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其實,我還能看見鬼
案發現場，森帝大廈一樓西側雜物間。
現場保護的很好，死者七竅流血，仰面躺在雜物間的角落，身邊是保潔員使用的拖布、塵推、水桶等清潔工具，慘狀令人不忍直視。
其實此時武綜局的警員們已經得出結論，這里并不是第一現場。
第一現場是在037包房的門口。
037包房距離這間雜物間很近，只隔了兩個包間，警員們根據痕跡斷定，死者是在037包房門前被殺后，又被兇手移尸至此的，目的自然是盡量延緩被人發現的時間。
雜物間很是狹小。除了一具尸體和十幾件保潔工具，容不下再多的人進入室內，如果一定要進去，就只能跨立在尸體上面。
楚狄沒有進入，只站在門口。
他也沒有看向死者的身體，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死者身體的上方，整整五分鐘過去，竟是一言未發。
銬在一起的李穎幾乎偎在了楚狄的身上，她寧可距離楚狄更近一些，也不想碰觸門框或房門，以免破壞有可能遺漏犯罪痕跡。
在他們兩人的身后，是剛剛做過尸檢的法醫，法醫的后面，是整齊列隊的警員。
李穎很有耐心，也不催促，靜等熊孩子給出結論。
在第6分鐘的時候，楚狄突然開口，第一句竟是：“媽的，殺老子干什么？老子招誰惹誰了？”
這句話很是莫名其妙，包括李穎在內的武綜局警員聽了都是如墮五里霧中，楚狄在跟誰說話？誰想殺他？
李穎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在跟誰說話？說夢話呢？我讓你來這里是干什么的，你不會忘了吧？”
“哦！”楚狄如夢方醒一般的猛回身，眼鏡險些碰到李穎的額頭。
李局長雖然身著警服英姿颯爽，腳下卻穿了一雙傳統款式的黑色高跟鞋，以致于她的額頭與楚狄的眼鏡下沿等高。
楚狄明顯沒有在意他和局長阿姨的距離，說道：“兇手是兩個人，一個人從后面伸手捂住了死者的嘴，另一人正面出手，用的是右拳，招式是第三套軍體拳第五招的第一個動作…”
他一邊說一邊用左臂模擬了一下這一招的動作，左拳面輕觸李穎胸前的飽滿地帶，由于兩人距離太近，以致于他的拳招有些走形，但是包括李穎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得出，這動作的確是第三套軍體拳的第五招，只是與常人的右手習慣完全相反。
眾人能夠理解楚狄動作的反轉，因為楚狄的右手和李局銬在一起了，不能動。
李穎看似專注于案情的發展，卻本能地伸出右手撥開了楚狄的左拳，追問：“還有呢？”
沒等楚狄說話，一直站在他們身后的法醫冷笑了一聲道：“裝神弄鬼，裝腔作勢！”
法醫這兩句評語可謂一針見血、入木三分，把眾人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只見他沖著楚狄的背影說道：“就是神醫扁鵲再世，也得講究一個望聞問切，你小子腰都不彎一下，能看出什么來？不就是一記勾拳么？用什么招式打不出來？拳擊行不行？非得是軍體拳第三套第五招啊，你在這蒙誰呢？”
楚狄連頭都沒回，只問李穎：“我有必要給他解釋么？”
李穎嚴肅道：“有必要。”
李穎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也覺得法醫說得有道理。
楚狄就很煩躁，抬起空閑的右手，拇指中指掐了掐額頭兩側的太陽穴，看著李穎說道：“這人說得是有一些道理，但是，如果不是這招軍體拳，換成別的武功來打的話，傷者七竅中的出血情況就會有所區別。”
那法醫聽到此處打斷道：“你是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吧？這能有什么區別？你說說，怎么個區別法？”
聽了這句話，楚狄終于轉過了身子看向說話之人，雖然看不清法醫的長相，卻能模糊地感覺到此人比穿了高跟鞋的李穎還矮了少許，似乎也戴著一副眼鏡，估計不會武功。
出于彼此都戴眼鏡、同病相憐的原因，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起來，道：“就拿你說的拳擊來分析吧，通常拳擊手沒有內功，輸出的只是肌肉爆發力，那樣的重拳即使能夠造成傷者七竅流血，也是通過巨力壓迫被打者腹腔，導致被打者血壓飆升，擠破鼻腔耳道眼球上的毛細血管所造成的。”
說到這里一指雜物間里的女尸：“卻不會像這個死者一樣口腔中曾經涌出大量血液，這就確定了兇手是有內功的…”
楚狄設想的說服方案是，先排除掉拳擊手的可能，然后再給眾人逐一詳解各種武功內力的不同，以及造成出血量的區別，然而他只說了個開頭，就再次被法醫打斷：“死者的口腔中什么時候有過大量血液？你蒙人也不看看蒙的是誰，我檢查過她的口腔！”
法醫本來就看楚狄不順眼，哪來的野小子，一點犯罪嫌疑人的覺悟都沒有，也忒囂張了，還敢用拳頭往我女神的胸口上蹭，就算你是游戲里的大神也不能慣著你！
現在聽楚狄說起他剛剛檢查過的項目，又與自己檢查的結果大有出入，當然立馬戳穿。
旁邊的一眾警員都能理解法醫的心情。
法醫姓秦，暗戀李局已經十幾年了，以致于至今都沒結婚，即使在李局調離歷東的那幾年他也是癡心不改，然而李局從來都不給他機會，就注定了秦法醫變成一只四十多的單身老狗。
很明顯，此時秦法醫是想充當護花使者來著。大家都很清楚這一點，又都覺得秦法醫說得有道理，反倒是楚狄太過張狂，就都抱著一個心思，想看楚狄怎么狡辯。
李穎也覺得秦法醫不至于撒謊，別看自己看不上這個追求者，但是不等于人家工作不嚴謹，相反的，秦法醫很是認真敬業，曾經多次立功受獎。
相比之下，她反倒覺得楚狄說的有些玄乎，所以她也想聽聽楚狄怎么說。
眾目睽睽之下，楚狄突然不說話了，轉開頭去，看向了遠處空蕩蕩的走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眾人盡皆莫名其妙。
1分鐘過后，李穎沉不住氣了，催促道：“楚狄你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
楚狄這才轉回頭來，不屑道：“我說什么？跟誰說話？你讓我跟這個狗屁不懂的家伙講科學么？他不配！”
李穎聽了這話就有些煩了，斥責道：“你這孩子怎么這樣？你說人家不配，總得給出理由來啊，你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誰知道是他不配還是你不配？”
楚狄也板起了臉，指著女尸說道：“死者曾經咬下了身后捂她嘴的那個兇手右手掌緣一塊肉，在她口腔里溢出血液的時候，正好趕上她吞咽那塊肉，一并咽進了食管里，緊接著她就死了，所以口腔里沒有大量溢血的痕跡…”
一旁秦法醫實在聽不下去了，冷笑插嘴：“編，繼續編！有本事編個天方夜譚出來，我給你推薦到閱文平臺去連載！”
李穎也覺得楚狄這番說辭實在匪夷所思，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難道這也能通過死者的傷勢逆推出來？可是你剛才也沒有查看死者的身體啊！”
楚狄心說我是沒有查看她的身體，可是我看見了她的鬼魂了啊！
楚狄從小就有看見鬼的能力，而且看見鬼的時候他的遠視眼都不遠視了，只不過小的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十一歲那年，趕上農歷中元節后三天，他在長白山天池洗澡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溺死鬼。
打那以后他才知道他能看見鬼，而且還能無聲無息地跟鬼交流。
第二年中元節的時候他又看見了兩個鬼，鬼告訴他，一般情況下鬼是不會在活人聚集的地方游蕩的，但是中元節前后幾天是個例外。
今晚的情況也是這樣，陽歷八月底恰好是陰歷七月半前后，本來就是鬼魂游蕩的時節，又趕上女服務員死于非命，一股怨氣凝聚在尸體附近不肯散去，被他進門就看了個正著。
至于他開始進入雜物間時、不看尸體，卻看向尸體上方的空間5分鐘，并不是茫然空望，而是跟女服務員的鬼魂交流來著。
所以楚狄就不用再看尸體了，從鬼魂的口中他得到了幾乎一切答案。
鬼魂當然記得她被殺害的全過程，甚至還記得兩個兇手在殺了她之后，移尸雜物間的時候有過兩句對話，而那對話內容恰恰是關于楚狄的。
原話如下：
高個兇手：“咱們要不要把037包房里那小子一起殺了？不然萬一他召喚服務員不來，雅典娜很快就會發現這女的出事了…”
矮個兇手：“不用，老板說了，包房里那小子有人來殺，還讓咱們躲著點，別礙著人家的事，被人家連咱倆也給殺了。”
所以此前楚狄才會憤然之下脫口而出：“媽的，殺老子干什么？老子招誰惹誰了？”
用了5分鐘時間，女服務員的鬼魂把兇殺案的所有過程都告訴了楚狄，并且請求楚狄給她報仇，楚狄答應了。
但是這話怎么跟李穎解釋？說自己能看見鬼？說了誰信啊？
鬼才信！
所以他只能說道：“你們不信，可以去女尸的食管里面檢查啊，我覺得她咬下來那塊肉未必有時間進入胃里，應該就在食管里面，用個鑷子什么的差不多就能夾出來，你們不是重證據么？不是調查取證么？你們倒是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