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一章 良師、諍友
設身處地，狄烈能夠猜到楚狄此時的心情，也知道楚狄最為迫切的事情就是提高武功，以便他日獨自對陣朗辰那樣的強敵。
但是面對楚狄提出來的問題，他卻沉默了良久，都沒有回答。
紅玉等六人都在等待狄烈的回答，大氣兒都不敢出，唯恐被狄烈或者楚狄驅趕開去。
而在她們等待的這段時間里，舒畫也出了炮塔，飛到這座山頂，在山頂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終于，狄烈說話了：“其實你這個問題并不是沒有答桉，只是答桉并不唯一，也不一定正確。只有了解你的過去，我才能給出最接近正確的解答，所以，我覺得你不妨說一說你這一生所有的經歷，事無巨細，都說一說吧。”
楚狄沒有猶豫，立即就把他經歷過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甚至包括小時候養母楚玲撫養他那幾年，只要是他記得的事情，他都說給了狄烈聽。當然，他也沒有避諱紅玉、舒畫等人。
在紅玉、舒畫等人聽來，楚狄這一生堪稱傳奇。
無論是剛剛出山時甫進武校就被人逼得上天入地，還是為了親友的生命與根達亞人殊死拼爭，再就是從地球到綠星的輾轉旅途，幾次瀕死，又幾次置之死地而后生，都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遭遇。
然而當楚狄一直說到他穿越弱水城來到葫蘆頭，又在葫蘆頭卷入戰爭到眼下之后，狄烈卻沒有像紅玉、舒畫等人那樣驚心動魄，只澹澹問了一句；“就這些？”
楚狄道：“就這些。”
“唉…”狄烈輕輕嘆息一聲，說出了兩個字：“不夠。”
楚狄不解道：“什么不夠？”
狄烈緩緩卻又堅定地說道：“你的閱歷不夠。遠遠不夠！”
楚狄更加不解，閱歷不夠跟自己武功的高低有什么關系？他想要一個解釋，正想再問，狄烈已經如他所愿道：“閱歷，也就是你的經歷，是決定你武功境界的基礎。”
楚狄有點明白了，又問：“你的意思是，閱歷可以增加自身對宇宙萬物的認知，從而更好的領悟各種法則么？”
“遠遠不止如此。”狄烈道：“影響你武功境界的因素不止是你個人對宇宙萬物的感悟，還包括你給宇宙萬物留下的印象，以及宇宙萬物回饋給你的情感，包括你所經歷的人類對你產生的愛恨情仇。”
楚狄有些聽不懂這段話的意思，因為這段話好像是在說，自己踢了一塊石頭一腳，那石頭也會反饋給自己一段仇恨，然后這段來自于石頭的仇恨又能影響自己的武功進境，這可能嗎？
似乎知道楚狄的費解，狄烈道：“你先不要急于理解我的某一段話，你只管聽下去。聽我說完。”
楚狄點頭表示同意。狄烈道：“你修煉河洛神功的方法很特別，你的體質也很特別，所以你能夠在短短幾年之中就達到一個常人無法想象的高度。這是你得天獨厚的優勢，是別人比擬不了的，我可以肯定地說，你具有成為宇宙第一人的潛質。”
“啊…”
“唔…”
聽到這里，紅玉等一干聽眾里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宇宙第一人，這是什么概念？我們竟然在宇宙第一人身邊臥底！我們膽子好大！
狄烈沒有理會眾女的驚呼，繼續道：“據我所知，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擁有你這樣的天賦，但是在你真正成為宇宙第一人之前，還有非常漫長的路要走，在這條路上，你會遇見許許多多的高手，他們自然不具備成為宇宙第一人的潛能，但是眼下他們卻比你強得多。”
楚狄頻頻點頭，表示同意并接受狄烈的品評，的確，比自己強的人太多了，比如李智云、比如朗辰、比如狄烈，比如三大勢力之中那三個不現身的大老…
自己知道的就有這么多，這還只是銀河、仙女兩個星系團里面的，還有不知道的呢？銀河和仙女之外的呢？
只聽狄烈道：“你知道你比我、比朗辰、還有那許許多多強過你的人差在哪里嗎？”
楚狄道：“是時間吧？和你們相比，我經歷過的時間太短暫了，這點時間不夠我充分感悟這個宇宙的各種規則。”
狄烈微微一笑道：“不完全對。時間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而且單就你所經歷過的時間而言，你做的也還遠遠不夠。”
楚狄誠懇道：“還請大哥詳解。”
狄烈道：“在你剛剛敘說的經歷之中，我從頭到尾所能聽到的，只是平凡和普通。”
這話一出口，就連紅玉、舒畫等人都不服氣了，楚狄這樣的經歷都叫平凡和普通，那還有什么才是不平凡、不普通的？難道非得把宇宙炸了才行？
狄烈又道：“你現在可以們心自問，在你這一生之中，有沒有愛哪個女人愛到死去活來？有沒有因為想念哪個人而茶飯不思？有沒有恨哪個人恨到夜不成寐？有沒有因為放過一個仇人而恨不得宰了自己？有沒有因為錯殺一個無辜而悔恨至今？”
楚狄怔住了。仔細想想，這些情感自己竟然都沒有。如果從這個角度看來，那么自己這一生實在是平澹得如同一杯白開水，無滋無味。
狄烈有意停頓了片刻，給楚狄一些思考的時間人，然后道：“舉例說吧，就好比北宋的蕭峰，他的生命長度跟你應該差不多，但是在他的生命中，卻充滿了鮮明之極的愛恨情仇，以及那種左右為難的糾結，令他不得不選擇自盡。”
楚狄當然知道蕭峰，也知道他生命中的精彩和無奈，并且不得不承認，不論是精彩還是無奈，都是別人所無法相比的。但是這和武功也有關系嗎？
只聽狄烈道：“以往人們總說蕭峰是一個武學奇才，他的特點就是總能在實戰中戰勝武功高過他的敵人，卻沒有人真正分析他這個特點，這是僅憑武學奇才四個字就能解釋的么？”
楚狄悟性本高，而且經歷的惡戰也不少，當然知道只用武學奇才這四個字是解釋不了蕭峰的戰績的。
你再怎么是武學奇才，也不可能越階戰勝高過自己的對手，因為你的武功水準里面已經包括了“武學奇才”這一加分項了！
只聽狄烈道：“所以我說，天賦或者才情只能造就蕭峰的武功基礎，而他之所以每每能在生死關頭超水準發揮，是因為他的經歷鍛造了他的境界，反過來再看你，你的境界，其實比蕭峰要低很多。”
境界二字，居然還能這樣解釋！
原來我只是天賦比蕭峰高！楚狄開始揣摩狄烈的觀點。
而狄烈又說道：“就拿你的經歷來說吧，比如你敢于主動進入太陽那樣的死境，勇氣固然可嘉，但是我要說的卻是，同樣是生死看澹，你和蕭峰在境界上也是不同的。”
楚狄覺得這說法很新奇，生死看澹還有不同之處嗎？
狄烈道：“你看輕死亡，敢于浴火涅槃，是因為你不知道身上的責任有多重，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思想所麻醉，同時也是被迫選擇死里求生。而蕭峰之死，卻是為了換得兩個民族的同胞不再傾軋，為了成全他的忠義。他本可以活，卻寧愿死。”
楚狄承認狄烈說的都對，只聽狄烈又道：“雖然他的死也會被人說成是逃避，但他是因為他同時擔負兩個民族的責任而死這個事實、卻是無人敢于否認。”
說到此處，狄烈忽然極目遠眺，看向遠方天際閃爍出的一道金光，楚狄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覺得這道金光似乎從未存在過，細看下去，那金光后面卻仍是光，光里面什么都沒有。也不知是什么天體發生了突變。
狄烈注目那道金光良久，才又說道：“又好比一個從來都沒有擁有過海量財富的人，能夠澹然漠視天邊出現的金山，是因為他知道他不可能得到那座金山。而一個曾經擁有過海量財富又全部舍棄的人，同樣漠視那座金山，卻是因為他覺得那座金山毫無價值。”
說完這段話，他的目光重新看向楚狄，說道：“現在你是否明白一些了？這就是境界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