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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沙俄留學生】

  中國只有拿下葉尼塞河流域,才算鞏固北方邊防。

  這是因為北海與葉尼塞河相通,哥薩克盤踞在葉尼塞河沿岸,隨時可以坐船跑來進攻北海。

  其次,葉尼塞河發源于大湖盆地的北方山脈,也就是漠北的西北部大山。哥薩克占據那里,能夠逆流而上,跑去漠北的西北部搗亂。

  而如果中國獲得此地,則葉尼塞河流域、北海地區、漠北蒙古全都可以連成一片。

  眾善寺,番使院。

  一群穿著紅色大衣、橙色靴子的俄羅斯士兵,守著前后門防止有人偷聽。

  沙皇阿列克謝一世,對此次出使中國非常重視,居然把紅衣射擊軍派來護送。

  射擊軍有紅衣、藍衣、綠衣三種,最頂級的紅衣屬于皇宮衛隊,最低級的綠衣只能干警察和消防差事。

  其前身是一百多年前,由尹凡雷帝組建的火槍隊。

  當時的沙俄傳統軍隊不頂用,尹凡雷帝就從小商人和農民當中,招募自由民組建火槍部隊。剛開始的幾十年,自然屬于絕對精銳,如今卻已經演變成終身制和世襲制。

  你可以理解為——俄國軍戶!

  而且人數已經達到好幾萬。

  所以,阿列克謝一世繼位之初,權臣撈錢瞎搞,不但不給射擊軍發工資,射擊軍還必須得納稅當兵。

  一群軍戶,不給工資很正常,但讓他們交人頭稅就離譜了。

  原本專用火槍的射擊軍,武器也變得亂七八糟:火槍、長斧、砍刀、馬刀,極個別的還裝備長槍。

  射擊軍一到中國境內,火槍就被暫時沒收了,只允許他們攜帶冷兵器。

  巴尹可夫關好房門,回到室內說:“射擊軍守著外面,沒有人可以偷聽。”

  一個20歲左右的青年,率先發言道:“葉尼塞河流域,絕對不能丟。當務之急,是請沙皇陛下與奧斯曼停戰,然后派遣士兵駐扎葉尼塞河各處城堡。”

  巴尹可夫搖頭:“葉尼塞河太遠,不可能大量駐軍,俄羅斯的財政承擔不起。”

  那青年又說:“可以不增加駐軍,但是必須加快移民。沙皇應當取消移民禁令,同時把犯人繼續往西伯利亞流放。只有充實了西伯利亞的人口,才能有效阻止契丹擴張,否則我們永遠無法在東方真正立足。”

  “呵呵,廢除移民禁令,你嫌自己活夠了嗎?”旁邊的貴族青年冷笑。

  這些隨團出使的青年,要么來自大貴族家庭,要么是小貴族家的學霸。

  前一位青年就是學霸,名叫瓦西里·瓦西里耶維奇·戈里岑。

  這貨后來做了索菲亞公主的情人,幫助索菲亞滅了彼得大帝的外婆家,因功獲封公爵。他下令與滿清議和簽訂《尼布楚條約》,逼迫波蘭承認基輔和第聶伯河以東全部領土歸俄國,促成歐洲結成反奧斯曼同盟,兩度率領大軍攻打克里米亞。

  至于結局嘛,被彼得大帝流放到死。

  此時的戈里岑還是個做題家,父親在莫斯科擔任文職人員,他被譽為俄國最具才學的青年。不但精通西歐文化,而且還研究自然科學,主張廢除農奴制、實行宗教自由、發展工商業等等。

  說實話,戈里岑若非投靠索菲亞太早,極有可能在彼得大帝手下做宰相!

  彼得大帝能夠順利改革,也多虧戈里岑痛下殺手,把彼得外婆一家給滅了。因為彼得大帝的外婆家,就是俄國改革的最大阻力。

  面對貴族青年的質問,戈里岑舉起拳頭:“俄羅斯為什么落后?因為大貴族和教會占了太多土地和人口,90以上的俄羅斯農民都是農奴!只有把土地和農民釋放出來,才能壯大俄羅斯的國力!”

  另一個貴族青年說:“釋放農奴,俄羅斯就要內亂,俄羅斯就要解體。還沒等到國力壯大,俄羅斯就四分五裂了。”

  戈里岑拿出一本拉丁文版《大同集》,這是他在南京搞到的:“俄羅斯應該學習契丹皇帝,雖然不可能侵奪地主田產,但至少要把農奴變成雇農。還可以鼓勵農民開墾荒地,那些開墾出的土地,允許成為農民的私有財產并向政府交稅。這樣,就能讓農民流動起來,多數農民去種地,無地農民可以做工人和士兵。還有移民禁令,必須予以廢除,否則西伯利亞永遠缺兵!”

  就像西班牙禁止海外移民一樣,俄羅斯也禁止向西伯利亞移民。

  因為一旦解除禁令,不知有多少農奴要逃跑。

  當然,肯定無法禁絕。

  俄羅斯本土環境越糟糕,逃跑的農奴就越多。這些農奴先是變成哥薩克,然后一窩蜂涌向西伯利亞,到彼得大帝執政時,西伯利亞的俄國人將達到30萬!

  在眾善寺的小院里,俄國青年的爭論還在繼續。

  并且很快有了結果,貴族青年們論戰獲勝,只不過是通過物理手段獲勝。

  戈里岑被打得鼻青臉腫,一個人離開院子閑逛,不愿再跟那群蟲豸為伍。他漸漸熘達到長干里,這是南京最繁華的商業區,川流不息的人群、琳瑯滿目的商品,眼前的一切都讓戈里岑心情復雜。

  相比起莫斯科,南京真是人間天堂啊。

  逛游大半天,戈里岑回到眾善寺,發現使節團情緒低落。

  “發生什么事情了?”戈里岑問道。

  巴尹可夫回答:“契丹皇帝派人傳話,說在兩國停戰之前,拒絕我們長期逗留,也拒絕我們在這里學習。半個月內,我們必須離開南京,否則就會被人從眾善寺趕出去。”

  戈里岑問道:“那我們能以個人身份留下嗎?”

  巴尹可夫愣了愣:“這個…好像沒有禁止。不過,身為使節團首領,我本人必須盡快離開南京。”

  戈里岑說:“我想留下。”

  “我也想留下。”其他幾個青年陸續表態。

  有人想留在南京享受花花世界,也有人想留下來學習先進的文化知識。

  巴尹可夫仔細思考之后,把使團帶來的留學經費,全部交給貴族青年霍萬斯基,并安排另外兩位青年監督經費使用。

  今后,霍萬斯基帶著青年們租住民房,每個月都給眾人發生活費。

  過了七天,巴尹可夫帶著使節團離開,有幾個射擊軍留下來,負責保護沙俄留學生們的安全。

  沙俄青年租住在城郊民房中,巴尹可夫離開的當天下午,霍萬斯基就激動道:“我聽說有個叫秦淮河的地方很熱鬧,那里的瓦子可以觀看巫術表演。”

  “真的有巫術表演嗎?”

  “我們還等什么?快進城吧!”

  轉眼之間,這些家伙全跑了,只剩戈里岑還留在城郊小院里。

  戈里岑身無分文,起身前往玄武湖邊,他聽說那里有位歐洲學者叫帕斯卡。在無法中文交流的情況下,他只能拜訪歐洲學者,使用流利的拉丁語進行對話。

  “啪啪啪!”

  戈里岑拍打門環,耐心等待著。

  一個仆人將大門打開,見戈里岑是番邦來的,居然用拉丁語說:“老爺不在家,欽天院坐班去了。”

  “你會拉丁語?”戈里岑驚喜道。

  仆人說道:“只會說幾句。你后天再來吧,朝廷官員放假。”

  戈里岑說道:“我可以在這里等。”

  仆人卻說:“老爺研究學問的時候,經常忘記回家,每個月有一半時間都在欽天院過夜。”

  戈里岑只能道別,回到租住的小院,翻看那本拉丁文《大同集》。

  直至傍晚,城門已經關閉,那些進城的沙俄青年還沒回來,甚至連負責保護安全的射擊軍都不見人影。

  戈里岑身無分文,餓得肚子咕咕叫,又沒法跟鄰居交流。

  他只能再去拜訪帕斯卡,敲了半天院門,仆人出來說:“老爺今天是不會回家了,或許在做什么實驗。”

  “打擾了。”戈里岑失望離去。

  當天半夜被餓醒,戈里岑起床去院里,提了一桶井水狂飲。

  該死的霍萬斯基,負責管理留學經費,卻忘了給戈里岑這個月的生活費。

  一直挨到第二天中午,沙俄青年們還沒回來,戈里岑聞著隔壁的飯菜香味,終于忍不住去敲門討飯吃。

  一個半大孩童開門,見到他立即后退幾步,轉身大喊道:“爹,娘,這里有個西洋鬼!”

  屋里的大人慌忙跑出,一個婦人把孩童護在懷里。

  戈里岑學著中國人作揖,然后揉了揉肚子,又指著自己嘴巴,咀嚼口水說:“餓…吃飯…”

  這家男主人看得明白,頓時笑起來:“嘿,這可稀奇了,西洋鬼居然也有討口子。你沒錢是怎么來天朝的?”

  戈里岑聽不懂,只能報以微笑,繼續指著自己嘴巴:“吃飯。”

  男主人把妻兒父母都叫回堂屋,隨即端來一碗飯菜,嘴里滴咕道:“放在以前,可沒這般好討飯,現在日子富余了,倒是很久沒見到乞丐。吃吧,吃吧,就這么多,沒吃飽我可不管。”

  “多謝!”戈里岑總算說出個中文詞匯。

  男主人就站在旁邊,看著戈里岑狼吞虎咽,一個勁兒吐槽:“這是餓死鬼投胎吧,別把我碗吞進肚里。”

  總算湖弄了一頓,雖然沒有吃飽,但不再餓得那么難受。

  戈里岑回到院里繼續苦等,沒把沙俄青年等回來,卻等來南京城內的警察,還有一個鴻臚寺的翻譯。

  “你就是戈里岑?”翻譯問道。

  “是。”戈里岑點頭。

  翻譯說:“你的同伴都被抓了,涉嫌尋釁滋事,你也去官府一趟吧。”

  “管飯嗎?”戈里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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