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縣。
丁憂歸鄉的蔡奕琛,半路聽說趙賊出兵浙江,立即加快速度趕回老家。
田產什么的,隨便分吧,幾萬畝地可以不要。
蔡奕琛重金雇船,又招來許多苦力,整整裝了四船財貨,打算帶著家人逃離浙江。ωωω.⑨⑨⑨xs.co(m)
他不是害怕趙瀚,而是害怕東林黨和復社!
因為蔡奕琛跟溫體仁牽扯太深,而今又是薛國觀的心腹,早就跟復社搞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這次浙中起義,大量復社士子投靠趙瀚,蔡奕琛害怕被這些人報復。
“別讓他跑了!”
一群復社士子,領著農兵和農會成員,將準備登船的蔡奕琛全家包圍。
蔡奕琛萬念俱灰,這些復社的混蛋,果然不肯放過自己。
蔡弈琦心里埋怨兄長得罪復社,他對農會成員說:“蔡家愿捐三萬兩,給趙天王做軍資。我們蔡家有冤情,請求當面覲見趙天王,諸位兄弟莫要被復社欺騙!”
一個復社士子大呼:“莫要聽蔡家胡說,蔡氏在朝為奸臣,在野魚肉鄉里,把他們全部抓起來公審抄家!”
農會首領感覺有問題,但又不敢做主,于是跑回去請示宣教官。
宣教官也拿不準,干脆把蔡家的財貨扣住,押送蔡氏兄弟前去見趙瀚。
趙瀚依舊在杭州逗留,只派出軍隊繼續占領城池,此刻已經占領嘉興和湖州。
“同姓異遷”政策,經過反復討論,最終決定略作更改。即:村中同姓超過四成,才執行這一政令,遷出只剩三成同姓為止。
“把人帶進來吧。”
趙瀚正在閱讀軍報,是費如鶴派人發來的。
費如鶴的東院兵,一路征戰都很順利,打到蕪湖卻被卡住了。
那里城高池深,而且囤積重兵,一時半會兒打不下來,干脆分兵攻占周邊縣城,準備把蕪湖變成一座孤城。
放下軍報,蔡氏兄弟被帶進來。
趙瀚問道:“誰是蔡奕琛?”
“回稟趙總鎮,在下是蔡奕琛。”蔡奕琛上前作揖。
“你不是在朝廷當左侍郎嗎?”趙瀚問道。
蔡奕琛回答:“適逢丁憂歸鄉。”
趙瀚又問:“你們有何冤屈?”
蔡奕琛說道:“啟稟總鎮,蔡氏族人確有頑劣之輩,但不至于外界傳言的那么惡劣。皆是那些復社士子,到處造謠,把蔡氏說成十惡不赦之家族。”
趙瀚問道:“你收受吳中彥賄賂,幫著吳中彥脫罪,又把銀子轉手行賄薛國觀。這些都是真的吧?”
“的確屬實,”蔡奕琛辯解道,“但行賄受賄,皆在大明,并不在總鎮治下。難道總鎮還要幫著崇禎皇帝,懲治貪污受賄的大明官員嗎?”
“哈哈,”趙瀚被逗樂了,“你說得有理,這我確實管不著。”
蔡奕琛又說:“那海寧吳氏,確實激起民憤。但之所以激起民憤,是復社士子到處宣傳其劣跡,復社是為了搞垮我才這樣做!”
趙瀚問道:“難道吳中彥是被冤枉的,吳家沒有做過殘民害民之事?”
“做過,但沒有復社士子宣傳的那么夸張。”蔡奕琛說道。
趙瀚笑道:“既然殘民害民,那就該嚴厲懲處!”
蔡奕琛說道:“復社士子就清白嗎?他們的所作所為,并不比海寧吳氏好得了多少。”
“那行,你就檢舉幾家,我把復社士子一并處理了。”趙瀚高興道。
蔡奕琛說:“請賜筆墨。”
趙瀚讓親衛拿去紙筆,蔡奕琛揮毫寫下十多個家族,還羅列了許多非常詳細的罪狀。
趙瀚把秘書們叫來,吩咐道:“把主動投效的家族先分出來,其余全部公審抄家。把這兩個姓蔡的拖出去,既然沒有冤屈,那就一并處理了!”
蔡奕琛愣住了,隨即凄然大笑。
臨死之前,他能拖好幾個仇家墊背,這一趟求見趙瀚也算值得。
歷史上的蔡奕琛、吳中彥案,從溫體仁時代,一直貫穿到南明小朝廷,直接引發南明小朝廷的分崩離析。
趙瀚此時碰上的,僅是案件的序曲。
如果沒有趙瀚,明年還會被翻出來,導致首輔薛國觀被崇禎賜死,蔡奕琛也會遭到罷官。
事情至此,依舊沒完。
南明小朝廷建立,錢謙益突然跟復社撇清關系,強行將東林黨與復社分割,并且推薦蔡奕琛復官。蔡奕琛當時到處花錢買官,錢謙益很可能收了賄賂——當初要搞死蔡奕琛,同樣是錢謙益在謀劃。
蔡奕琛上位之后,立即密謀搞事,對復社仇敵進行瘋狂報復,使得弘光政權徹底陷入黨爭泥潭。
一場狗咬狗的好戲!
那場好戲當中,錢謙益活脫脫是個小丑。為了利益,背叛復社;為了高位,賄賂小人;為了錢財,舉薦死敵。
又過數日。
杠精毛奇齡鬧著求見,被趙瀚的親衛帶進來。
這貨的臉色很不好看,見面就說:“總鎮欲與全體江南士紳為敵耶?”
趙瀚笑道:“主動投效的士子,那些家族我可沒動,只是正常分田而已。”
毛奇齡說:“這幾天,杭州府已有四個大族被抄家,都是詩禮傳家、友善鄉鄰的德高望重之族!如此做法,怎不讓全體士紳心寒?”
趙瀚把李漁叫來,笑道:“你跟他講。”
李漁了解情況之后,拱手道:“你說詩禮傳家、友善鄉鄰,可有證據?”
毛奇齡說:“還要什么證據?有口皆碑的事情!”
李漁冷笑:“總鎮抓人抄家卻有證據。飛灑詭寄,強奪民田,損公肥私,魚肉百姓,虐殺家奴,霸占公渠…一條一目,罪行累累。所作所為,都查得明明白白!”
“你怎知沒有屈打成招?”毛奇齡反問。
李漁鄙視道:“你恐怕不知,什么叫公審大會,什么叫訴苦大會!”
毛奇齡說道:“佃戶、家奴,胡亂攀咬而已。”
“你怎知是胡亂攀咬?”李漁問道。
“佃戶和家奴,能夠分得田產,又怕地主刁難報復,自然要將地主置于死地!”毛奇齡說道。
李漁頓時無語,轉身對趙瀚說:“總鎮,我跟此人講不清楚,無論說什么他都不會相信。”
趙瀚招來兩個親衛,吩咐道:“你們帶著此人,哪里有公審大會,哪里有訴苦大會,讓他全程旁聽觀看,一場都不許落下!”
毛奇齡還想繼續抬杠,直接被親衛給拖走。
幾場公審和訴苦下來,那群情激奮的場面,怕是能把這個杠精給嚇尿。
“總鎮!”
又有親衛送來消息:“有家奴和士子舉報,平湖沈家陰謀作亂!”
趙瀚接過信件一看,頓時就被逗笑了。
卻是趙瀚抄家抄得太兇,平湖沈氏自覺作惡頗多,于是召集族人、家奴和佃戶,打算起兵殺死趙瀚派出的官吏,然后全家逃往南京那邊避禍。
上午散財募兵,下午就被舉報,而且舉報者多達數十人。
甚至舉報者當中,還有幾個沈氏族親。
趙瀚就算到處抄家,也并非整個大族一起抄,那樣實在牽連太廣了。要么局限于查抄主宗,要么查抄惡名昭著的分支,只要刀把子握在手里,大家族的各個宗支不可能齊心。
而且,大家族募兵反抗,只能召集家奴、族人和佃戶。
家奴、佃戶都等著分田呢,別宗的族人也等著分家產,誰特么愿意陪你一起作死?
整個分田過程,沒有遇到激烈反抗。
這些大家族,即便想要反抗,募兵時都招不到人!
還鄉團?
主持分田的政權不倒,哪個還鄉團敢回來?信不信直接被農民打死!
那些威風凜凜的大家族,終于體會到釋奴和分田的恐怖。釋奴令、分田令一下,家奴和佃戶,全都站在他們的對立面,所有士紳豪族都被孤立起來。
東林黨大佬錢謙益,此刻住在蘇州。
他每日都能聽到風聲,各種消息傳來。
錢謙益打算在蘇州等待,他已經搞清楚了,當初結交的小友費映環,正是那江西趙總鎮的岳父。
有了這層關系,他又是江南士林領袖,害怕不會受到重用?
因此,錢謙益必須矜持,等著趙瀚派人來招攬,最后來一場臥龍出山的好戲。
左等右等,趙瀚拿下嘉興、湖州二府,突然按兵不動了!
趙瀚沒法動,兵力分得太散,必須等待官吏鞏固地盤,然后把零散部隊收回來。
緊接著,又傳來許多大族被抄家的消息,錢謙益終于坐不住了。
名門望族都被抄家,江南士林領袖又算個屁?
錢謙益立即帶著隨從動身,從蘇州坐船直奔嘉興,然后他就看到一場恐怖片。
四十多個沈氏族人,被繩子綁成一串,他們圖謀破壞分田,全部被抓去山里挖礦改造。
“殺士紳如殺雞耶?”錢謙益自言自語。
渾身冰涼,額頭冒汗。
錢謙益連忙坐船去杭州,這里被抄家的更多。他徹底沒了傲氣和矜持,見到趙瀚之后,直接跪地大呼:“常熟錢謙益,拜見趙總鎮,恭賀總鎮平定江南!”
“還沒平呢,浙江都沒占完。”趙瀚笑道。
錢謙益說:“總鎮兵鋒強盛,田政大獲人心,拿下江南乃民心所向也。”
趙瀚笑而不語,也不請錢謙益站起來。
錢謙益只能繼續跪著,說道:“江南諸府,老朽還有些薄名,請求隨軍勸降各地官員。”
“好,你來勸降吧。”趙瀚也不想打了,就江南官兵的抵抗程度,根本起不到練兵作用,攻城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至于錢謙益,等拿下江南之后,便給個清閑文職,反正不會讓此人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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