似什么屁事兒都沒有發生,但在東甌市的城市論壇上,江森再次做好事的消息,卻以異常快的速度,不脛而走。

  由于正是年關,大家本來就閑得蛋疼,江森的事情在網上被人一炒,很快就在這個沒話也要找話聊一下的時節,迅速在線下也蔓延開去。

  最開始,大家首先是驚訝于江森這無比牛逼的財力,然后再看文章最下面,江森的那一大串頭銜、事跡和獎牌,又覺得江森是個掛逼。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終于有人在網絡大俠的引導下,開始質疑一個事情:為什么救命用的骨髓會從公立醫院,流轉到私立醫院呢?

  這破事兒莫名其妙地,就在“大家一起來看掛逼”的氛圍中流傳甚廣,算不上什么輿情,可又偏偏好像又不是什么小事情。就這樣等到初二,這個輿論的焦點,開始就逐漸成型了。

  請問就算甌附醫沒有任何主觀錯誤,但是為什么,骨髓捐獻者和適配者的資料,就會被這么完整地被泄露出去?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為什么呢?

  初二晚上,裝了兩天沒事兒人似的潘瑾錢,終于忍不住慌了。

  在電話里跟潘瑾榮一通對罵后,早先一直就在轉移財產去國外的潘瑾榮,初三早上就立馬登上了飛往澳洲的飛機,他的妻兒老小,早已移民國外,這條退路,準備得妥妥當當。

  而潘瑾錢也沒閑著,開始四處走動打點,到處聲明自己跟這件事無關,甚至給跟自己同級的市衛生局,寫了一份言極其辭懇切的說明,把一切責任,全都甩到了潘瑾錢身上。等到初三中午,東甌市論壇上關于孔雙喆骨髓的帖子,眨眼之間就被刪得干干凈凈…

  然而就在潘瑾錢覺得事情終于可以暫時告一段落,整個人微微放松下來之際,初三晚上,胡部長卻帶著江森給她的兩份證據,直接找上了東甌市分管科教文體衛的副市長周乃勛。

  周乃勛聽胡部長把情況一說,眼見非法交易事實確鑿,潘瑾錢就算不是職務犯罪也是嚴重的工作過失,二話不說,直接就連夜辦公,叫人整理材料。

  等到次日初四,個別機關部門才剛上班,胡部長和周乃勛立馬火速聯名把相關材料交到了市紀律部門的老大手里。隨后在請示過市里的大領導之后,三小時后,中午午飯時間,潘瑾錢在東甌市某酒店里觥籌交錯的時候,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紀律調查小組帶走。

  當時江森正在青山村的萬能菜市場里,給師父買新年禮物,剛挑了部手機,然后去移動營業廳辦了號碼、充了錢,潘達海就給他打來了電話,無比振奮地說道:“抓!抓起來了!”

  “誰?”

  “甌附醫的那個院長!”

  “我草!這么草率的嗎?”

  “什么草率啊!聽說老早之前就想抓了。這老小子太滑頭,什么把柄都沒有,這回就是出了你這么檔子事情,總算有借口抓起來審一下!市里之前靠擔心查不明白會給人留話柄,不過這回是甌城區宣傳部跳出來踩地雷,那還不抓緊搞啊!”

  “我草,你怎么知道的?”

  “我們報社的大領導跟我說的,機會千載難逢!你個小朋友,我跟你說,今年你那個全國十佳什么的,穩了!市里要拿你當道德楷模了!孔主任這個白血病!病得漂亮!”

  潘達海興奮地掛了電話。

  江森聽著那頭一陣的嘟嘟嘟,整個人都懵逼了。

  這特么說的也叫人話?

  什么叫病得漂亮?

  而且這個事情…

  就這么輕而易舉地被搞定了?我特么怎么一點參與感都沒有?

  話說我覺得自己貢獻得還不夠多啊。

  早知道你們市里早就處心積慮要處理那個貨,我干嘛不自己去舉報?

  是不是還能多一個掃黑除惡小獎章?

  算了算了,好像舉報處級干部違紀也不是我能摘的果果,胡部長已經干得挺漂亮的。

  和這事兒八竿子打不著的副處級機關女干部,就因為他提了這么一嘴,居然就頂雷硬上,強行沖塔。奶奶的,巾幗英雄,女中豪杰啊!

  所以這個故事教會了我們什么道理呢…

  嗯,任何時候,都要相信國家、相信組織、相當黨,坑害人民的王八蛋必然沒好下場。

  江森兜里揣著禮物,心里念著往回走。

  身后的大樓樓頂上,昨天的積雪,吸收了炮仗的熱氣,化出一行字來。

  “任務達成:獲得全國優秀中學生稱號。當前皮膚狀況,由微重度多發性痤瘡綜合癥伴輕度油脂性毛囊炎,轉為中度多發性痤瘡綜合癥。皮膚進一步改善條件:達成世界第一成就。

  目前顏值等級評價:帥,但是皮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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