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回到斜陽城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冬日的北方大地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雪,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城中宵禁已經結束,為生計,大多數人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在早起的早點鋪買了些包子豆漿油條充當早餐,回到住處時云景已經將買來的早餐吃完。
考慮到接下來要去幻境中迎接楊開山等人,云景沐浴一番,換上了冬款秀才服,穿得很正式。
生在這個時代,衣著方面,常人而言,沒有什么比代表功名的服飾更體面的了。
他還帶上了佩劍,書生佩劍,劍是禮器,也是佩飾,當然,也是利器。
收拾好自己,云景往西邊的城門口而去,昨天和師父李秋約好了在那里見面。
云景來到城門口時,這里的大門早已洞開,縱使漫天冰雪,進出的人也不少,這座城除卻駐扎的軍隊都有百多萬人口,每天需要吞吐海量生活物資。
進出的人雖然不少,但在守衛士兵的嚴格排查下倒是井然有序。
李秋他們還沒來,云景就站城門邊上安靜等著,看人來人往,看眾生百態。
他在觀察來往的人們,可很多人也在觀察他,印證了那句‘你在橋上看風景,橋下的人在看你’這句話。
云景的外貌,哪怕站在人海中也不會泯滅于眾,是最靚的那個仔。
等待的過程中,云景看到了一個熟人,宋明刀,他從城外歸來,黑衣劍服,整個人鋒芒畢露,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卓爾不群。
他三十多歲不到四十歲,正是人生巔峰時刻,‘年輕人’的姿態展現得淋漓盡致,趁年輕,恣意一些,本該如此。
不過宋明刀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肩膀處的衣服都破了一道裂口,明顯受傷了,但是皮外傷,他似乎不久前殺人了,一身殺氣還未徹底消去,所過之處人們紛紛避讓。
對于他這樣的江湖中人,平民百姓最好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此人的武功明顯又精進了不少,真不知道‘劍經’被他練到什么程度了”,云景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有些啼笑皆非的,誰知當日吹牛寫下的劍經居然真被他練出了名堂。
好吧,世間從來都不缺少天才,對天才而言,很多事情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然后云景就想到了前世看過的那些話本,很多老鄉去了其他世界不開掛就活不下去,殊不知對真正的天才來說,他們本身就是掛逼,外力反倒會成為天才成長的阻礙。
宋明刀也感受到了云景的目光,抬眼看過來,認出了云景,當初他在路上挑戰夫子劉能時見過云景,還記得,遠遠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沒認出云景是當初去鳳陽城路上時遇到的那個小屁孩,時隔多年他早忘了。
云景微微抱拳行禮,算是打過招呼,雙方不熟,可謂真正的點頭之交,僅此而已。
想到當時宋明刀挑戰劉能,云景在想也不知道如今劉能怎么樣了,自己問的那兩個問題他弄懂了嗎?還有葉天呢,也不知道被他拐哪兒去了…
云景壓根不知道如今劉能已經踏足了傳說中的逍遙境,而且還是拜他那兩個問題所賜,否則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和宋明刀打招呼之時,云景明顯的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在注視自己,尋著感官看去,卻見一位四十許的刀客大步朝著他走來。
那人身材不高,長相平庸,身穿皮襖頭戴皮帽,但一雙眼睛卻格外凌厲,真正的目光如刀,沒幾個人敢與之對視。
先天中期,而且從氣勢上判斷還不是墊底的那種,想來練就了一門或者幾門厲害的功法,看向對方云景心頭判斷道。
那人穿著打扮和長相明顯區別于大離的人,就如同云景前世的華夏人和高麗人那樣,能明顯區分開來。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冷意徑直走向云景。
來到附近,對方雙手持刀行了個抱拳禮,對云景毫不掩飾殺意道:“大江,小刀王,齊懷志,特來領教云公子手段!”
他操著一口撇腳的大離官話死死的盯著云景一字一頓道。
此言一出,周圍都安靜了片刻,然后人群快速閃開,就連準備離去的宋明刀都停下了腳步。
人們空出了很大一片區域,眼神毫不掩飾對那叫齊懷志的厭惡。
大江王朝的人,出現在大離王朝境內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畢竟人家是混江湖的,僅代表個人,不代表其他,縱使如今兩國交戰,但那是國與國之間的事情,與江湖往來是兩碼事。
該來的還是來了,對于齊懷志毫不掩飾的殺意云景并不感到意外,就如同大離的人恨不得宰掉大江那些針對本國人士的人一樣。
自從得知自己上了大江王朝那什么獵殺榜,云景就預感到了這樣的事情隨時會到來。
江湖挑戰再正常不過了,兩國交戰并不妨礙民間江湖人士‘交流’。
云景在四通鎮殺了那么多大江王朝的人,還被懸賞刺殺,不過當時沒多久就被云景連殺手組織都一鍋端了不了了之,前幾天云景在軍中歷練,殺了大江王朝不少人,先天高手都有幾個,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被找上門來很正常。
周圍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齊懷志,你一個先天高手,去挑戰一個后天境界的年輕人,丟不丟臉?
然而江湖就是這樣,人家登門挑戰,要么應戰,要么干脆認輸,是雙方的事情,其他人想插手也只能等事后,這是潛規則,想要并肩子上,那種情況大多都出現在非正常挑戰的時候。
認輸會很丟臉,對名聲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個時代無數人將名聲都看得比命重,而應戰,則會生死難料!
云景是讀書人,不是混江湖的,但如今他沒有官職,所以齊懷志前來挑戰也還說得過去,若云景有官職的話,那就不能用江湖中正常挑戰這一套來針對他了。
“小兄弟別上他的當,你還年輕,沒必要應戰,我們還沒瞎,他比你修為高,純粹是欺負你年幼,此人分明是借挑戰想殺你,直接認輸就是,我們理解你,丟臉的只會是他,而且還是丟大江王朝整個江湖人士的臉,無恥至極”
“云公子,哪個云公子?莫不是四通鎮以后天力斃敵國先天那個云公子?”
“是他沒錯了,傳聞那個云公子英俊非凡,世間少有,倒是對的上號”
“你們的消息都落伍了,不久前云公子于落草坡殺敵國幾個先天的事情你們難倒沒聽說嗎?”
“嘶,他才多大,居然有這等手段!”
“云公子,別理他,此人居心不良,我大離義士豈容他在這里耀武揚威,認輸吧,我們挨個挑戰他,定讓他走不出斜陽城!”
周圍的人們紛紛幫云景說話,就連巡邏士兵都過來維持秩序了。
正常的江湖挑戰在禁令之外,只要不是多人械斗殃及無辜官府是不會管的,至少明面上如此,江湖和朝堂以及家國是兩個領域,各有各的潛規則。
齊懷志冷冷的看著云景,對于周圍人們的話語絲毫不在意,只要能殺了云景,他們說再多又如何?至于事后,自己敢站出來,害怕大離的人為難?
云景持劍拱手向周圍行禮道:“多謝諸位好意”,然后看向齊懷志道:“大離,云景,請賜教”
云景并未拒絕齊懷志的挑戰,接著就是,何懼之有,他想殺自己,自己也不是泥捏的,不過得速戰速決,這身裝扮還得去迎接楊將軍他們呢,可不能破壞風儀。
“小兄弟,你沖動了,何必意氣用事,不用在意他人看法,你說句話,我幫你把此人打發了”,宋明刀看向云景說道。
云景明白對方是出于好意,笑道:“多謝這位大哥,我有分寸”
宋明刀點點頭不再說什么,雖然有心想幫忙,卻沒有大包大攬,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對于他這樣的江湖中人來說義不容辭,畢竟是面對敵國之人,但云景不需要他就不堅持了,雙方非親非故。
遠處,李秋和二皇子來到了城門附近,除他兩人外,還有一干護衛跟隨,裝扮都很正式,畢竟是要去迎接楊開山他們的,必須要給予尊重,不過并未大張旗鼓的擺開儀仗,而是白龍魚服秘密前往。
他們留意到云景處的動靜,紛紛看了過來。
“咦?是云兄弟,看樣子大江的人欲要借江湖挑戰名義殺他,雖說是江湖做派,但也有些過分了,先天‘挑戰’后天,簡直笑話,找死,來人,去將那大江的人廢了丟出城外,別耽誤正事”,二皇子夏濤大概了解什么情況后皺眉沉聲道。
他看出了云景只是后天后期修為,而齊懷志卻是先天中期,雙方差距太大,擔心云景安全,于是直接下令,至于什么江湖規矩不規矩的,作為大離二皇子,他豈會在意這些?一句話的事情罷了,誰還能怪他不成!
他一聲令下,正有一個真意境的屬下準備動手,李秋卻是開口了,他微微側身行禮平靜笑道:“殿下稍安勿躁,看著就好,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我那徒兒不會有事”
看了看李秋,又看了看那邊平靜的云景,夏濤點點頭,示意屬下就別參合了。
李秋看向云景方向,輕輕搖頭道:“活著不好么…”
那邊,齊懷志見自己計謀得逞,殺意升騰咧嘴道:“云公子好氣魄,佩服,不過此地不是動手的地方,我們移步城外如何?”
云景已經看到了李秋等人,遠遠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看著周圍笑道:“不用那么麻煩,左右不過片刻的事情罷了,何必費那個時間,我等下還有事兒,就在這里吧”
云景不是不知道城內不方便交手,不過正事兒要緊。
說著,云景對周圍的人道:“諸位,還請站遠一些,刀劍無眼,以免誤傷”
“既然如此,那就依云公子”,齊懷志見周圍的士兵都沒說什么,于是看向云景咧嘴笑道,能在眾目睽睽下殺了云景,那再好不過。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云公子,刀劍無眼,生死各安天命,你準備好了嗎?”
“請”,雙方拉開距離,云景雙手捧劍點頭道。
齊懷志并未絲毫看輕云景,反而內心無比認真,云景能接受自己的挑戰,必定有所持,他不是自大的人,接下來將全力以赴,因為那種自大不將對手放在眼里的人都活不久,能闖出小刀王的稱號,齊懷志憑的不是手中的刀,而是謹慎。
緩緩抽出長刀,身上真元涌動,青銅色光芒綻放,眨眼在他體外形成了一套真元凝聚的光影鎧甲,一看就防御力非凡,長刀之上宛如實質般的青色鋒芒吞吐,地面無聲無息的被割裂出了道道裂痕。
看向對面長身而立的云景,齊懷志沉聲道:“云公子,小心了!”
小心兩個字他咬得很重,分明就是在說,接下來我將要了你的命!
說著,他一腳踩碎地面,身影快若閃電般一往無前朝著云景劈殺過去,風雪狂舞,刀光駭人。
作為一個后天中期的高手,齊懷志若是大肆破壞的話,方圓千米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破壞得一片狼藉,這個層次有這樣的能耐,這也是齊懷志建議去城外的原因,否則動靜太大,大離官府不會坐視不管的。
然而也要他有那個機會搞破壞才行。
見他對方迫不及待動手了,云景認真道:“來得好!”
說著,他左手拿劍,并未抽出長劍,而是內力吞吐隔空朝著齊懷志打出一拳,出拳的時候,拳頭變得火紅,宛如燒紅的鋼鐵。
周圍觀望的人們紛紛詫異無比,心說這位云公子才后天后期,內力不能外放,你隔空打出一拳打寂寞啊。
然而下一刻,人們紛紛瞪大眼睛。
只見云景一拳打出,前方一枚籃球大小,橙色偏藍色的火球憑空出現,炙熱高溫百米外都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積雪冰凌肉眼可見的融化。
那火球出現,觀望之人無不心頭一凝,就連沖殺過來的齊懷志都下意識瞪大眼睛,感受那火球的恐怖威力,心頭暗道不愧是能越階斬殺先天的云景,果然手段非凡。
然而這是什么武功?
齊懷志心頭已經生出了絲絲悔意,可事已至此,他已經騎虎難下。
“殺!”他沖殺過來的時候咆哮一聲,刀光吞吐,鋒芒刺眼,似要一刀撕裂天地,欲施展壓箱底的刀法一刀將云景斬殺。
然而那顆火球出現得快,來得更快,在他開口之際就眨眼橫空飛來轟在了他身上。
火球炸裂,橙色偏藍的火焰將他籠罩,恐怖的高溫席卷,光影閃爍刺得周圍的人睜不開眼睛。
熱浪滾滾中,在那恐怖火焰下,齊懷志體外那先天真元凝聚的青銅色鎧甲連一個眨眼就沒能堅持住就崩碎了,身上的衣服更是頃刻化為飛灰,緊接著是他的身軀,恐怖火焰席卷下飛速變成焦炭!
有著先天中期修為的齊懷志直接凌空炸成了碎片,沒有血肉橫飛,破碎的軀體只剩下一地焦炭。
那火球爆發的火焰太可怕了,簡直融金化鐵只是等閑,齊懷志血肉之軀,縱使先天真元施展護體功法亦抵擋不住片刻!
他一身本事還未來得及真正施展就死了,死得干脆利落。
火球一閃,轟在他身上,恐怖高溫爆發席卷將其籠罩,一個呼吸他人就沒了…
嗤,一把長刀落在云景跟前插在了地上,那是齊懷志的兵器,卻是坑坑洼洼一片通紅,隱有融化的跡象!
一揮衣袖,云景掀起一陣勁氣將死后的齊懷志身軀焦炭碎片排開,心說火球不愧是師父認證過堪比先天后期罡氣施展的手段,威力著實不錯,居然一舉秒殺了一位先天中期。
‘法術’第一次施展,效果還不錯,天地靈氣凝聚的手段,顛覆了常理認知!
能一舉消滅對手,云景才不會和對方你來我往墨跡半天呢,有那功夫做點其他事情不好嗎,甚至云景都已經想好了,若是一枚火球不足以轟殺對方,他就再來幾個,或許干脆念力控制他的兵器出其不意抹掉對方脖子,才沒工夫和他墨跡呢,殺人的手段云景多的是,對方想弄死自己,不惜以先天中期欺負我一個弱小的后天,云景豈會客氣…
一舉秒殺對方,面對周圍一眾目瞪口呆的眼神,云景拱手道:“之前多謝諸位仗義執言了,看來對方也只是個樣子貨,沒收住手,讓諸位見笑了,此事已了,耽誤大家時間,在下抱歉,都散了吧”
說著,云景一整衣衫,走向師父李秋方向。
然后云景就被士兵攔下了,攔下他的士兵雖然驚恐于云景的手段,但還是硬著頭皮公事公辦道:“云公子稍等,你于人交手,破壞的地面還是要賠償的,對方已死,只能找你了,而且打掃這里也是要花錢的,不多,十兩銀子就成”
云景:“…”
沒辦法,只得掏出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遞給對方,在周圍一圈人古怪的表情中灰溜溜離去。
這事兒整得,規矩就是規矩,還是要遵守的,但是好尷尬啊…
云景跑了,在場的人面面相窺,看著齊懷志死去的地方,片刻后人們才傳來一陣吸冷氣的聲音。
“小刀王齊懷志,在大江王朝名聲不小,可不是什么樣子貨,成名十年險有敗績,尤其是近段時間,我大離死在他手中的人不少,沒想到他就這么死了,死得干脆利落,死得只剩下一地的渣!”
“一招,一招啊,云公子一招就將其殺了,實力簡直深不可測!”
“以前我還有些懷疑云公子后天后期斬殺先天是在夸大其詞,如今看來,,不但不是夸大其詞,反而保守了,這云公子絕對不是后天境界,扮豬吃老虎?”
“他那是什么武功?為何后天后期就有如此手段?”
“都這樣了你還以為云公子是后天境界?再則,這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間多的是能讓人后天境界就能做到類似先天真氣外放的武技,不過云公子施展的武技,足以稱得上神功了,當真可怕,我在此之前從未見過聽過類似的武功!”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現在的年輕人了不得,他才多大”
“不過這樣一來,云公子表現得越是優秀,他在獵殺榜上的排名就越高了,以后會麻煩不斷的”
“那又如何,哪個成名人物不是伴隨這各種各樣的挑戰和危險成長的,真正的強者,從來都不畏懼麻煩和挑戰,要么一往無前站到巔峰,要么泯滅于眾生死道消,弱者才會懼怕逃避”
“說的也是…”
人們議論紛紛,斜陽城作為邊關要塞,如今匯聚了天南海北的厲害人物,可謂藏龍臥虎,可以預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云景的戰績必將成為很多人津津樂道的談資,他的名聲也將大大傳遞開去。
人群中,宋明刀靜靜的看了一眼齊懷志死去的地方,又看了看云景的背影,沉默片刻大步離去。
“我還得繼續努力才行,切忌不可小看天下任何人,若是我面對齊懷志,在不施展劍經第二層劍法的情況下,能殺他,但絕對做不到那樣一擊必殺…”
宋明刀心中暗道,見識了云景的手段,并未打擊到他的意志,反而更加堅定了一往無前的武道之心,他宋明刀,不弱于人!
齊懷志跳出來云景就沒想過逃避,接著就是,自己不是江湖中人,但也不懼江湖中人的挑戰,當然,這是在自己沒有官職的前提下,若是以后入仕,就不能貿然用江湖中人的手段行事了,那會給同僚留下不好的印象,會被人覺得冒失,真到那個時候,最好的選擇是無視,然后讓官府的人將其拿下,膽敢謀害本官,不拿你拿誰?
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插曲過后,至于后續會怎么樣,云景沒想那么多,人生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會出現什么情況,何必瞻前顧后?未知才有意義,若將以后考慮的明明白白,那人生還有什么樂趣可言。
把齊懷志拋在腦后,云景來到李秋他們這里,恭敬行禮道:“拜見師父”,然后對夏濤說:“見過黃兄”
本來按道理云景應該是要先給夏濤行禮的,師父也要靠后,但那是在正式場合。
當下夏濤并沒有擺皇子儀仗,所以云景就將師父放在前面了,對夏濤也只是行朋友之間的禮節,夏濤當初白龍魚服以黃濤的身份和云景結交,是以云景依舊稱呼他為黃兄。
李秋看著云景,眼中滿是贊賞,明顯對于云景之前的表現很滿意,但卻沒說什么,似乎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平靜的點點頭道:“人都到齊了,走吧,正事兒要緊”
“全憑師父安排”,云景點頭道,站在了李秋左手邊靠后一步位置。
這個時代講究左手為尊,云景是李秋的徒弟,衣缽傳承,很多時候云景是能完全代表師父李秋的,所以站他左手邊靠后一步理所當然。
夏濤看著云景點頭笑道:“云兄,我們又見面了,走吧”
打過招呼,一行人啟程,往城外而去。
之前夏濤還為云景擔心呢,未曾想純粹是多余的,云景當真是讓他刮目相看了,用一句文武雙全來形容都不為過。
文,云景能畫出價值連城的畫作,還能出謀劃策對行軍打仗頗有韜略,更是提出多種利國利民的工具辦法,武,云景能以后天后期秒殺先天中期,這是親眼所見的。
只要云景不中途夭折,夏濤都無法想象云景最終能成長到什么地步,作為大離的皇子,站在夏濤的角度,云景這樣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的,那是一個國家強大的象征。
當然了,站在夏濤的高度,什么樣的天才妖孽沒見過,云景雖然出眾,但還沒到足以讓他瞠目結舌的程度,盡管他還沒見過那個云景這般同齡人比他更出眾的…
插曲過后,一行人出城,旋即加快步伐往幻境方向而去。
他們一行近二十人,除卻云景外,修為都沒有低于先天境界的,其中真意境更是足有三個,三個真意境,一個是陛下安排保護李秋的,另外兩個則是保護夏濤的,嗯,這兩個真意境都是太監,來自皇宮大內。
作為保護皇家子弟的太監,忠心耿耿不說,其手段亦是非凡,為了皇室子弟的安全,皇家從不吝嗇資源去培養這些忠心耿耿的護衛,這從當初長公主的一個先天后期護衛就能施展一門恐怖的紅蓮劍法就可看出。
有一說一,縱使云景如今手段不少,想到當初那個長公主的先天后期護衛隊長梅姐,云景亦是沒有絲毫勝算,皇家底蘊太可怕了,永遠都不能小看。
當初那梅姐施展紅蓮劍法,朵朵劍蓮綻放,如日當空,方圓數百米都在她劍法籠罩之下,相比起來,江湖中人就遜色得多了,有幾個人能施展出那種手段的?
云景一行人身手都不弱,趕路自是飛快,盡管沒有全速趕路,但若到達幻境,也花不了兩個時辰,那可是兩三百里路程!
趕路途中,他們還能輕松閑聊。
李秋道:“景兒,待會兒到了之后,進入幻境,由你引路,前往幻境中心宣讀陛下旨意迎接楊將軍他們,你主要負責進出引路,其他的就不用管了,看著就好”
“徒兒明白”,云景點頭道。
李秋繼續說:“嗯,迎接楊將軍他們茲事體大,我們都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屆時那里的蟻樓成員會配合我們,務必將東西安全送回斜陽城交于鄧夫子”
心念一動,云景問:“師父,你是擔心過程中會發生意外?”
“不錯,景兒,昨夜為師思索了一下楊將軍他們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當初那件事情知情者都被大江的人滅口了,然大江的人不可能完全將那件東西遺忘,這點從那個叫裴莫的人還在尋找就可看出,大江必定還有所記載,只是沒有大張旗鼓的尋找而已,然后,四十多年來,為何楊將軍他們禁止任何人離開?做法有些頑固甚至愚忠,后續去的人,包括他們自己都不讓走,為師猜,那里恐怕有大江王朝尋找那件東西的人存在,楊將軍處于謹慎也這么認為,他們一直被困那里還好,一旦脫離幻境,恐怕隱藏起來的人就不會讓我們順利的帶走那件東西了,當然,這只是為師的猜測,不一定是真的,但不得不防,容不得半點意外”,李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里,云景不得不佩服姜還是老的辣,在此之前他自己就沒想這么多,也沒考慮這么周全。
是啊,楊將軍他們四十年來禁止任何人離開,包括他們自己,這其中是不是就在防備大江王朝的人?
須知那件東西可是凝聚了一位神話境的畢生心血,大江當年雖然殺掉了知情者,但豈會那么容易放棄?不讓情況泄露是一回事,架不住秘密尋找啊。
只是幻境那個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這才幾十年沒有關于那件事情的事端出現。
“嗯,雖然只是師父的猜測,但這種情況也不得不防”,云景認真道。
李秋搖搖頭說:“景兒你也不必緊張,只管帶路就是,其他的有我們,嗯,為師的意思是,帶出那件東西后,由你保管,到時回城你親自交到鄧夫子手中”
“全憑師父做主”,云景心頭一暖道。
他明白這是自家師父在給自己爭取機會,讓自己在鄧夫子面前露露臉加深印象,甚至不惜放棄自己在鄧夫子面前露臉的機會。
這是何等的用心良苦,真正可謂對云景比對親兒子都親了。
李秋明目張膽的這么說,雖然是處于私心,卻并未避諱夏濤等人,他李秋做事正大光明,沒必要藏著掖著平白讓人看輕。
這些安排好,李秋不在多言,安靜趕路。
然后夏濤才有時間和云景說話,之前都沒有打擾云景師徒交流。
不過夏濤并未提及之前云景在斜陽城門口殺死齊懷志這件事情,而是舊事重提道:“云兄,當初你交與我的畫作,在我的運作下前段時間已經在京城最大拍賣行進行拍賣,刨去拍賣行抽成,所得白銀兩百四十萬兩!”
“這么多?”云景詫異道。
自己的一幅畫,雖然畫了三天兩夜,縱使當時累得頭暈腦脹,但聽到拍賣出兩百四十萬兩白銀云景還是很吃驚的,須知小時后云景家窮得大冬天房頂都被積雪壓垮。
兩百四十萬兩啊,換成牛得多少頭?
“云兄那幅畫,當得起那個價格,世間唯一啊,云兄弟是不知道當初你那幅畫引起了多大的轟動,就連…就連我爹都親自去參與競拍了,不過沒拍到,我爹的私房錢不夠,最終被巨富金家的人買走了”,夏濤笑道。
額,自己的畫居然連天子都心動了?然而卻沒競拍過別人,想想也是,天子雖然喜歡,但也不可能拿國庫的錢去競拍那幅畫,小金庫不夠也正常,當然,要說天子的小金庫沒錢那是假的,可花幾百萬兩買一幅畫就得不償失了。
被金家買走了,不會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金山背后的金家吧…
心頭嘀咕,云景道:“在此之前我倒是沒想過那幅畫會那么值錢”
“實際上云兄弟那幅畫價值不止這些的,只是金家的大手筆一下子嚇住了其他人,被他家撿了個便宜,話說回來,云兄弟,你是不知道,如今不知道多少人以收藏你的一副畫作為榮,可惜他們找不到你人,當初那幅畫我讓人處理了一下,沒人知道是你畫的,否則你是別想安寧了,門檻都要被踏平”,夏濤開懷道。
當初云景嫌麻煩,就讓夏濤處理一下畫作上的落款,他也沒食言,不過那是當初云景的想法,換做現在的心態,云景就無所謂了,不過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如今云景也沒工夫和心情花幾天時間畫那樣一幅畫。
然后云景道:“我本身被不被人知道無所謂,主要是那幅畫流傳出去就好,越多人看到,總有見不得民間疾苦之人動惻隱之心去幫助那些窮苦纖夫,這才是我想要的”
“云兄弟不為名利,當真高潔,你放心吧,金家買下那幅畫后,辦了幾次鑒賞聚會,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副畫作,如今已經有人專門去照應漓江兩岸的纖夫了,往后他們的纖夫活計或許會依舊,但生活必定能逐漸好起來”,夏濤明白云景的想法,把后續給他說了一下。
云景點頭笑道:“那就好”
這也算放下一樁心事了。
夏濤并沒有過多提及那幅畫的特殊之處,比如觀看后有一定練心效果促進武道心性增長這方面,這也是他說金家撿了個便宜的原因,如今那幅畫已經被人買走是私人物品了,多說無益。
然后他說:“對了云兄弟,根據你當初的提議,拍賣所得的那筆錢,我已經吩咐下去,讓人把救濟社開辦起來了,由我的名義牽頭,也和我爹打過招呼,我自己也投入了三十萬兩銀子,經過宣傳,在想要獲得良善之家榮譽下,不少殷實之家都紛紛出錢,如今救濟社每天都在壯大,每天都在幫助很大走投無路之人窮苦大眾,如今救濟社的名聲漸漸傳開,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傳來斜陽城,也將來這邊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這是在行善事,我爹知道后很開心,還夸贊了我一番呢,在此我倒是要謝謝云兄了,算是欠了你一個大人情”
聽完后云景搖頭道:“黃兄言重了,別說什么欠我人情,能幫到需要幫助的人就好,而且這件事情是你在辦,我都沒過問,全是你的功勞,我可不敢居功”
“云兄弟或許不在意,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夏濤笑道,沒再說什么,他心頭知道就好,再客套下去就生分了。
云景笑了笑也沒再多說,當初說那個提議之時,注意事項都給夏濤說過了,他自己悠著點就好,別弄巧成拙。
當然,他是皇子,辦救濟社并不怕被說成聚攏民心,畢竟他爹當今天子也是知道甚至支持的,若是沒有皇子身份,一般人還真不敢這么干,一頂聚攏民心意圖造反的大帽子扣下來沒幾個人承受得住。
李秋默默的聽著,然后好奇問:“景兒,你們說的畫是什么?救濟社又是什么?”
“李將軍,還是我來說吧,當初云兄弟畫了一幅畫,然后…”,夏濤主動幫云景開口道,總不能讓云景這個當徒弟的在師父面前自夸嘚瑟吧。
聽完始末后,李秋看向云景拍拍他的肩膀贊賞道:“景兒這件事情做得不錯,一幅畫能惹來無數人追捧,或許以后你還能爭一爭那四大才子稱號,而且,你能舍棄那么多錢財一心幫助他人,實屬難得”
“師父過獎了,四大才子徒兒沒想過,而且一幅畫而已,徒兒也沒想過會賣那么多錢,現在想想都有點心疼呢,不過如今再讓我畫一副那樣的畫,徒兒都不知道能不能畫得出來”,云景笑道。
“不知不覺,景兒都已經能做到這種程度了,一晃眼十多年過去,為師真的老了啊”,李秋感嘆道。
當初云景不過是一個連字都不識的鄉下娃娃,黑黑瘦瘦的,李秋都沒想到一晃眼他能做到這種程度了,時間過得真快。
“師父才不老呢,正直當年,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云景道。
一行人說著話,從斜陽城出發,差不多一個時辰時間,緊趕慢趕,來到了幻境之外。
那里早有得到命令的蟻樓成員靜候于此。
“參見二皇子殿下,見過李將軍”,蟻樓成員第一時間行禮道。
夏濤一揮袖袍道:“諸位平身”
作為皇子,他有資格說平身二字,甚至還能稱孤道寡,雖說來此之前天子讓李秋負責此事,可說到底二皇子的身份擺在那里,李秋單憑身份地位并不足以搶了他的風頭。
蟻樓成員不少,盡皆在幻境之外,人數足有三百出頭,他們全都身穿黑衣,且帶著面具,作為蟻樓成員,哪怕是面對二皇子,也沒有以真面目示人,除非以后二皇子有機會坐上那個位置,蟻樓成員才會摘下面具。
這里蟻樓成員不少,高手眾多,真意境就有四個,可見他們之前對幻境的重視,加上夏濤和李秋的護衛,在場的真意境就足有七個!
這就是一個國家的底氣了,平時一個真意境都很難見到,可天子一言,這樣的人卻能一下子聚集這么多。
“這便是幻境么,當真神奇,在外一點都看不出特別之處,內中卻另有乾坤”,李秋打量著前方的幻境略微好奇道。
此時帶著白板面具的蟻樓負責人站出來提示道:“李將軍,前面就是幻境了,在外看,那里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可走進去,卻是六識扭曲,且內中環境時時刻刻都在變化,端是神異無比,這兩天我們想方設法的進去了解,卻連一點皮毛都沒弄清楚,反倒是在內中詭異的環境下折損了一些人手,所以,接下來若是要進去的話,還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好”
“多謝提醒”,李秋拱手行禮道,雙方不是一個體系,身份地位談不上誰更高,都是聽上頭吩咐相互配合罷了,該有的禮節不能少。
接著夏濤開口道:“李將軍,父皇讓你全權負責此事,接下來請下令吧”
看著前方,李秋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諸位聽好,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差錯,接下來,我需要蟻樓的人去維持從此地到斜陽城這一路的安穩,確保我們到時候能平安返回斜陽城,或許不會發生意外,畢竟我們是秘密前來沒有走漏風聲,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所防備總是沒錯的,蟻樓的任務很重,那件東西不能出意外,你們要打起精神來!”
“將軍放心,我們蟻樓絕不容許沿途任何意外發生”,蟻樓負責人沉聲道。
李秋點點頭說:“嗯,蟻樓的人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各位行動起來吧”
“遵命!”蟻樓負責人點頭道,然后他一揮手,在場的幾百蟻樓成員迅速分散行動起來消失不見。
如果云景不是念力洞穿入微,一時之間都不能發現他們藏什么地方去了。
幻境入口這個地方,由這里的蟻樓負責人親自帶人隱藏在周圍鎮守,其他的則去沿途路上了。
然后,李秋看向剩下的人道:“景兒帶路,把繩子拿出來牽好,以防進入幻境后走失”
“嗯,諸位請跟我來”,云景點頭道,率先牽著繩子走向幻境先頭帶路。
這處幻境的神奇,在場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縱使有人懷疑云景能不能真的帶他們在幻境中穿行,卻都沒有表現出來問出這種愚蠢問題。
事到臨頭,行于不行,接下來就知道了。
一步踏出,云景再度踏足幻境范圍,肉眼所見的世界瞬間變了一副模樣,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踏足這里,云景依舊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當真神奇,若非親眼所見,簡直不敢相信世間居然有這等地方,景兒,走吧,前面帶路,正事要緊”,緊隨其后而來的李秋打量著幻境內的一切平靜道。
幻境雖然詭異莫測,但李秋早已練就波瀾不驚的心態,他雖然自問自己無法看透詭異的幻境,但還是相信云景的,自家徒兒不會無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