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九點鐘,哈利才擺脫了接連不斷的灌酒,沒辦法,這是他卸任的最后一天,所有同事都很熱情,他印象中最后一幅畫面是赫敏笑盈盈地看著他,接著是一只不斷放大的酒杯塞到鼻子下面,是羅恩!哈利咬牙切齒地想,紅頭發,灰雀斑,絕對不會錯。
“波特先生,您清醒了?格蘭杰女士讓我把你送到島上。”一個聲音說,哈利猛地回頭,兩名工作人員站在身后。“哦,謝謝。”他嘟囔說,順手揉揉發漲的額頭。
“不用謝,我們正好到島上辦事。”那人說,他們隨即離開了。
哈利沿著小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沿途是開花的灌木和高大的喬木,感謝布巴吉教授,感謝所有參與植樹造林的草藥學教授…走了一段路后,他稍微清醒了,借著魔法燈柔和的光輝,來到一處公共掃帚間。十分鐘后,哈利敲響了他在浮空島上住處的門。門開了,金妮叉著腰瞪他。
“我應該找誰報仇?”她像一只發怒的雌貓,問。
“羅恩。”哈利痛痛快快地說,金妮似乎被氣笑了,“我就知道。”她把哈利迎進來,讓他坐在椅子上,哈利看到桌上擺著一份寫到一半的新聞稿。
“…已經退役的威克多爾·克魯姆無緣第426屆魁地奇世界杯,他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錯過這一盛事是其職業生涯的遺憾。”
哈利一邊閱讀,一邊小口喝茶。廚房里叮叮當當,文章還沒看完,金妮就端著煎蛋和烤腸出來,“謝謝,親愛的!”哈利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孩子們都睡了?”
“嗯。”
“克魯姆參加不了比賽。”
“是啊,他最近幾年數據下降得厲害,我猜是被高強度訓練和連續比賽拖垮了身體,我分析過他的錄像——他太想贏了,休息幾年也好。”金妮用專業眼光評判道,她畢業后就進入了霍利黑德哈比隊,成為職業魁地奇運動員,之后又成為《預言家日報》的魁地奇專欄記者。
“對了,你猜我白天碰到了誰?”金妮問。
“咳,”哈利被煎蛋嗆了一口,有些擔憂地問,“不會是斯內普吧?”
“你怎么會想到他?”金妮友好地拍了拍哈利,感受到后背的力度后,哈利決定暫時不透露斯內普有可能來參加莉莉生日派對的事實(斯內普罵過她蠢丫頭)。
“是盧娜,盧娜!”她咯咯笑著說,“她正忙著照料小寶寶呢。”
“什么?”哈利不敢相信地說,吐出咬了一半的香腸,接著若有所思地說,“我猜,是神奇動物的幼崽?”
金妮清了清嗓子。
“…最后,他們從雨林里帶回幾塊藍寶石和不知名羽毛,結果發現是某種未知神奇動物的蛋…嗯,其實沒發現,盧娜把其中一枚寶石鑲嵌到衣服上了,聽說是羅夫的主意。可能是島上魔力波動比較大的緣故,他們在逛街的時候鳥蛋自己孵出來了。”
哈利聽得目瞪口呆。
“那只鳥還挺漂亮的,能發出五彩斑斕的光,”金妮笑嘻嘻地說,“你可以留意一下,盧娜把蛋殼改成了胸針,我認為剛好搭配她那件獨一無二的衣服…”
深夜,哈利站在窗臺前,看著島上的夜景。
金妮從后面抱住他。他們就這樣靜靜靠在一起,享受夜晚的寧靜,深藍色的天空中有幾幢閃爍微光的建筑,比海上的星星還耀眼,哈利知道其中一個屬于韋斯萊魔法把戲坊。
“在想什么?”金妮問。
“鄧布利多校長。”哈利給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金妮不解地抬起頭,哈利嘆息著說:“我現在才知道,鄧布利多當年留給我多么寶貴的東西。”他慎重地說:“是記憶。”
“記憶?”
“嗯。”哈利喃喃說,“海普教授曾經提醒過我,但我沒太在意,我只是想著盡可能地完成鄧布利多的傳記。畢業旅行時,我去了他和格林德沃當年決斗的地方,去了巴西、美國、尼泊爾,一路追尋傳奇的足跡…它的效果這幾年才顯現出來,海普教授說我的一些魔法已經接近大法師水平了,不止是守護神,我在訓練時經常有靈光一閃的時候…”
“我們找時間回學校看看吧,”金妮輕聲說,“盧娜說不少教授有退休的打算。”
“嗯,”哈利猶豫了一下,“最好等世界杯結束,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抽不開身。海普教授說可能有人意圖破壞開幕式。”
“你說什么?”金妮失聲道,“可是——怎么會——消息是真的?浮空島還從來沒受到過襲擊。”
哈利同樣感到困惑,但卻是因為別的原因。他回想起教授給他的小紙條,紙條上精準地記錄了十二個浮空島上的坐標,包括巫師麻瓜聯合醫院、國際泛魔法聯盟總部、未來世界公司總部、對月支援中心和幾個標志性建筑。
“可能是開幕式當天引起騷亂的地點。”教授含糊地說。
但就像金妮說的,教授是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的?記憶魔法?但事情還沒發生,總不可能未卜先知吧?剛剛騎著掃帚在島上兜風的時候給了哈利靈感——也可能是想到了赫敏——他懷疑教授私藏了一個時間轉換器,但問題是那東西只能回溯時間,不能看到未來。
從教授的態度看,至少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煩…
“可能是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吧,”哈利搖搖頭,沒有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他讓我負責這件事,似乎是當做考驗。我擔心人手不夠,島上有兩百名傲羅和一千名打擊手,但相比魁地奇世界杯期間涌進來的游客,數量還是太少了。”
金妮絞盡腦汁地思考著,然后眉毛漸漸舒展開。
“怎么會不夠,這里可是你的主場啊。”
“我的主場?”哈利重復一遍,思考著,他不知道金妮是不是指島上那些居民,但他們不是戰士,戰士…一個念頭閃過,哈利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霍格沃茨!前線瞭望站,銜尾蛇俱樂部!”
金妮抿嘴一笑,她補充道:
“還有鳳凰社。小天狼星不是抱怨退休生活無聊嗎?”“他是樂在其中,”哈利一針見血地說,“他甚至拒絕了專屬魔杖學院的邀請,連校長都不樂意當。”
“但我想他是不會拒絕一場突如其來的冒險的,對吧?”金妮挑了挑眉說,哈利想到自己教父的性格,點頭同意道:“這倒是真的。”
專屬魔杖學院是島上唯一一所傳授魔法的地方,但它的學生有些特殊——招收的是無法正常使用魔力的巫師(俗稱啞炮),既有小孩又有成年人。相較其它魔法學校,浮空島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這里是全世界巫師密度最高的地方,配合浮空島收集逸散魔力的能力,能更好地補充專屬魔杖內的魔力消耗,因此這所特殊學校的人數也有限制,每年從世界各地招收不超過兩千人,宗旨是幫助啞炮掌握最基本的施法能力。
“所以別擔心,我相信你能做到。”金妮鼓勵說:“你可是征服黑魔頭的勇士。”
哈利摸了摸鼻子,覺得鼻頭有些發癢,他小聲嘀咕,“相信的人可不多,而且那時候伏地魔虛弱得厲害——”金妮堵住了他的嘴,老半天才分開。
“我還去醫院看望了阿斯托利亞。”金妮氣喘吁吁地說,兩只胳膊掛在哈利脖子上。
哈利勉強讓怦怦跳動的心臟鎮定下來,順著金妮的話問:“她還好吧?”他去年見過阿斯托利亞一次,她的臉色有朝馬爾福家族特有的蒼白轉化的趨勢。
“有些糟糕,”金妮說:“那是一種獨特的詛咒,具體是什么已經無從考據,只能從癥狀上判斷和血液有關,而且這種詛咒無形無質,盤踞在整個格林格拉斯家族,只是恰好…挑中了她,她的姐姐達芙妮就沒事。”
金妮環得更緊了,哈利有些喘不上來氣,但他能體會到她恐懼的情緒。哈利不禁想起上學時比他低了兩個年級的小姑娘,他發現自己最大的印象是阿斯托利亞站在從決斗比賽中贏得的獎品——一條傀儡蛇上,繞著黑湖四處溜達的畫面。她顯得豁達而開朗,和現在弱不禁風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無從考據的詛咒,哈利在心里低低念叨,一些不成形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格林格拉斯家族,馬爾福,海普教授…這時,金妮遲疑了一下說:“阿不思新交了一個朋友。”
“你說小斯科皮?”哈利正想著心事,此刻脫口而出。
金妮一臉狐疑地打量他。
“我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這么要好了?”
躺在床上,哈利在腦海中尋思明天要做的事:
首先要到浮空島總部報到,雖然正式任命得過一段時間才會宣布,但被海普教授丟過來這么棘手的麻煩,他最好提前開始工作。好在這么多年下來,他對島上的環境早已十分熟悉,但至少應該見見今年輪換過來的國外傲羅;另外還要分別去一趟紙條上提到的十二個地點——從醫院無功而返后,他最先去了盧平那里,小泰迪很討喜,比自己的兩個臭小子乖巧多了;之后他又去了對月支援中心,好像有人跟自己提起過什么太空島計劃,是在太空上造島嗎?但他馬上就被緊急叫回國,負責指揮卸任前的最后一場行動,因此沒大聽清。
哈利的思路開始漫游:
告別宴上羅恩說自己不想升職了,當一個司長挺好的,他可不想像珀西那樣拼命,把‘掙回一個魔法部長’當做自己的家族使命,珀西都有白頭發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身為高級副部長的赫敏希望更大…哈利又想到馬爾福和阿斯托利亞,半夢半醒間,他在心里下了個決定,找海普教授聊聊,不,還是先問問赫敏…教授現在的狀態有點兒嚇人。哈利的身體抖了抖。如果不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傷害到他,他都懷疑教授不知什么時候變成幽靈了。
他嘟囔兩聲,把這個不靠譜的想法拋開。角落里傳來嬰兒的囈語,莉莉·波特翻了個身。哈利嗅著金妮頭發的氣味,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哈利被嬰兒的啼哭聲吵醒,他打著哈欠,戴上眼鏡,看到金妮正穿著睡衣照料小女兒,“快看啊。”金妮高興地說,哈利看到小嬰兒用口水濡濕了嘴唇,像小魚一樣開合,吐出一個泡泡。她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這很有趣。”哈利說,“令我想起了黑湖里的魚人。”
早飯時,一家人坐在一起,邊吃飯邊收看魔法電視。一個很有激情的聲音正在播報早間新聞,“預計將有八百萬人登島!不過難怪,雖然浮空島一直陸陸續續接待各方游客,但如此大范圍對外開放還是頭一次。想象一下,平均一平方公里就要擠滿一萬人,聽說這在大城市中很普遍,所以他們是住在沙丁魚罐頭盒里嗎?”
是李·喬丹,哈利看著幾乎沒變樣的電視主持人心生感慨。
李·喬丹是第二批登島的——浮空島這些年經歷了幾次重要變革,每一階段都增加了影響深遠的舉措,以海普教授造島為起點,一千個美洲巫師家庭留下了三分之一,他們和參與圣誕篝火之夜后選擇留下來的巫師組成了島上第一批居民。
第二階段以未來世界公司總部搬遷作為標志,大批科學家受到邀請,以合作的形式研究魔法與科學結合的方法。在這一過程中一些咒語大放異彩,比如永久黏貼咒。而科學家們借助機器所展現出的堪比魔法的能力也令巫師們大開眼界。隨著國際泛魔法聯盟總部落地,以及各種大型企業、國家組織的身影出現在島上,巫師人手出現嚴重不足,因此面向世界招募巫師來島上定居、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這其中還包括不少啞炮。
但他們更愿意稱呼自己為“低魔巫師”,比較有名的代表是專屬魔杖學院的老師溫妮·瓦倫汀,就是她提出了這個詞兒,她的教學理念是“讓巫師融入各行各業”,據說有望獲得明年的‘鄧布利多獎項’。
“…世界各地重新掀起了觀影熱潮,不用說你們也知道我指的是哪部電影,沒錯,就是《哈利·波特》。”餐桌上的兩個孩子立刻豎起耳朵。“馬法爾達·普威特比我小四屆,有小道消息稱她沒有獲得哈利·波特和金妮·韋斯萊的婚禮邀請,但我的好兄弟告訴我這是無稽之談,她只是沒能趕上宣誓環節,因為突發惡疾,無法騎上掃帚…”
哈利和金妮相視一笑。
六歲的詹姆左顧右盼,不可思議地嚷道:“所以是你們干的?或者是弗雷德或喬治舅舅?天吶,我一直跟泰迪說我崇拜她——”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金妮漫不經心地說:“你崇拜的是她寫的故事,而故事寫的是你父親。”她俯身看了看搖籃床,里面的嬰兒眨著明亮的眼睛和她對視。金妮卻皺了皺眉,“真奇怪,奶瓶里的牛奶一點兒都沒下降。”
她拿著奶瓶試了試,小嬰兒一直躲避奶嘴,兩條淺淺的眉毛使勁皺成一團,四肢胡亂踢蹬。金妮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詹姆,他無疑是家里最調皮、也是行動力最強的——似乎被他的教父傳染了。
詹姆賭咒發誓。“不是我!”視線轉到阿不思身上。“我聽阿不思說他懷念奶嘴的味道。”詹姆咧嘴嘲笑說,在他看來這顯然是不夠成熟的標志。另一邊哈利心中恍然,原因找到了,不知道這算不算魔藥師的天賦?但也許可以用來說服金妮…五歲的阿不思立刻窘迫地低下頭,他放下刀叉小聲說:“我、我吃完了。”
“我可以到醫院附近玩兒嗎?”
哈利和金妮交換了一個眼神,“去見朋友?”“哦,是啊。”阿不思躲躲閃閃地說。“下午早點回來,我們要去盧平家做客。”
“我覺得他不一定有時間招待我們,”詹姆一本正經地說:“他忙著照顧那群毛茸茸的…”他看到媽媽的眼神,用雙手捂住嘴,從指縫里嘟囔說:“我是說,小問題。”
哈利忍俊不禁。他拿出魔杖輕輕一抖,一道金色的細絲纏繞在阿不思的衣服下擺。接著又是一抖,第二道細絲纏繞在詹姆身上。
“這是什么?”兩兄弟齊齊問道。
“蹤絲。”哈利答道。
“酷!”詹姆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