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子打群架的時候,俄羅斯在貝加爾湖畔,建起了上安加拉斯克城。
那里是布里亞特蒙古的地盤,他們并非打不過哥薩克,而是越往北邊就越荒涼寒冷。。。布里亞特蒙古聚集兵力,浩浩蕩蕩前去討伐哥薩克,哥薩克見勢不妙就跑了,前往貝加爾湖最北端重新建城。
這些哥薩克,騎兵沒有多少,船只卻挺多的,其造船技術吊打蒙古人。
哥薩克人的船只,可以用來打漁,也可以用來安家,沿河到處劫掠西部利亞土著。甚至還能上岸,在雪地里拖著跑。此次挨著貝加爾湖建城,等于徹底站穩腳跟,貝加爾湖的西岸和北岸,全部被哥薩克惡棍給控制。
而在更東邊,索倫諸部、北山野人、喀木尼堪、達奇斡爾…由于滿清失去掌控力,這些部落陷入了大混戰。
所謂混戰,就是今天你派幾十人,跑來突襲劫掠我的地盤。明天我派上百人,過去搶劫你的財貨,順便抓些部眾做俘虜。索倫諸部本來是最強的,卻自己陷入內戰,因為他們本就不是同族,被滿清強行撮合起來而已。
給趙瀚進獻東珠的部落,獲得了一定的糧食支援,如今竟然過得還相對滋潤。
眼看著就快過年,夏天出發的朝鮮大臣金堉,由于半路生了一場大病,此時終于來到南京覲見中國皇帝。
金堉此人,可以視為朝鮮的張居正。
歷史上,他在朝鮮實行“大同法”改革,主要內容為:規范幣制,攤丁入畝,統一賦稅,打擊貪污。
也是在金堉的改革之下,瀕臨崩潰的朝鮮王朝,居然踩剎車猛回一口血,國王還有錢糧大修宮殿。甚至在府庫充足之下,國王變得自信心爆棚,打算十年內組建十萬火銃兵,出兵北伐幫助大明恢復河山。
這個時空的朝鮮,比歷史上情況更糟。去年爆發一場大起義,雖然被成功鎮壓,但國王李淏總算清醒,提前數年開啟這一場“大同法”改革。
半路病倒的時候,金堉已經讀完《大同集》,將中國皇帝視為知己,同時又覺得中國皇帝太激進。
在金堉看來,攤丁入畝即可,真沒必要打地主分田。
至于《三原篇》,金堉非常認同。但不敢主動傳播,因為會得罪國王,導致他接下來的改革作罷。
從書店里走出,一路目睹中國繁華,更加堅定了金堉的改革決心。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朝鮮的黨爭比大明還厲害。
一百年前,朝鮮開國功臣和早期文官的后代,形成陳舊腐化的“勛舊派”。出身中小地主的官員和士子,迫切要求打破門閥壟斷,于是就結為“士林派”。
“士林派”的上位,導致王權和相權的爭斗,變成王權和諫權的爭斗。
國王先是利用士林派,打擊威脅自己的勛舊派,接著又借殘存的勛舊派,反手就給士林派捅刀子。終于,三方勢力平衡,國王穩坐釣魚臺。
遭受打擊的士林派,內部也出現問題,遂以地域為紐帶,分裂為東人黨和西人黨。
明末之時,西人黨把持朝政,隨即黨爭再起,西人黨分裂為四大派:洛黨、原黨、山黨、漢黨。
李淏弒父篡權之后,先是殺了一批洛黨,因為洛黨的勢力最強。
接著又起用山黨,因為山黨都是在野隱士,在朝中沒有根基和靠山,非常方便國王進行控制。
沒想到,山黨代表地方士紳的利益,迅速成長為龐然大物。于是朝鮮國王李淏,又起用漢黨予以平衡,而金堉就是漢黨的領袖!
“賜座。”
“謝陛下!”
趙瀚笑著說:“聽聞閣下是 朝鮮大儒?”
“大儒不敢當,”金堉連忙謙虛道,“只是領略了一些性理學(程朱理學)的皮毛。”
金堉剛被提拔重用,官職不是很高,但改革方略已經訂下來。
一番交談之后,金堉說明自己的來意:“啟稟陛下,小臣此次來南京覲見,是下國仰慕上國之治政韜略,斗膽意欲效仿之。改革變法之事,貨幣當先行,請以下國之銀銅,換取上國之銀元、銅錢。”
“換錢?”趙瀚有些驚訝,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送上門。
朝鮮打算搞改革,第一步似乎打算規范幣制,于是就想主動引進中國的銀元和銅錢。
歷史上,金堉是找順治皇帝換的錢,第一次就換了15萬文錢,接著又換了130多萬文銅錢。
第二次換錢太多,且在首都地區,一股腦兒全流進市場。結果首都地區,被搞出通貨膨脹,而地方百姓卻沒見著錢,根本無法用于交稅。朝鮮百姓怨聲載道,國王只得下令禁止中國銅錢流通。
當時,他們打算把中國銅錢,改革之后作為稅收貨幣。弄巧成拙之后,只得將稻谷,定為朝鮮的唯一稅收物。
金堉說道:“中國之銀元和銅錢,已在我國沿海城市流通。上國之錢精美,下國百姓無不愛之,因此請換更多中國錢幣。如此,百姓有了中國之錢,今后就能以中國錢繳納賦稅。”
趙瀚下意識感覺不妥,問道:“你們換了中國錢,怎么把中國錢流進民間,鄉村百姓又如何獲得這些錢?”
金堉說道:“將錢交換給京畿商賈,商賈自會流通出去。”
鬼扯呢。
一點不懂經濟學原理的趙瀚,都知道這種做法肯定要炸。
張居正稅制改革的基礎,是廣泛分布在村鎮地區的錢糧鋪。老百姓在附近村鎮,就能用糧食換錢,雖然往往被地主坑害,但終歸是能換到銀子來交稅的。
而朝鮮呢,鑄錢技術糟糕,鑄多少虧多少,所以才找中國換錢。朝鮮一直在征收實物賦稅,農村地區廣泛處于以物易物階段,如果不把民間錢糧行鋪開,換再多中國錢都流不進農民手中。
這些錢,只會在首都附近流通,一旦短期流入過多,分分鐘通貨膨脹到爆炸。
趙瀚為啥對朝鮮情況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為有大臣匯報過。這些年逼著朝鮮賣糧,很多時候銀子都不能用,必須運去布匹之類的貨物交換。
而中國的海商,也經常在朝鮮以物易物。
一直到滿清大敗之后,從江南前往遼東、朝鮮做生意的越來越多。中國的銀元和銅錢,才漸漸被朝鮮人接受,而且只在漢城可以使用。
“你們這樣搞不行,”趙瀚對隨侍女官說,“把費純叫來,來去都坐馬車。”
費純很快就乘坐御輦進宮,趙瀚把情況介紹一遍。
于是乎,費純開始耐心解釋,并給朝鮮設計錢幣流通框架。還是沿用大明那一套,朝鮮政府換錢之后,借貸給各地的商賈士紳。那些商賈士紳,又借貸給下一級士紳。底層士紳地主,在村鎮開設錢糧鋪,供農民交稅時以糧換錢。
金堉聽完,仔細思考其中利弊。他完全能夠想象,農民為了交稅,急于用糧換錢,肯定被地主狠狠宰一刀。
但也只能用這種法子,大明的農民換銀子交稅,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可以不被錢糧鋪敲竹杠,直接把糧食運去縣衙,然后被官差額外收取火耗。
腦袋里一道亮光劃過,金堉猛然欣喜,因為他想到了這樣做的好處。
他負責來中國換錢,今后借貸給地方士紳,肯定也是他來做主。把中國錢借貸給誰,屬于一種權力,以 此來拉攏分化士紳商賈,可以有效減輕改革的阻力。還能讓自己的勢力更加壯大,在黨爭時徹底壓倒山黨。
“多謝貴人賜教!”金堉起身向費純作揖行禮。
至于怎么用銅銀換錢,這種細節不需要趙瀚處理,交給大同銀行去搞定即可。
反正,中國政府肯定不虧,朝鮮官方也有得賺,這是雙方鑄幣成本帶來的有利可圖。
將這位朝鮮張居正打發走,費純疑惑道:“陛下,為何要幫朝鮮穩定幣制?”
趙瀚嘆息道:“朝鮮凋敝得太厲害了,得盡快恢復生機才行。短時間內,中國不可能在朝鮮擴張,只在其邊境保州穩固發展即可。既然如此,還不如用商業和貨幣,漸漸控制朝鮮的朝野上下。不能任由朝鮮君臣瞎搞,一旦搞壞了,中國錢幣便不被朝鮮百姓接受,到時候受損失的也是中國商賈。”
“原來如此,陛下圣明!”費純連忙拱手。
趙瀚笑道:“你小子,少拍馬屁。”
費純也嘿嘿笑起來:“此非馬屁,肺腑之言也。”
趙瀚感慨道:“今年數省大災,總算是熬過去了,多虧你左右騰挪。”
費純無奈道:“只盼明年風調雨順,最好還不用打大仗。”
“風調雨順不奢望,不來數省大災即可。”趙瀚對老天爺的期望值不高。
今天卻是喜事,中國的銀元和銅幣,如果能成為朝鮮的納稅貨幣,今后每年靠鑄錢就能收入不菲。
而朝鮮君臣,絲毫沒意識到其中利害,反而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畢竟,把銅銀運到中國換錢,比直接在朝鮮國內鑄幣的成本更低。
(卡文,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