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浮空
菲利克斯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塊銀質懷表，彈開上蓋看了一眼時間。
“霍勒斯，讓你的人盡快安排轉移吧，老實說，我不確定一會兒我們頭頂是否會出現一個大家伙，很難搞清那些人的想法…說真的，我不喜歡政治。”他頓了頓，“真有危險我大概能提前一分鐘預警。”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一分鐘足以做很多事了。
空氣里出現一個手提箱，菲利克斯將箱子遞給葛林斯汀奇。后者一臉驚奇，試探地問道：“我聽說…斯卡曼德先生年輕時有一個很能裝東西的箱子？”
“啊，原理是一樣的，我找紐特鑒定過。”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回憶的神情，自瑟拉菲娜·皮奎利之后，每一任美國魔法國會主席上任之初都會被告知要警惕拿著箱子四處旅行的神奇動物學家。
他心情頗為復雜地走向港口外，用魔杖發射信號，美國魔法國會的傲羅和工作人員最先趕到了，臉上還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仿佛還沒睡醒。他們驚詫地看著周圍，一個年輕的傲羅伸出手，手指從深淺不一的線條中間穿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原本那個位置應該是紅色的老式消防栓，上面還站著一只老鼠。
“我只在漫畫書上看到過類似的場景。”那名傲羅失神地說。
另一個穿著燈籠褲的男巫小心翼翼地朝菲利克斯的方向張望，用帶著敬畏的目光小聲說道：“你們覺得——海普先生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片刻的寂靜。
“可能是一本書？”那個年輕的傲羅嘰嘰喳喳說開了：“可能還是一本漫畫書。唉——太可怕了，難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
“海普先生應該能打過格林德沃吧？”
“我覺得可行！至少格林德沃不可能做到這種事兒。”年輕傲羅興奮地說，一雙眼睛狂熱而崇拜地環顧四周。
“可這兩個人都是公認的大法師。”另一人遲疑地說。
“總會有強弱的分別吧…”
這時霍勒斯·葛林斯汀奇提著箱子大步走過來，他瞥了一眼說話的人，說：“大法師不是根據強弱來劃分的，他們最低都是在某一方面遠遠超越同時代巫師的杰出人物。好了，快干活吧。”
陸續有巫師從天而降。這些人拖家帶口，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霍勒斯·葛林斯汀奇的心情和在場的傲羅一樣變得沉重起來，但他卻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他們基本都帶著孩子。
今天過后，美洲巫師的處境可能不會繼續惡化下去，但也看不出任何好轉的跡象。血淋淋的傷疤沒那么快愈合，橫在兩者之間的阻礙如鴻溝一般，他們將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繼續隱藏身份。
“葛林斯汀奇主席，全體革新會成員支持你的決定。”尤瑞亞小聲而堅定地說，“我們是被選中的一代。”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打開箱子，幾名傲羅俯身望去，一條長長的樓梯向下延伸，全國各地趕來的巫師默默排隊，他們將在聯合會和泛魔法聯盟的安排下生活在新住處，第一選擇是目前已經和巫師簽訂合約的國家。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一遍又一遍地叮囑從他面前經過的巫師家庭，“里面有充足的食物和水，還有不同風景可以看…就像坐一趟火車，沒什么好擔心的。”天光漸漸明亮，長長的隊伍變得稀稀拉拉，最后只剩下工作人員。在此期間，菲利克斯一直站在遠處眺望這座抽象化了的城市。海水一眼見底，海草和水藻保持著在水波中漂浮的姿態，由簡單線條勾勒出的魚群像在天空中翱翔，栩栩如生——除了被魔法凍結了。
終于，霍勒斯·葛林斯汀奇走過來，將箱子遞給菲利克斯。
“這里面裝著將近一千個巫師家庭。”他慎重說道。
“他們不會受到一點傷害。”菲利克斯保證，“以后還有機會回來。”他又安慰一句。
“我知道。”霍勒斯·葛林斯汀奇喃喃地說，巫師的身份信息不在麻瓜政府手上，但不代表巫師會隨意搬遷，如果有選擇，他們還是更希望待在熟悉的環境，除非迫不得已——英國魔法界出現大量巫師遷移現象還是在伏地魔最肆無忌憚的時候。
交出箱子后，霍勒斯·葛林斯汀奇松了口氣，仿佛長久以來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了。對他來說，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盡可能隱藏其余巫師，他甚至有心情開玩笑：
“我還以為你會制造一條巨大的飛毯呢，沒想到用的是手提箱。”
“差不多，”菲利克斯一本正經地說：“我之前面對記者時說過，會讓他們光明正大地離開，現在只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霍勒斯·葛林斯汀奇好奇地問，他突然朝菲利克斯身后看了一眼，懷疑那里藏著別的什么東西，譬如——就像他說的——一條能容納幾千人的飛毯？
長長的海岸線之外，菲利克斯、葛林斯汀奇、尤瑞亞和幾個好奇跟過來的傲羅站在空中，心里暗自稱奇。他們腳下是半個魁地奇球場大小的場地，而且——似乎真的是球場，他們仰起頭，十分確信自己在五十英尺高的稀薄空氣里看到了帶圓環的桿子，有點兒像小孩吹肥皂泡時用的小塑料棍。
“霍格沃茨。”尤瑞亞低聲說，其他人恍然大悟，明白這可能和籠罩在紐約港的魔法是一體兩面，前者將實物變成模糊的虛體，眼下正好反過來。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還沉浸在震驚當中。
一座島嶼，浮空島——先不說這個魔法所需要的龐大魔力（在經歷了之前的情景，他認為對海普來說可能不算什么），單單考慮如何長久地維持魔法效果就是一個天大的難題。在他的想象中，如果美國魔法國會全體人員晝夜不停，一起施展成千上萬個漂浮咒，的確有可能拉起一座數公里方圓的人造島嶼，但如此龐大的奇觀頂多維持一兩個星期，在他看來有些華而不實…
或許這就是海普的目的？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若有所思，在魔法失效前橫跨一片海域，以此彰顯巫師的力量，這么做確實意義非凡。菲利克斯身體一晃，出現在遠方。眼睛里銀芒閃爍，魔文符號星星點點，瞳孔映出顏色深邃的魔文之書的倒影——
他張開口艱澀地念出咒語。
剎那間，他身后逐漸亮起的天光似乎被吞噬了，破開一個墨綠色的大洞，仿佛有人在拍攝電影時撕下了亮藍色背景，露出后面臟兮兮的幕布。菲利克斯整個人隨之散發出神秘莫測的氣息。他身后的背景劃過閃電般的細紋，然后不管是墨綠背景還是閃電痕跡都開始凹陷、扭曲，它的形狀越發清晰——那是一條巨蛇，墨綠是它軀體的顏色，閃電是鱗片的褶皺——自黑湖邊待了半個月之后，菲利克斯的新守護神第一次展示在世人眼前。它的體型達到了驚人的數千英尺，而且這還不是它的極限。
菲利克斯發覺自己從未像此時此刻這般強大、接近魔法的本質，近乎心想事成。
他依然是大法師，也不覺得自己對魔法的理解超越了鄧布利多，但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向他傳遞一個念頭——即便把歷史上所有大法師綁在一起，也打不過現在的他。就憑他匯集了十二所世界上最頂尖的魔法學校積攢的大半魔力，而這些魔力又恰好被收進魔文之書，并通過嶄新的守護神釋放出來。
守護神…
菲利克斯覺得再叫守護神有點兒欺負人，這個魔法在他的不斷改良下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如果仔細研究，絕對會對這一魔法包含的知識感到咂舌，羅伊納·拉文克勞的記憶節點、記憶魔法、記憶魔法的分支情緒魔法、古代魔法、以及他不久前掌握的構筑穩定魔力通道的技巧…
巨蛇如游魚般融入大海，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差不多幾分鐘后，整個海面開始顫抖、沸騰，水花激蕩，漩渦像套娃一樣重疊，在場的人眼睛死死盯著海面之下的陰影，龐大的黑影正向他們靠近。終于，黑影探出了頭，他們看著龐大的蛇頭驚駭得說不出話來，它憑空大了好幾圈，而且和之前優雅的體態不同，頭顱被厚厚的礁石覆蓋，顯得猙獰萬分，從礁石間的孔隙中，可以看到魔文符號綻放光芒！
終于，巨蛇躍出水面，如同一塊陸地驟然升起。上百米的海浪在它面前微不足道，只比得上它龐大身軀的一塊粗糙的鱗片。
無法想象這條巨蛇帶來的震撼。至少，不光是葛林斯汀奇和周圍的傲羅被嚇住了。等他們回過神來，巨蛇已經把自己盤繞成粗糙的圓錐形，巨大的蛇頭垂下，蛇尾向上翹起，頭尾相銜。
“卷筒冰淇淋。”一名女傲羅瞪大眼睛，“還是被咬了一口的卷筒冰淇淋。”她身邊的人忍不住倒吸涼氣，一名大胡子傲羅朝她吼道，“胡說，明明是銜尾蛇，雖然樣子有點兒奇怪…”
其他人低低附和，他們從新聞上得知這位大法師曾經選用過銜尾蛇作為自己身份的標志，這種獨特標志在巫師歷史上并不罕見，如果日后巫師足夠有名，他年輕時挑選的標志很可能會變成家族紋章。
而且有一點他們沒說，銜尾蛇這個名字要比卷筒冰淇淋好聽太多了，哪怕后者在形狀上更加契合…菲利克斯不是有意這么做的，為了讓魔力通道貫通，這是最省力的辦法。
這些人迅速靠近，等到他們借助飛天掃帚、幻影移形登上近乎憑空出現的浮空島嶼，才驚覺異常——地面充滿著海水的咸味，地勢起伏不定，而且肉眼可見地開始崩潰瓦解，一條深深的裂縫從菲利克斯·海普腳下向外延伸，已經蔓延了數百英尺。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可能出問題了。
菲利克斯站在一處凸起的平臺上，位置大概是蛇頭揚起頭時最平整的一片菱形鱗片上，邊緣大概有十英尺長。他此刻一動不動。
“海普先生——”霍勒斯·葛林斯汀奇急迫地喊道，下一秒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別打擾他。”霍勒斯·葛林斯汀奇嚇了一跳，他永遠不會忘記聲音的主人——一手引發巫師暴露危機、和阿金巴德簽下牢不可破的誓言、戲耍了所有人——
“格林德沃！”他失聲喊道。
他下意識舉起魔杖，心亂如麻，第一個在腦海中成型的念頭是：完了，格林德沃瞅準機會，準備對海普先生下手了！
“別擔心，”‘格林德沃’咧開嘴笑著說，“我是來幫忙的。”
在場的其余十幾名巫師圍了上來，他們聽見霍勒斯·葛林斯汀奇警惕地問“我怎么相信你？”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格林德沃什么也沒說，只是揚了揚空著的手，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
如果格林德沃懷有敵意，根本不會停下向他們解釋。霍勒斯·葛林斯汀奇略作遲疑，讓開了位置。‘格林德沃’不緊不慢地朝菲利克斯走去，葛林斯汀奇在他背后喊道：“格林德沃…先生，別忘了，我們是巫師。”
‘格林德沃’略微停下腳步，重復道：“你說的沒錯，我們是巫師。”
一行人眼睜睜看著格林德沃和菲利克斯并排站在一起，他微微側頭，似乎在與對方小聲交談，盡管聽不見兩人說什么，但海普先生腳下的裂縫停止了擴張。他們的心情都很復雜。
“格林德沃…”眾人低低念誦這個名字。
這一幕當然是菲利克斯搞出來的。他此前確實陷入了麻煩——但不是因為魔力不足，他現在的魔力充裕得可怕——而是如何分心二用，在維持浮空島嶼的基礎上構建穩固的魔力通道，兩個任務同樣繁瑣而重要。但解決辦法也很簡單，分出一個個體將原本的工作一分為二，難度會驟然降低。
只不過當菲利克斯正要這么做時，他靈機一動，想到可以趁機解決此前一直沒騰出手處理的非洲魔法界合流的問題。
此刻，菲利克斯和另一個自己面面相覷。
“你說我們要聊什么？”
“天知道，表現得親密點兒就行了。”
“也對，反正是向外界表明雙方達成和解，順便給格林德沃正名，老頭干了一輩子壞事，但最近這些和他沒關系…”
安靜了幾秒鐘。
“你想好了？這幅面孔以后不會再出現了…”‘格林德沃’慎重地說。
“是啊，我承擔得起。”
太陽初升，金色的光芒照在海面上。格林德沃的身影已經消失，只有菲利克斯一人。他躊躇滿志地眺望海面，遠處激起的水霧在陽光下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道彩虹，看起來美輪美奐。
在經歷了難產的陣痛后，腳下的大地縮小了一圈，但彼此連接得更加緊密，真正有了一座島嶼的模樣。現在最基本的魔力通道已經構建完成，以他投入的魔力計算，可以讓島嶼運轉好幾年。
而且今后肯定有不少巫師在島上生活，足夠維持魔力循環和穩定。
不過那些巫師算是自己的領民嗎？應該不算，他頂多擁有懸浮島嶼的所有權。菲利克斯極不情愿地想象自己在未來幾年駕駛浮空島嶼，像清理工一樣從海洋里打撈大小合適的礁石擴建大地的忙碌景象。
其實沒必要一個人做…菲利克斯看著朝他走來的霍勒斯·葛林斯汀奇，面帶微笑，但心里已經不動聲色地想好了口號，“魔法與科技融合之地。”他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菲利克斯？”霍勒斯·葛林斯汀奇驚愕地問。
“我們腳下這座島嶼的用途。”菲利克斯正色說，他的思維繼續發散，巫師——咳，他本人其實是有本事在海洋深處打造一座水下城市的，不過這個想法在腦海中盤踞了一圈就被他擱置——理由和在月球上建造巫師據點類似，兩種做法都會導致巫師和普通人越走越遠，違背了菲利克斯的初衷。
不過偷偷在馬里亞納海溝打造一個度假點也挺不錯…
想著想著，菲利克斯突然皺了皺眉，從戒指里取出傳音鏡，阿金巴德的照片正拼命敲打邊框。
“巴巴吉德？”
“菲利克斯？謝天謝地，總算聯系上你了！”
“發生什么了？”菲利克斯問道，接著他想到了什么，“我們不是商量過整個計劃嗎？你作為聯合會代表，參與電視直播，站在巫師的立場客觀解釋——”
“問題是我現在很難解釋得清，外界都在傳言說你打算制造一個大隕石，毀掉整個美洲大陸！”
菲利克斯聽得目瞪口呆。
“這是誰啊？”他沒好氣地說，“告訴那些造謠的人，國際巫師聯合會和泛魔法聯盟打算舉辦一場圣誕晚會，慶祝美洲巫師逃脫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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