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凱倫咖啡廳。
天色剛晚,趙曉雪獨自一人走進了凱倫咖啡廳。
剛一進門,便看見慕安安在靠窗的座位上向她招手。
趙曉雪走了過去,見只有慕安安一個人,便問道:“安安,你哥沒到?”
“還沒有,估計是醫院臨時有事吧。不管他了,咱們先吃些瓜果,等他到了再上正餐。曉雪,你覺得怎么樣?”
“今天是你哥請客,我就客隨主便,聽你的了。”趙曉雪道。
“那好,果汁和果盤我都點好了,就等著你到呢。”
“果然是慕家大小姐,沒白在國外喝過洋墨水,做事總是這么井井有條。”趙曉雪夸獎道。
“曉雪,你可別夸我。回國好幾年了,我整日無所事事,不像你,家里的生意都擔起來了。”
“無所事事還不好,哪像我,天生勞碌的命,想閑下來都不行。”
“看你說的,像我什么都不能做似的。
有手有腳的,誰愿意閑著啊,我好賴在法國讀了幾年商專,回國了,一點兒都用不上。
對了曉雪,正好我哥還沒到,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啊?”趙曉雪問道。
“徐浥塵,你熟吧?”慕安安神秘地問道。
“徐浥塵?我認識,但不熟。”趙曉雪想想說道。
“我聽說,那次你的馬車受驚,就是這個徐浥塵救的你,我還以為,你跟他很熟呢。”慕安安稍稍失望道。
“熟倒算不上,不過,因為徐家三叔的緣故,這個人我倒是接觸幾回,大概情況還是知道的。你要問什么,我要是清楚,就告訴你。”
“真的?”
“當然真的了。”趙曉雪應聲道。
“好啊,那我就問了。
白天在醫院,我看到一個日本女軍官跟他在一起,他們是什么關系?”慕安安問道。
“這個我知道,那個女軍官叫青木玲子,是城防司令部督察官,監督徐浥塵做事的。”
“就這些?”
“啊,就這些。”
“我怎么覺得,他們關系不一般呢?那個日本女軍官是不是對徐浥塵有意思?”慕安安向趙曉雪問道。
“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他們兩個倒是總在一起,看起來關系還不錯。
安安,你問這個干什么?一個跟日本女人都能勾勾搭搭的,能是什么好人啊?”趙曉雪不屑道。
“我可不這么看。
你也不是不知道,日本人根本瞧不起我們中國人。
能讓一個日本人女人,還是個女軍官傾心的男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這個徐浥塵,我是越來越感興趣了。”慕安安喝了口果汁,說道。
“安安,我覺得你還是小心點。一個姑娘家,別讓人給騙了。”
“騙了?能騙什么?就算騙了什么,我也愿意。
我再問你,這個徐浥塵在哪里能找到?”慕安安問道。
“你還真想去找他?”
“當然了。這個徐浥塵長得好帥,個子還高,聽你這么說,條件還不錯,見一見又有何妨。”
“安安,你也看到了,他身邊還有一個日本女人,這種男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有個日本女人怎么的?說明有魅力。
真要是甩不掉,大不了我們成親之后,娶她做偏房,不就完了。”
“呵,你倒是有這個自信。”
“自信,當然有了。
別看我是第一次見到那個徐浥塵,不過我能看得出來,他眼睛里有我,這就行了。
本來我還擔心,你們之前認識,會不會已經在一起了。
現在看來,你們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去的。
要我說,你就跟我大哥得了。雖然我大哥不是正房所生,不過大娘沒有兒子,他是堂堂正正慕家長子,以后是要接慕家產業的。
再說,我哥要學識有學識,要長相有長相,還對你一往情深,你還挑什么啊?”慕安安對趙曉雪說道。
“沒挑什么,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感情這東西誰能說清楚。那么多上你家提親的,你怎么就沒一個看好的?”
“行了,我現在是跟你說好話,你愛聽不聽。
以后我哥心里有別人,你可別后悔。
對了,剛才我問你,在哪能找到徐浥塵,你還沒說呢。”
“哦,那個徐浥塵有兩個身份,一個是城防司令部副官,一個是城防司令部特戰隊隊長。
你可以先去城防司令部找他,他要是不在,到東城外的集訓營也能找到他。
不過,這兩個地方都是軍事要地,你去的話,得找個理由,否則會被日本人懷疑的。”
“那我不去了。”慕安安輕咬嘴唇,說道。
“怎么?知難而退了。”
“我慕安安從來就不知道什么是知難而退。
我突然想起,這個徐浥塵一定還會來江城醫院的,我在江城醫院等他,不就完了。”慕安安有些得意道。
“你也不是大夫,成天在醫院做什么?”
“曉雪,你可別忘了。
江城醫院有我們慕家的股份,我還是江城醫院的董事,在醫院呆著天經地義。
行了,我想好了,就在醫院等他。”慕安安咬了咬手指,說道。
這時,慕岱山從外面走進了咖啡廳。慕安安抬頭見到大哥,連忙向他揮手。
慕岱山走到跟前,對趙曉雪說道:
“趙姑娘,實在抱歉。要下班的時候,佐藤教授的傷口有些發炎,我幫他處理了一下,來晚了。實在不好意思。”
“慕大夫,我知道你忙,沒關系的,快坐快坐。”趙曉雪說道。
“好好。”說著,慕岱山在慕安安身邊坐下,與趙曉雪相對而坐。
見慕岱山坐定,慕安安對他說道:
“哥,我問過曉雪了,她說和那個徐浥塵沒什么的,你的心放肚子里吧。
不過,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安安,什么事?”當著趙曉雪的面,慕安安便如此直言不諱,令慕岱山有些尷尬,生怕趙曉雪挑理。于是,連忙岔開話題說道。
“那個徐浥塵,我覺得不錯,準備和他接觸接觸。”
“安安,你是女孩子,怎么這種話都說,傳出去多丟人啊。”
“女孩子怎么的了,看好個人有什么丟人的。
從明天開始,早上我和你一起上班,我就在三樓會議室,守株,待兔,等著徐浥塵來醫院。”
“咳,爹爹就不該把你送國外去,跟著洋鬼子都學壞了。”慕岱山搖頭道。
“行了,哥。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東西我都點好了,我去前臺叫他們上菜。”說著,慕安安起身離開。
慕岱山見慕安安離開,自然清楚,這是妹妹給他和趙曉雪創造獨處機會呢。
于是,向趙曉雪問道:“趙姑娘,徐教授的胃病好沒好些?”
“哦,姑父吃過你開的藥,好多了。”趙曉雪低頭喝了口果汁,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慕岱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一時間,二人沉默起來。
“慕大夫,你剛才說佐藤教授傷口發炎了。
按理說,闌尾炎也不算什么大手術,怎么會出這種狀況啊。”這時趙曉雪開了口,向慕岱山問道。
“哦,是這樣。本來傷口縫合的很好,沒想到這佐藤教授一定要起身活動,傷口就裂開了。”
“原來如此,剛才我還擔心這事和你有關呢。畢竟是日本人的事,我擔心你,搞不好會惹禍上身。”
“趙小姐,沒事的。這是你第一次說為我擔心,我,我很開心。”慕岱山低吟道。
“嗷,我不是那個意思。
對了,這個佐藤教授還能在江城醫院住多長時間?
白天,姑父知道佐藤教授也在江城醫院治療,還想去探望探望呢。”趙曉雪不想被慕岱山誤會,連忙說道。
“按理說,最少還得住半個月。
不過,我聽佐藤教授的意思,為了安全起見,憲兵隊讓他一周后就搬到樓下去。
佐藤教授覺得樓下太鬧,想回家休養。”
“這么快,就要出院了?”趙曉雪問道。
“是啊,現在徐家老三在五樓,日本人是草木皆兵,生怕出什么問題。
對了,今天下午,徐家老三傷口也發炎了,憲兵到藥房取了不少的消炎藥。”
“是嗎?嚴不嚴重?”聽到徐詠的消息,趙曉雪心頭一顫,忙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護理徐家老三的是憲兵隊的大夫,不跟我們說病情的。”
“憲兵隊這么重視三叔,怪不得姑父想見一次弟弟這么不容易呢。
對了,我姑父十分當心自己的弟弟,你要是有徐家三叔的消息,就馬上跟我說,省得姑父成天心神不寧的。”
“這個,你放心。上一次你跟我說了之后,我就開始留意徐家老三病情了。
一有消息,我會馬上找你的。”
“那就,謝謝你了。”趙曉雪說道。
“不用,為你做事,什么事都行,我心甘情愿。”慕岱山深情道。
因為慕安安的有意拖延,這頓飯三個人吃的很晚。趙曉雪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九點鐘了。
進到屋里,關好房門,連忙打開收音機,調好波段。
自打兩年前加入地下組織,九點打開收音機這個習慣,就一直沒有改變過。
與往常一樣,趙曉雪靜等著收音機里的播音。
九點整,收音機里果然傳來了清晰的播音。
趙曉雪心頭一振,拿起鋼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記錄起來。
差不多十分鐘后,對面的廣播停止,趙曉雪將收音機調到了江城廣播電臺的波段后,關掉了廣播。
拿起書架上的那本老版鏡花緣,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破譯起來。
破譯好后,趙曉雪將破譯好的字,一個一個地連到一起,紙上的內容清晰起來:
特派員明日抵達江城,隨時會通過死信箱與你小組聯絡,務必留意。
趙曉雪看過幾遍后,劃著一根火柴,將譯電燒掉。
收拾好桌子上的物品后,趙曉雪躺在了床上。
趙曉雪清楚,特派員明天就要到江城,而現在組織內叛徒仍在,如果不把組織內部的叛徒盡快鏟除,特派員時刻有暴露的可能。
本以為今天見到徐詠,他會通過唇語把叛徒是誰傳遞給自己。
沒想到,徐詠并沒有傳遞給自己任何叛徒的信息。
這么看來,徐詠也并不能肯定,叛徒究竟是誰。
現在,該怎么辦呢?
想到徐詠交代自己要深查徐浥塵,可下午往城防司令部去電話,說徐浥塵近期主要在特戰隊那邊,不會到城防司令部。
現在想見到他都很難,怎么深查他?
這時,趙曉雪突然想到,慕安安要在江城醫院等著徐浥塵。
看來,想見到徐浥塵,可能只有這個辦法了。
江城東,特戰隊訓練營。
盛夏的江城,即便到了晚上,依舊酷熱難當。
也許是睡了一個下午的緣故,快到十點,徐浥塵依舊沒有什么睡意。
獨自一人坐在指揮部門前的藤椅,在那里納涼。
這時,黃思齊從指揮部的休息室走了出來。
徐浥塵看到黃思齊,連忙問道:“思齊,還沒睡呢?”
“是啊,哥,你這也不是沒睡嗎?”黃思齊淺笑道。
“你也是,好好大小姐不做,來這遭這份罪。
要是叔叔嬸嬸知道這里條件這么艱苦,一定不會讓你來。”
“沒事的,你看青木督察不是和我一樣,都在這住嗎?”
“她是軍人,這是她的職責。你不一樣,你可以不做這些的。”徐浥塵嘆聲道。
“好了,哥。我知道你是對我好。
不過,我沒覺得苦,反而覺得過的很充實。
下午,青木督察說了,特戰隊就我們三個女士官,確實不方便。
特意準許我們每三天就可以回城一趟,每周還給我們一天假,這樣的話,就可以時常回家了。”
“她哪有那么好心,一定是她不好意思自己回城,拿你們,說事罷了。”徐浥塵不屑道。
“徐浥塵,你怎么在背后說我壞話呢?”
就在這時,青木玲子正巧從指揮部出來,徐浥塵的話,一字不漏地傳到她的耳朵里。
聽到后,登時怒火中燒,向徐浥塵質問道。
“我,我就是隨口說說。”徐浥塵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起身。
“隨口說說,怎么不說我好話?”青木玲子橫了徐浥塵一眼,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