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楚狄所面臨的,并不僅僅是一份無法償還的人情,而是根本無法面對郝瑩。
楚狄從來都不是一個虛偽的人,絕不會隱瞞真相、在蒙蔽對方的基礎上與之交往,哪怕只是為了度過困境而敷衍對方,他也會覺得愧疚于心。
在他看來,面對郝瑩,最正確的態度就是開門見山,直接把自己殺死郝運來的事情告訴郝瑩,至于郝瑩知道了這件事以后如何對待自己,那是郝瑩的權力,屆時自己只需根據郝瑩的態度來決定自己的態度,就不必像現在這樣糾結。
他籌措著、想用一種最直白、且相對簡潔的敘述方式,來說出當初和郝運來之間的你死我活之爭,卻是一時之間沒能想好。
總不能開口就說“郝瑩我把你父親殺了”吧?這也太沒來由了。
可若是把自己殺死郝運來的事實放在后面說,先是長篇大論地指摘出郝運來的取死之道,然后才說出郝運來的死訊,對于郝瑩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哦,你殺我父親還殺的這么有理是吧?
楚狄一向比較善于站在別人立場思考問題,他知道對于一個女兒來說,你殺了她的父親,是講不出任何正確理由的,什么正當防衛,什么依法裁決,統統都是扯蛋。
你就是說出一朵花來,人家也只知道是你殺了她親爹,她親爹是死在你的手上。
所以這段話很難措辭。
他甚至希望郝瑩開口問一句,“你在谷神星沒死,應該回到地球了吧?見過我父親沒有?他還好吧?”
只要郝瑩這樣問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說出郝運來的死訊,同時承認自己是殺郝運來的那個人。
但是郝瑩根本沒有這樣問他,而是轉向牛府的方向傳音道:“牛柱國,屠將軍,現在我向你們傳達我母皇的口諭,母皇說了,楚狄和牛旺之間的事情屬于誤會,雙方各有過錯,這件事到此為止,今后你們和楚狄之間彼此不得繼續追究對方。”
牛文善聽了這話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到此為止”是預料中的事情,可是什么叫“彼此不得繼續追究對方”啊?不讓我追究楚狄也就罷了,可怎么著,楚狄還有追究我的權力么?
事情是他殺了我的兒子,又不是我兒子殺了他,怎么他還可以追究我呢?
氣歸氣,想不通歸想不通,但是該走的程序必須要走,郝瑩傳話一畢,牛文善和屠龍立即面向皇宮跪倒,兩人異口同聲道:“臣叩謝陛下公正裁決。”
女帝給出的裁決,就是公正裁決。對此牛文善和屠龍是不敢有半點異議的,只因為他們兩個都知道瑤姬有一個極其厲害的功夫。
或者那已經不能叫做功夫,而只能叫做神通,那就是在這個宇宙之內,不論距離多遠,也不論是誰,只要在背后、哪怕是在心里罵一聲瑤姬,說一句她的不是,這個人立即就會暴斃當場。
暴斃當場是什么原因?自然是遭到了女帝的意念反噬,或者也可以叫做神識反擊。
這件事,在綠星周圍的空域中廣泛傳播,傳的神乎其神,以致于飛騰文明的白天宇都對女帝這項本領有所了解,但是牛文善和屠龍卻知道這絕不是神話,他們知道瑤姬的確有這個本事。
在他們陪在瑤姬身邊的時候,曾經有幾次親眼見證過這門神通的厲害。
舉例來說,當年牛文善陪著瑤姬晚宴,瑤姬正在品啜一杯美酒,忽然微微皺眉,說了句某某星球上面居然有人在罵她。當時她也沒有做出什么舉動,只不過第二天那顆星球上的君主帶著手下幾十名官員來到綠星,直接跪在綠星的宮殿大門外面乞求恕罪。
然后人們才從那個君主的嘴里得知,那個背后罵女帝的人當場就死了,死前的最后一句遺言是深深的懺悔,說他自己千不該萬不該、背后詆毀女帝,實屬死有余辜。
那個被女帝意念殺死的人恰好是那顆星球上的一名高官,他死了也就死了,可是那顆星球上的君主就睡不著覺了,唯恐受到死人的牽連,這才火速趕到綠星謝罪。
再后來,又經過幾件事的證實之后,牛文善徹底服了,從此不論人在何處,絕口不提女帝半個不好,如果一定要說,也必定是歌功頌德,諛詞如潮。
所以在眼下這樁事上面,既然女帝已經如此裁決了,他當然只能贊美女帝這個裁決是公正的,不僅嘴上這么說,就是心里都這么想。
如果誰要讓他想一想“不公正”這三個字,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
至此,牛府這邊的兩人是不敢找事了,而在另一邊,武狀元飯店里面,沒等楚狄說出想說的話來,郝瑩已經搶先說道:“楚狄,你只有半天的準備時間,晚上酉時我會再來接你入宮,我母皇要召見你。”
旁邊眾人聞言悉數懵逼,原本以為楚狄是大公主的未來夫婿,可是現在看來只怕未必如此,女帝定在酉時接見楚狄,分明是要共進晚餐的節奏,這樣說來,只怕楚狄真的會成為女帝的新寵了。
與旁邊暗自猜測的眾人相比,楚狄則更加困惑一些,來不及說郝瑩父親的事情,只來得及反問一句:“你母皇要見我?她見我干什么?”
郝瑩隔著面紗噗嗤一笑,說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還在擔心我母皇和我找你學武功?那你可就想多了,現在你那點武功在我眼里啥也不是,跟我母皇的本領相比更是判若云泥。”
楚狄心說你不就是學會了短距離瞬移么,不過嘴上卻沒有跟對方一爭長短,說道:“既然不是為了武功,還見我做什么?”
郝瑩道:“興許你是走了桃花運了唄。”
說到這里,她又轉頭看向溫道臣,說道:“溫經理,你負責安排楚狄沐浴,給他買兩件高檔服飾,千萬不要讓他這么土里土氣地進宮。”
溫道臣連聲答應,郝瑩卻不再理他,再次轉向楚狄說道:“那就先說到這吧,你好好捯飭捯飭,傍晚我再來接你。”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楚狄回答,郝瑩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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