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城堡之內,傳來零星槍響。
文武官員們聞訊,紛紛來到北城墻查看。
劉漢儀問道:“荷蘭人在作甚?”
一個剛從熱氣球下來的瞭望手,指著城堡方向說道:“荷蘭人總督府的位置,一直傳來銃聲。先是零星銃聲,繼而聲音愈發密集,接著又變得稀疏起來,已經持續了十多分鐘。敵軍四個棱堡的守軍,陸續有人朝總督府而去。”
這就是熱氣球的作用,如果站在城墻上觀測,絕對無法看得如此清楚。
“敵軍在內訌?”劉漢儀疑惑道。
副使孫玠則問:“是不是敵軍在用計,誘使我們進攻,然后再殺個措手不及?”
“我上去看看!”張獻忠說。
很快,張獻忠也上了熱氣球,拿起千里鏡仔細觀察。
由于建筑物的遮擋,城堡里面啥情況,外人很難看得清楚。
好在總督府修得挺高,隱約可以看到荷蘭士兵,躲在總督府的房頂上,朝著總督府外不斷的開槍。同樣的,總督府外也有士兵,正在朝里面放槍,不時有子彈在外墻上留下痕跡。
而且總督府外,似乎不止一股勢力,他們也是在互相開火。
張獻忠對旗令手說:“揮舞令旗,聚兵進攻!”
旗令手不可能聽張獻忠的,但他對張獻忠頗為佩服,選擇執行一半,揮舞著聚集士兵的旗令。
劉漢儀看不懂令旗,問道:“熱氣球上說什么?”
鐵宏解釋說:“聚兵。”
劉漢儀大喜:“張村長久經沙場,肯定不會看錯,快快聚兵準備攻打城堡!”
張獻忠從熱氣球溜下來,急不可耐道:“等不及了,聚了多少算多少,立即過去攻城。這個機會得抓住,不能讓敵人平定內亂!”
鐵宏立即說道:“這里的兵,你我一人一半,都去打最近的東南角棱堡。我攻棱堡的西南邊,你攻棱堡的東南面。于湛你繼續聚兵,看情況選擇支援哪邊。”
“是!”
副將于湛應聲領命。
木板、木筏和木梯,一直屯在北城區,此刻將士們抬起來就沖出城門。
大同軍、浪人、漢人義軍都在渡河了,那些棱堡里的荷蘭守軍,還在猶豫是否要開炮。因為他們的指揮官,正在總督府周圍互相攻擊,有人想造反抓住總督,有人想平亂保護總督,棱堡里暫時沒有軍官指揮。
就算沒有指揮官,守軍的第一反應,也應該是開槍放炮。
他們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心里還想活命,不愿被中國軍隊圍困到餓死。
這次跟著一起攻城的,還有幾個歐洲兵。
他們當初在馬六甲主動投降時,承諾讓他們繼續當兵,剛開始只是當輔兵。駐扎馬六甲的大同軍戰士,有的因水土不服患病而死,便征募歐洲輔兵補充進來,又被劉漢儀借來攻打巴達維亞。
這些雖然是投降過來的荷蘭陸軍,卻以葡萄牙和德意志人最多。
此刻剛開始搭梯子,都還沒來得及攀爬,歐洲兵便用葡萄牙語和德意志語大喊:“我們在馬六甲投降,給中國皇帝當兵,每天能吃飽飯,拿著你們幾倍的軍餉,還能攢錢買絲綢做衣服!我已經娶妻結婚了,是一個很聽話的馬來女人。她給我洗衣服、補衣服,還給我生孩子。你們想不想討老婆?你們想不想吃飽飯?你們想不想有兒子?”
留在棱堡里的士兵本就不多,見敵人已經在攀爬城墻,又有歐洲士兵在誘導喊話,竟然真的放下武器原地投降。
而城墻上的那些荷蘭平民,在中國軍隊攻入棱堡的瞬間,紛紛扔下武器逃向總督府。
柔佛王子也帶著柔佛兵來了,看到攻城順利,頓時兩眼放光,拔出彎刀大喊:“英雄無畏的柔佛勇士,快跟我一起殺荷蘭人!”
孫玠見狀,著急大呼:“不能讓柔佛兵進城堡,他們會濫殺的,這些荷蘭人留著還有用!”
事實上,用不著柔佛兵濫殺,臨陣倒戈的荷蘭士兵,已經跟著中國軍隊往里沖。他們遇到荷蘭平民就殺,順便還搶劫財貨,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前面我們說過,荷蘭在海外的陸軍,德意志人占了75。
歐洲上百年的宗教戰爭,最先就是在德意志地區引爆的。那里大小領主無數,互相之間打出狗腦子,各國也經常以德意志地區為戰場。一百多年打下來,德意志遍地窮人,而且還備受歧視,他們對荷蘭平民也是有怨恨的。
一旦抓住機會,必然往死里下手!
總督府外。
大法官席登思,躲在一處建筑物后面,焦急大喊道:“從側面爬上總督府!”
另一個荷蘭官員回答:“爬不上去,那里也有總督的走狗!”
席登思又說:“先不管總督府,去跟攻擊我們的軍官談判,請他們帶兵一起去抓捕總督!”
好端端的造反突襲戰,生生打成了總督府攻防戰,這些荷蘭文職人員太拉跨了。
荷蘭陸軍現在分為四股,一股是保衛總督府的總督親信,一股是進攻總督府的官員親信,一股是幫總督鎮壓叛軍的荷蘭軍官,還有一股就是留守棱堡的中立派。
留守棱堡的士兵,都跟著中國軍隊殺進去了,其余三股勢力還在圍繞總督府打仗。
“殺!”
輕裝前進的漢人義軍和浪人,這次同樣沖得最快。他們沒有盔甲負擔,過河爬墻都非常迅速,從正在交戰的荷蘭士兵背后殺到。
席登思看到中國軍隊來了,興奮的從一根柱子后面走出:“我是巴達維亞市大法官,我叫席登思,我準備抓到總督就投降…我…啊…別殺…”
這貨稀里糊涂的,就被義軍一槍戳死。
躲在附近的作家紐霍夫,見狀嚇得背心冒汗,非常利索的原地下跪,然后抱著腦袋用膝蓋走路,用非常蹩腳的漢語說:“投降,投降!”
而他們在總督府外的敵人,大概有一百多士兵,都是不愿投降的死硬派。
此刻依托建筑物,躲起來不斷放冷槍。
這種冷槍特別惡心,鐵宏不愿平白犧牲麾下性命,便讓張獻忠帶著浪人去清剿。至于大同軍士卒,則朝著總督府開槍,掩護那些浪人沖鋒殺敵。
張獻忠和孫可望各自帶隊,依托建筑物緩慢向前。
一聲令下,幾百浪人猛撲出去,瞬間就被冷槍放倒十多個。其余浪人卻在繼續沖鋒,這里沒啥像樣的防御工事,沖近了便揮起武士刀砍腦袋。
林老實這貨被子彈掀飛右耳,一路流血沖過花壇,舉槍就將荷蘭兵戳死。接著繼續向前,有根立柱后面藏著敵人,他剛才聽到了槍聲傳出。
當林老實沖到立柱側方,荷蘭士兵還在埋頭填彈,聽到腳步聲才抬頭,一支長槍已經刺向其咽喉。
戰斗漸漸停息,總督府外交戰的兩股荷蘭軍隊,轉眼就沒人掙扎了,要么被殺,要么投降。
被追砍過來的荷蘭平民,也在總督府附近陸續跪下,趴在那里瑟瑟發抖。
不過,總督還在里面,還有一批親信。
張獻忠吼道:“這里誰的官最大,快過來說話!”
無人回答,沒有帶翻譯官。
一個德意志籍的馬六甲大同軍,主動把這話翻譯出去。
紐霍夫連忙爬過來說:“最…最高職務是巴達維亞市大法官,他剛才被你們誤殺了。其他的議員,都被總督逮捕了。”
張獻忠指著總督府問:“里面還有多少守軍?”
紐霍夫說:“都是總督的親信,士兵大概有二十多個,還有幾個文職人員。”
“他娘的,只有二十多個守軍的總督府,你們打一個鐘頭都沒攻進去。這還造個屁反!”張獻忠罵罵咧咧道,“哪里的火銃最多?”
紐霍夫抬臂指去:“二樓陽臺有十多人,只要露頭,他們就會放槍。最開始,我們是攻進了一樓大廳的,可惜在樓梯轉角處被擊潰了。現在總督府的大門,已經被家具堵住,人少了根本就推不開。”
鐵宏下令道:“包圍總督府,把火炮抬過來,對準大門轟開!把于湛也叫來,讓他接收俘虜。”
總督雷尼爾斯爬上樓頂,看著大同軍搬來火炮,瞬間就陷入絕望當中。
他對副官說:“你出去告訴中國人,我愿意投降,我的財寶都送給他們,他們必須保證我的安全。”
副官戰戰兢兢從二樓陽臺翻下去,舉起雙手往前走,把雷尼爾斯的原話復述一遍。
張獻忠忍不住冷笑:“打到家門口才投降,天下若有這般便宜事,老子就不會在臺灣做村長了。”
鐵宏在夜襲的時候,被砍斷了左手無名指和尾指,對下令抵抗的總督非常不爽,此刻面無表情道:“轟開總督府大門!”
“轟轟轟!”
幾發炮彈飛過,副官嚇得連忙趴在地上。
二樓陽臺的敵人還想射擊,火炮早就對準了陽臺,把石頭欄桿給轟得粉碎。
孫可望趁機率眾沖過去,合力撞開被家具堵住的大門。事實上,大門已經被轟碎半扇,里面堵住的幾個爛柜子難處理,還有士兵不知藏在哪里朝大門口放槍。
張獻忠下令浪人從四周攀爬,在付出幾條人命之后,便將一片狼藉的陽臺占領。
總督雷尼爾斯被抓出來,居然還想保持貴族風度,堅決不肯下跪。他被一槍托砸中肩膀,腿彎處又被猛踢,膝蓋狠狠磕在地面,竟掙扎著想爬起來:“我是貴族,請給我應有的待遇。中國與荷蘭一樣,都是文明國度,我們不是那種未開化的土著。我承認自己失敗了,這里的一切,你們都可以拿走。但請務必善待我,給我一個單獨的房間,最好再有幾本書消遣。我的家族,會送來足夠銀兩,以高昂的價格將我贖走。”
紐霍夫喊道:“我們都要投降,是總督下令死守的!”
鐵宏聞言立即下令:“抓起來,押送南京,交給陛下處置。“
不多時,士兵拖出來一具尸體,總干事在總督府內自殺了。
被總督抓捕的議員,以及那位維特森夫人,也被士兵帶出來接受盤問。
維特森夫人是日葡荷三國混血,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眼睛是藍色的,二十多歲的嫵媚年紀,一現身就朝著眾人滿場拋媚眼。
沒別的意思,她帶了許多財貨躲進城堡,城區還有她的店鋪產業,她只想保住自己的這些財產。
想都別想!
只要是躲進城堡的,財產全部沒收。否則軍費開支從哪里來?
還要留給柔佛兵好處呢,雖然這些家伙沒啥用,但充場面還是非常合格的。不給些甜頭,下次再找柔佛借兵,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大同士卒、漢人義軍和呂宋浪人,也得給足賞賜。
反正從軍官到士兵,都會參與分贓。劉漢儀、孫玠等使臣,看重的是功績,其余當兵的可以拿錢。
朝廷那邊,將收到非常合理的賬目,至于私底下分多少只有鬼知道。
海外的事情,很難去查清。
諸多荷蘭人被押走,一路哭哭啼啼。
特別是那些平民,大部分屬于混血,他們從小生活在巴達維亞,對荷蘭沒有任何的歸屬感。而他們的“家園”,從此就不再是他們的了,完全不知道今后該怎么辦。
孫玠拿著統計名單,找到劉漢儀說:“進了城堡沒收住,濫殺了許多。荷蘭士兵,還剩426人。荷蘭平民,還剩914人。東印度公司職員,還剩下30多個。”
劉漢儀說道:“那個總督不能殺,必須放了,我們需要他簽署停戰條約。如果不釋放此人,他簽署的條約就會作廢。反而是把他放回去,頭疼的是荷蘭人,估計還會繼續內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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