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簽完條約的范德林,目送中國談判團隊離開。他吐出一口悶氣,感覺自己肯定完蛋了,這半年來撈的銀子,回到荷蘭后全都得拿出來打點。
真的可以用銀子擺平,特別是取消荷蘭執事,七省獲得更大地方自治權之后。
荷蘭東印度公司,最高機構為十七人會議,接下來便是七省商部。
幾十年前,七大商部互相競爭,有時甚至互相拆臺。在競爭與拆臺當中,漸漸搞出默契,誕生一系列潛規則,同時又彼此配合著爭取更大權力。
比如七省首府,每個市有四位市長。
東印度公司野蠻生長之后,已然控制地方行政區。四位市長里的三位,必然是商部議員,有時甚至四個市長全是商部議員。荷蘭各省的二十八位市長,被東印度公司牢牢把控。
公司就是國家,國家就是公司,除非公司不賺錢了要倒閉。
而且,東印度公司雖然對外招股,但從來沒有發行過股票證書。哪個股東投資多少錢,全部記在各省商部的賬簿上。各省商部賬簿并不互通,只上報股東具體情況,然后接受總部的監督。
大小股東們都非常短視,最初每年兩次分紅,且還沒算出利潤就分紅—一直接分給大股東香料等貨物,大股東再拿出去賣。
經過不斷的爭執妥協,如今終于一年分紅一次,分紅也只分金銀不分商品,但分紅時間依舊在平賬之前。如此不計遠期目標的分紅模式,導致荷蘭東印度公司雖然暴利,卻永遠是債臺高筑的狀況。
這種經營方式,一旦海外利益受損,極有可能直接崩盤。
范德林對指揮官范德蘭說:“你帶人去幫馬打藍剿滅叛軍吧,將馬打藍收為附庸,又奪取了一塊香料產地,我們回荷蘭之后或許麻煩能小些。“
范德蘭問道:“萬丹和英國聯軍怎么辦?他們一直在攻打馬打藍邊境,已經占領了幾個城鎮。“
范德林說:“幫助馬打藍蘇丹復國之后,把萬丹、荷蘭拉來一起談判。英國沒幾個士兵,只要萬丹撤兵,英國就無所作為了。把馬打藍的兩個邊境城市,割讓給萬丹國,萬丹蘇丹肯定樂意接受。“
兩人對話之間,就把馬打藍給賣了,順便惡心英國一把。
范德林笑道:“萬丹和馬打藍有世仇,割讓一塊更好,他們就有了新的領土糾紛。繼續挑撥兩國的關系,我們就能從中斡旋,永遠處于不敗之地!“
縱觀荷蘭在亞洲的擴張,軍事往往只占三分,外交計謀占了七分。而且,反反復復就那兩招,挑撥土著國家互相爭斗,挑撥土著內部爭權奪利,人口稀少的荷蘭殖民者才能穩坐釣魚臺。
鄺鴻那邊,得意洋洋離開總督府,到了城區立即宣布談判成果,巴達維亞的華人歡呼相送。
《巴達維亞條約補充條約》,經過雙方的仿佛交涉,完整內容為:
第一,馬六甲歸屬中國,但荷蘭有入港權,且荷蘭商船的入港稅,相較于其他國家的船只減半。
第二,荷蘭不需要解除與亞齊的盟國關系,但亞齊今后是中國的藩屬國。
第三,荷蘭放棄對亞齊的香料獨家收購權,放棄對馬打藍的香料優先收購權。
第四,荷蘭賠償中國白銀一干兩。
第五,巴達維亞的漢人,擁有自由居住和離開的權力,所需繳納的稅額與爪哇土著一致。
第六,荷蘭承認臺灣是中國領土,但荷蘭船只可以在臺灣靠岸補給。
第七,該條約有效期十年。
錫蘭(斯里蘭卡),亭可馬里港。
這里原本是葡萄牙的殖民港口,十年前被荷蘭奪取。
一支荷蘭船隊駛來,滿載著鴉片等貨物,他們的目的地是巴達維亞。
新任總督卡爾·雷尼爾斯,一進港口就感覺不對勁,因為這里風聲鶴唳,而且荷蘭軍艦明顯變多。
他招來本地荷蘭負責庫恩,詢問道:“這里怎么有十多艘軍艦?“
庫恩回答:“馬六甲正在被攻擊,駐扎馬六甲的兩艘軍艦,還有印度這邊的軍艦,全都聚集到亭可馬里港了。一是防止中國人攻打這里,二是商量著怎么去救援馬六甲。“
“馬六甲遭受攻擊?”卡爾·雷尼爾斯感到棘手。
這貨也搞不清楚狀況,又擔心巴達維亞,于是立即率領艦隊出發,繞過蘇門答臘島前往巴達維亞。
等他抵達巴達維亞時,鄺鴻的船隊都回廣州了。
“馬六甲出什么事了?”卡爾·雷尼爾斯問。
范德林拿出那份條約,嘆氣道:“你自己看吧。”
卡爾·雷尼爾斯認真看完,感覺自己被坑得欲仙欲死。他好不容易才當上巴達維亞總督,過來接手的居然是個爛攤子。
緩了好久,卡爾說道:“公司與葡萄牙的口平條約,再過幾個月就到期了。總部的最新指示,是把公司的戰略發展重心,轉移到印度那邊去,將葡萄牙在印度的六個殖民港口全部奪取。馬六甲沒了,我怎么攻略印度?”
“那是你的事,“范德林說,“你可以選擇先攻打馬六甲,但那意味著撕毀剛剛簽訂的條約。如果打不下來,荷蘭船只在馬六甲的入港權都會失去。“
“你就是個混蛋!“
卡爾氣得破口大罵。
其實范德林也很想罵娘,他還打算幫馬打藍平叛,然后撈取好處將功贖罪。結果叛軍還沒滅掉,新任總督居然來了,你他娘的就不能再晚兩個月到任?
交接手續辦完,卡爾總算冷靜下來。
反正馬六甲是范德林丟的,跟自己沒有屁關系。至少,荷蘭還保留了在馬六甲的入港權,馬六甲海峽那條通道依舊存在。
接下來幾年,自己的發展基調,應該是改善與中國的關系,保持馬六甲海峽對荷蘭的開放。然后,全力進攻葡萄牙的印度港口,把總部交給自己的任務完成就行。
第一個目標,就是納迦帕塔姆,那是印度距離斯里蘭卡最近的港口,牢牢卡主了保克海峽。
葡萄牙早已衰落,那里的守軍就百來人,卡爾有信心兩三年內就占領。
打不贏中國,我還打不贏葡萄牙這條落水狗?
近二十年的葡萄牙,就仿佛一只殘血大BO,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就連阿拉伯和東南亞的小國,都能拿葡萄牙來刷聲望,不斷攻占葡萄牙的殖民城堡。
就在荷蘭軍隊,跟叛軍爭奪三寶壟時,鄺鴻的使節團已經回到南京。
隨行還有各國使者,小國使者僅幾人,大國使者數十人。
當他們在南京碼頭登岸時,迅速引起轟動。南京確實經常見到外國人,可一次性來這么多,尚屬破天荒的第一回。
南京百姓圍觀外國使團,外國使團卻在仰望南京城墻。
暹羅王子那萊,帶著他的兩個小伙伴,目瞪口呆的望著那雄偉城樓。
“城墻還能建這么高的嗎?”那萊轉身問楊東魁。
楊東魁雖然是漢人,但父輩就已在泰國生活,他也是第一次來南京。按下內心的震撼與激動,楊東魁昂首挺胸,自豪說道:“天朝國度,自然非凡,豈能以常理度之?”
康斯坦斯·華爾康此刻眼含熱淚:“南京的城墻,讓我想起了君士坦丁堡。都是那樣悠久,都是那樣偉大,可惜再也收不回來了。“
這貨是個希臘人,從小就聽父輩講故事,對君士坦丁堡念念不忘。
雖然南京城墻最矮的地方,也比君士坦丁堡高一些。但放在歐洲,君士坦丁堡絕對屬於雄城,12米高的城墻,不知磨掉了奧斯曼君主多少的頭發。
亞齊使者也在隊伍當中,心中后怕不已,幸好做了藩屬國,而不是選擇跟中國開戰。這樣的國家,真的能夠戰勝嗎?
在鄺鴻回南京以前,就派快船報信,此時已有鴻臚寺官員來迎接。
榮升大理寺左少卿的劉湘客,拱手笑道:“劇孟辛苦了!“
廣鄺鴻回禮道:“忠君之事,不覺得辛苦。“
劉湘客指著各國使節,說道:“此萬國來朝也,盛世圖景,令人心折。”
廣鄺鴻低聲問道:“陛下沒有生氣吧?“
“哈哈哈,”劉湘客笑道,“陛下聽說劇孟擅啟戰端,只罵了句胡鬧。在下想來,陛下也有在南洋進取之意,只不過各方面沒準備好。劇孟若是打輸了,定然要被治罪。如今打贏了,損失還小,或許會有處罰,但陛下心里是喜歡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鄺鴻舒了一口氣。
兩人都不是江西籍,鄺鴻的父親鄺露,還被調回京城重用。如今鄺鴻也立下大功,劉湘客趕緊來巴結,一路上都在給他介紹情況。
別看劉湘客出使國外時,把異國君主當孫子訓斥,一副不怕死的名臣樣子。其實吧,這貨慣會溜須拍馬,一邊維持清廉形象,一邊給朝中重臣當狗腿子。
一行人進城之后,城內也轟動起來,無數百姓站在街道兩邊看熱鬧。
金陵大學的學生鄒忠倚,此刻就跟同學站在街邊。他看著騎馬過來的鄺鴻,還有那許多的外國使節,
心潮澎湃道:“大丈夫該當如此也,明年我畢業以后,也要考上進士做京官。就做鴻臚寺的官員,駕巨舟揚帆四海,攜萬國使者而朝見圣天子!那什么奧斯曼、法蘭西,什么西班牙、英吉利,通通讓他們譴使到南京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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