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時節,東甌市市區的酒店家家爆滿。江森在王朝酒店前臺直接把一桌喊到三千塊,依然沒人搭理,于是很無奈的,只能接受白跑一趟的事情,然后又重新打車去了阿慶樓,千辛萬苦,總算拿下一桌,就趕緊一通電話打給了潘瑾榮。
又約莫過了半個小時,等到將近七點半,小潘院長姍姍來遲。老帥哥單獨赴會,打扮得十分人模狗樣,身上還散發著某個牌子沐浴露的氣味,看樣子應該是剛洗過澡,而且臉色雖然不錯,腳步卻略微發虛。種種跡象表明,他出門之前,肯定有過比較劇烈的運動。
這位中年人的生活方式,很健康嘛!
“上菜吧。”只有兩個人的包廂里,江森輕輕對服務員說了聲,轉頭又對潘瑾榮道,“潘院長,過年實在是人多,酒店里怕我訂了房間又不吃飯,我就自作主張,先把菜點了,你喝點什么?”
“喝點白的吧。”潘瑾榮哈哈笑著,一點都不跟江森客氣。
那包廂里的服務員走到外面說了聲,又走回來,眼神期待地望向江森。
江森哪能讓姑娘失望,立馬道:“給潘院長拿兩罐雪碧。”
潘瑾榮頓時笑容僵住。服務員先是一愣,隨即便笑得花枝亂顫。
十幾分鐘后,江森終于還是給潘瑾榮倒上了五糧液,自己要了從小喝到大的椰子汁。
等到頭菜上來,兩個人一邊聊過年好熱鬧,醫院里的護士好漂亮,蒲福建國腫瘤專科醫院真是人民的大救星,一邊讓服務員出了門。
房門一關,兩個人先是同時笑臉一收,繼而對視一眼,又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潘院長今晚看起來,比昨晚上都帥啊!”江森拍馬屁的功夫實在不行,但和他的演技一樣,關鍵勝在“真誠”二字。
潘瑾榮果然有被拍到,心情很愉悅道:“家輝啊,你有什么話,你盡管說,這里又沒有什么外人了。”
“啊,這樣嗎?那我就直話直說了啊…”江森哈哈哈笑道,“潘院長,實不相瞞,其實我騙了你,我根本不叫張家輝!”
“哈哈哈哈!我知道,張家輝是香江那個演員嘛!張智霖也是演員,我昨晚上就知道了!我就是不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知道,你們很聰明的!”
“別別別,都是小聰明,不比潘院長,你們才叫厲害!讀書那么好,能當醫生,當院長,當博士,當教授,我是很佩服你們的!”
“博士不是當的,博士是考出來的,讀書讀出來的…”
“一樣一樣!”江森手一揮,突然神色一正,“潘院長,其實我姓孔,我叫孔軍。”
“孔軍?”
“嗯。”江森點點頭,“我爸叫孔雙喆,你認識嗎?”
潘院長臉上的笑容,逐漸逐漸,慢慢僵硬了。
僵硬了幾秒之后,他突然勃然大怒,“你特么玩兒我!”
“easy!easy!”江森連忙勸道,“潘院長,你先不要生氣啊,生意嘛,可以談的。我昨天晚上要是不拿兩座山出來,你怎么可能會見我呢,對不對?都是買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是不是這個道理?昨晚上你自己還說了的…”
潘瑾榮冷靜下來,臉色卻實在好看不起來了,板著臉道:“你想怎么還價?”
江森道:“你們進價八萬,我翻一倍,十六萬,你賣回給我。”
潘瑾榮微微瞇起眼,“你說讓我賣,我就得賣給你啊?十六萬?呵!虧你說得出口。”
江森笑道:“那您開個價。”
潘瑾榮伸出三個指頭,比劃道:“八十萬,一分都不能少。你把你爸交給我們,順便幫你把手術也做了,我保證,平平安安、完完整整把人還給你。”
“這個怎么保證啊。”江森依然笑嘻嘻道,“手術也有風險的,術后情況怎么樣,你也保證不了的。我還是相信公家醫院,到時候出了事,我還能去鬧一把,賠點錢回來。你們私人醫院又不怕鬧,媽的那么遠的地方,記者都懶得過去,還有醫院門口那個保安一看就特么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們醫院里頭,那樣的保安少說養了幾十個吧?正經水平高的醫院,誰養那么多真材實料的保安?你們這個特么的都不是保安,是民間特種兵啊!
潘院長,您還是把骨髓賣回給我吧,我大不了再違背一次我做人的原則,我再加點,二十萬,行不行?你們也不用做手術那么麻煩,錢也掙了,順道也賣我爸一個面子,我爸怎么說,也是吃公家飯的,怎么說,他和他兄弟還是高中同學呢?對不對?”
“哦?”潘瑾榮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兇光,“這你都知道了?威脅我?”
“不不不,哪兒敢?”江森忙道,“我爸,他的人,現在住在你兄弟的醫院里,他的命,現在在您的手里,你就是給我一萬個膽子,我威脅誰,也不敢威脅您吶!咱們開醫院,治病救人,做的都是積陰德的事情,是服務人民,是造福人群。但是吧,您也得體諒體諒我家里的難處。我爸媽,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家里也就那點積蓄…”
潘瑾榮笑道:“可以借嘛。”
“誒潘院長,你這就…”江森道,“我上哪兒借去?你是想讓我到處跟人說,哦,我爸的骨髓找到了,有家醫院非要八十萬才給治,咱們這是人類制造矛盾嗎?有什么意義?”
潘瑾榮拿起筷子,夾了塊鮑魚塞進嘴里,細嚼慢咽片刻,咽下去,再端起酒來,小啜一口,發出哈的一聲,才緩緩道:“你家里,不是認識挺有錢的一個孩子嗎?”
“哦…”江森看著潘瑾榮,問道,“你說,江森啊?”
“是啊。”潘瑾榮點點頭,毫不掩飾地回答,“這八十萬,他拿不出?”
“我爸不讓啊。”江森露出苦笑道,“之前就管人家借了四十萬了。”
潘瑾榮打斷道:“之前既然肯借四十萬,為什么現在就拿不出八十萬?有區別嗎?”
江森道:“當然有,借了要還的嘛…”
潘瑾榮不吭聲。
江森的笑臉,也慢慢地收了起來:“潘院長,這筆賬,我算過的。你們醫院八萬拿下這個東西,算上整個手術的過程,前后的成本,大概在三十萬左右。就算你們中間再加價,加到一百萬了,那利潤也就七十萬。這七十萬里頭,我假設就算沒你兄弟那一份,他冰清玉潔,他純潔無瑕,可你們醫院的股東,總得拿大頭吧?那最后落到你手里,能有多少?十萬?二十萬頂天了吧?不如干脆這樣,這二十萬,我直接給你個人,我加到二十五萬。你把那個骨髓賣給我,十五萬。一口價,四十萬,我最多出到這個價。”
說完后,再也不吭聲,拿起筷子,就開始光盤行動。
潘瑾榮看著江森這副沒吃過好東西似的吃相,心里微微閃過那么一絲惻隱之心,說道:“骨髓只能由醫療機構之間轉讓,個人是不能買的。”
江森道:“那就讓甌附醫再買回去,你們自己接洽。”
潘瑾榮道:“這么做,就我一個人吃獨食,我不好向自己的醫院交代。六十萬吧,怎么樣?”
“拿不出,拿不出。”江森滿嘴的菜,連連擺手,“拿不出這么多錢了。”
“那五十萬?”潘瑾榮的眼里,下了某種決心。
江森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你兄弟那份也算進去了?”
潘瑾榮笑了笑,不說話。江森仰頭一想,點頭道:“行,那明天吧,我先給卡里打三十萬,剩下的二十萬,等骨髓到了醫院,我再打給你。”
“你要是不給呢?”
“我爸的命還在你家兄弟手里,我敢不給嗎?我不給,他能給爸做手術嗎?”
“也是…”潘瑾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站起來,走到江森身后,彎下腰來,沉聲道,“三十萬要現金,錢到了,我再發貨。”
“嗯。”江森點點頭。
潘瑾榮又拍了拍江森的肩膀,“聰明。”
然后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先生,買單嗎?”外面的服務員,馬上走了進來。
江森卻擺擺手,一邊繼續狂吃道:“等下,還沒吃完。”
服務員略有點醉了,“先生,要不打包吧?”
“不用,我就在這兒吃完,我宿舍里連個碗都沒有,打包個屁!”
江森埋頭呼呼吃著。
服務員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這么干看著,然后看了十來分鐘,見江森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才又走出房門,守在門外,生怕江森吃霸王餐跑了。
江森風卷殘云,又吃了十幾分鐘,把桌上的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才拿起濕巾,擦擦手,擦擦嘴,然后把手伸到桌子下面,取出了一個隨身聽。
把耳機往耳朵里一塞,倒帶片刻,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行,那明天吧,我先給卡里打三十萬,剩下的二十萬,等骨髓到了醫院,我再打給你。”
“你要是不給呢?”
“我爸的命還在你家兄弟手里,我敢不給嗎?我不給,他能給爸做手術嗎?”
“也是…三十萬要現金,錢到了,我再發貨。”
咔嚓一聲,江森把隨身聽一關,微微搖了搖頭。
證據有了,那么…
怎么用比較好呢?
直接報警肯定不行,老孔的骨髓還在他們手里。
果然這三十萬還是得先掏出來,不過怕就怕自己掏了錢,對方不一定肯交貨啊。
這群死詐騙犯,做人根本沒底線的,搞不好就魚死網破了。
這互相捏蛋的局面真是…
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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