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節假期的第一天早上,菲利克斯為自己換上一套紫紅色的長袍,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這個顏色明顯不適合他,看看瓦倫嘰嘰喳喳、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知道了。
他悄悄修改了一些細節,讓衣服顏色變得更深沉些,最后伸手撫平左胸位置上繡著銀色字母“W”的那塊布料,總算勉強能看了。
沒辦法,這件衣服是他成為威森加摩成員時發下來的,供他出席正式審判時使用。
菲利克斯走出屋子,來到校長辦公室。敲開門,他驚訝地看著辦公桌后的鄧布利多——他面色蒼白,看起來虛弱而疲憊,就連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幾條。
“阿不思,你可嚇了我一跳。”菲利克斯說,他瞬間就聯想到很多事情。
他仔細回憶,這種變化似乎是逐漸過渡的,一開始并不明顯,他也完全沒留意。。但是最近一周時間他沒和鄧布利多見過面,效果一下子顯現出來了。
“要想瞞過伏地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鄧布利多微笑著說。
“好吧,”菲利克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我就怕我們自己人先被嚇到…”
兩人通過校長辦公室里的壁爐出現在魔法部。
菲利克斯環顧金碧輝煌的魔法部正廳,他并沒有發現二月份戰斗痕跡的殘留,但是一些細節的地方確實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門廳中央的魔法兄弟噴泉雕像位置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應該是翻修時重建了無法用魔法復原的部分。
他們來到門廳盡頭的金色大門處,遇到一同等升降梯的瘋眼漢穆迪和瑪奇班教授。
“一直盼著這一天!”瑪奇班教授背對著他們,扯著嗓門對穆迪說話,“有必要振奮人心,是的,我注意到一些人最近有些悲觀,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明明比上次好太多了。”
穆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粗聲說:“你說得沒錯。”
菲利克斯默默放慢腳步,讓鄧布利多走在前面——“鄧布利多?”瑪奇班教授的注意力從穆迪身旁挪開,仔細盯著鄧布利多的臉,“你的面相看上去很差!也難怪,神秘人最近一直在外面搗亂,你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的會長,肯定煩得很。”
鄧布利多微笑著附和。
他們乘坐升降梯來到九層,順著一條光線昏暗的走廊往前走,菲利克斯瞥了一眼視線盡頭神秘事務司的黑門,沒說什么,接著一行人轉向走廊左側的豁口踏入向下的階梯,終于來到第十層。
樓梯附近傳來說話聲——
“用不著調整順序。”博恩斯女士有些不滿的聲音說,“既然那些人要旁聽,就讓他們多待幾天吧。”她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幾人,展露笑容走過來。
金斯萊朝他們點了點頭,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石頭墻壁上架著的火把將他的影子拖出一條長長的、不斷跳躍的軌跡,他最后消失在一扇沉重的木門后。
這邊,博恩斯女士關切地問候鄧布利多,隨后領著他們往目的地走。
“你們剛剛在談論其它國家的魔法部?”菲利克斯問。
“是啊。”博恩斯女士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她壓低聲音說:“他們聯合起來施壓,我多少得展示一些姿態出來。但他們和國際巫師聯合會的觀察員一樣,只有旁觀的權利,不能發言和投票。”
“到了。”
她停在一扇陰森森的黑門前,擰開鐵把手,嘈嘈雜雜的說話聲從暗室里傳出來。
里面大概有三十幾個人,菲利克斯瞇起眼睛,發現了一個熟人。他走過去,“達摩克利斯?”魔藥大師達摩克利斯·貝爾比抬起頭,先是有些驚訝,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當然啦,你也是威森加摩的一員,不過前面幾次聚會你沒來。”
菲利克斯跟他聊了幾句,中途有幾個坐在長板凳上的巫師跑過來和他打招呼,但這里實在不適合社交,菲利克斯坐在貝爾比旁邊,饒有興趣地盯著孤零零立在中央的纏著鎖鏈的椅子。
菲利克斯環顧四周,發現今天的座位很有講究。
審判室四周用黑色吸光的石頭砌成,周圍的光線被弄得很暗,似乎刻意營造出一種陰森肅穆的氛圍。屋子的整體布局像是一個下陷的凹臺。四周是階梯狀向下排列的長凳,其中三面都零零散散坐著一些人,他們和菲利克斯一樣,穿著紫紅色長袍。這些人都是威森加摩的成員。
另外有一些舉著羽毛筆和羊皮紙的記者點綴其中,他們顯得謹慎而低調,就連說話時都很小心。菲利克斯看到了麗塔·斯基特的身影。
他在三面席位上都能找到熟人,唯獨最后一面——也就是帶鎖鏈的黑色椅子的背面,涇渭分明地坐著一批陌生人,他們穿得也很正式,但身上別著的徽章、繡字無一不顯示出他們來自不同的組織,菲利克斯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所謂的各國魔法部的“觀察員”了。
又過去十幾分鐘,不斷有人進來。
“篤篤篤。”
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在室內回蕩,菲利克斯抬起頭,看到一個頭發濃密、蓬松的人大步流星走進來,拐杖不斷戳在地上,是魯弗斯·斯克林杰。
他走到博恩斯女士身邊,低聲跟她說著什么,博恩斯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各自找位置坐下,“可以開始了。”斯克林杰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審判室里。博恩斯女士成為魔法部長后,他就接替了她空出的位置,現在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司長。
按照慣例,由他負責主持這次審判。
他的話像是一個信號,話音剛落,墻角的門就開了,三個人走了進來。兩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守衛夾著一個矮小的男人走進審判室,那個男人太矮了,像一只小雞仔似的被提在半空中,不停用腳尖點地。
守衛把矮個子男人塞進場上中央的椅子里,隨后站在兩側。地上的鎖鏈像蛇一樣高高揚起,那個男人恐懼地打了個激靈。
“暫時用不著。”斯克林杰說,鎖鏈聽話地伏在地上。他開始用低沉的、不帶感情的聲音念著一份文件:“巴特·休斯,挪威巫師,曾在本國被指控走私違禁品,并與兩樁麻瓜襲擊事件有關,今年二月你參與襲擊英國魔法部,被當場抓獲。證據確鑿,行為惡劣——宣判之前你打算對這些指控進行反駁嗎?”
矮個子男人似乎嚇傻了,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菲利克斯倒是能理解他,在他周圍,大部分人都隱藏在黑暗中,搖曳的火把偶爾顯示出一副靜態畫面: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臉,隨后又突然消失。
空氣中時不時傳來“沙沙”地翻越文件的聲音。這些因素給人帶來的心理壓力確實很大。
又過了幾秒——
“如果沒有異議——”
“等、等等!”矮個子男人突然叫起來,他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結果被兩名守衛按了回去,拖在地上的鎖鏈也爆發出一道金光,男人畏縮地蜷縮身體向后靠。他揚起一張邪里邪氣的臉,努力睜大雙眼盯著墻壁上反射的火光,試圖捕捉斯克林杰的位置。
他喘息著說:“我有異議,我有!我、我中了奪魂咒——”
在他身后,那群來自各個國家的觀察員一陣竊竊私語。
“一派胡言!”斯克林杰大聲喊道,獅子鬃毛一樣的茶褐色毛發支棱著,“魔法部在壁爐、各個樓層之間布置了防賊瀑布,它會洗去咒語的影響,如果你真的中了奪魂咒,你怎么解釋自己是被魔法部傲羅正面擊倒的?”
矮個子男人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斯克林杰抬起頭環顧四周,“事實已經很清晰了,各位陪審團成員,認為他有罪的請舉手——”
長凳上的人紛紛舉起手臂,借助室內幽暗搖曳的火光,胳膊豎起的長條形狀十分顯眼。矮個子男人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指控成立。巴特·休斯,你被判決在阿茲卡班監禁十年,刑滿后,英國魔法部會將你移交給挪威魔法部,你將在那里繼續為自己在本國犯下的罪行贖罪!”
“砰!”木槌重重落下。
巴特·休斯一臉失魂落魄地被帶走了。
短暫的交頭接耳后,守衛們陸續帶進來幾名黑巫師,這些人明顯是襲擊魔法部的那一撥人,幾乎沒耽誤多少時間,他們就和巴特·休斯一樣被宣判有罪。一直到接近中午時,重頭戲來了。
兩名長得有些相似的男人被帶了進來。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斯克林杰低沉、忿怒的聲音說:“曾伙同貝拉特里克斯·萊斯特蘭奇和小巴蒂·克勞奇,在第一次戰爭結束時綁架一對傲羅夫妻,用鉆心咒逼迫他們說出神秘人的下落。罪大惡極,被判處終身監禁。一年前從阿茲卡班越獄,之后重新成為神秘人的爪牙和幫兇,疑似和多起騷亂有關,于二月份奉命襲擊對角巷的未來世界公司。被當場抓獲,證據確鑿。”
兩人臉色蒼白,稍微胖一些的那個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說些什么,但他只是從嘴里發出含糊的顫音。
斯克林杰這次沒有讓陪審團舉手,他的黃眼睛沒有一絲溫度,“毫無疑問,先生們,女士們,這兩人將被判處終身監禁,他們的名字會和他們的尸體一起在那里腐爛。”
又有人被帶了進來。
“穆爾塞伯、塞爾溫,加格森、諾特,你們的罪名和萊斯特蘭奇兄弟一樣,越獄、謀殺、作亂,依照法律,你們將被判決終身——”
“等、等等!”一個聲音突然說。
斯克林杰落下的木槌懸在空中,“塞爾溫?你想為自己辯護,還是祈求原諒?在做了那些邪惡的事之后?”
“我、我承認,我有罪!”塞爾溫舔了舔嘴唇,結結巴巴地說:“但我希望陪審團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一些名字——”他旁邊的高個子突然朝他沖過來,“你這個雜碎!”“守衛!拉開他,拉開加格森。”斯克林杰大聲咆哮。
塞爾溫畏縮地坐在椅子上,他尖聲說:“我愿意做證人!”
“塞爾溫!”加格森一邊掙扎一邊使勁兒吼道,“你敢背叛黑魔王?你以為這會是終點嗎?我們只是被關上一段時間,他還在外面呢!還在外面!”
“把他們帶走!帶走!”斯克林杰吼道。守衛們照做了,最后只剩下塞爾溫一個人。
“你有什么話說?”斯克林杰冷漠地問。
“我——”塞爾溫臉色慘白,很明顯加格森臨走之前的那番威脅很管用,他呼吸急促地說:“你們會保護我,是不是?”
“這要看你證據的分量。”博恩斯女士嚴肅地說,“我們掌握的信息遠遠超出你的想象。”
塞爾溫抿了抿嘴唇說:“我明白了…我知道一個人,烏姆里奇,多洛雷斯·烏姆里奇。”
“她跟你在同一天被逮捕了,目前在接受治療。而且我們還知道,是你為她引薦的神秘人。”
塞爾溫瞪大了眼睛,身體歪了歪,“不、不是…”
“不是?”斯克林杰厲聲說:“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你以親戚身份接近她,并許諾給她魔法部長的位置!”
“不可能!”塞爾溫驚慌失措,視線不斷移動:“你們怎么可能知道?”他眼睛里露出明悟的眼神,“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有其他臥底!他是誰?”
人們議論紛紛,他們——包括那些記者和觀察員——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紛紛看向博恩斯女士和斯克林杰,但兩個人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這番話成功引起在場人員的注意,魔法部真的早就秘密埋下間諜了嗎?又會是誰?
終于來了。菲利克斯心想。
斯克林杰沒有回答他,審判繼續進行。
“我還知道兩個!”塞爾溫咬牙切齒地說:“埃弗里!埃弗里是食死徒,還有他的侄子切斯特頓。”
“他們已經被逮捕了,如果你只知道這些——”
“等等!”塞爾溫目光掙扎,他還知道不少人,但他現在必須要拿出一些有分量的人了,一錘定音。“斯內普!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不在討論范圍之內,阿不思·鄧布利多為他作了擔保。”
“不,你們被他騙了,我保證——”
“保證?以你的信譽?”斯克林杰的嘴角顯出譏諷和嘲笑。
塞爾溫露出絕望的表情。
在他心目中斯內普絕對是真正的食死徒——因為斯內普在本身有著巨大嫌疑的情況下,還成功獲取了黑魔王的信任。這幾乎說明一件事,他比其他任何食死徒都更值得信任。
只有食死徒才知道黑魔王到底有多可怕,要不是黑魔王一再展示出對手下的冷酷無情,塞爾溫絕對不會背叛。
他盯著斯克林杰,只覺得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但是沒辦法,他手里的牌又少了一張。
“馬爾福!盧修斯·馬爾福!他也是食死徒。”他不顧一切地喊道。
斯克林杰的黃色眼珠里混合著嫌惡和輕蔑的神情。他冷笑著說:“你運氣真差。也有人為他做了擔保,這次是菲利克斯·海普先生。”
在場的人紛紛看向菲利克斯,菲利克斯平靜地回望。
塞爾溫臉上的表情在震驚、恍然和不可思議中轉換,原來如此。他失聲喊道:“他才是那個間諜!?”
一切都說得通了…魔法部對他們的信息來源很自信,這意味著那個間諜在食死徒中的地位足夠高,他心里閃過一串名字,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馬爾福。
不止是他,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想到。
受邀記者們興奮得心怦怦跳。麗塔·斯基特兩眼發光,羽毛筆舞出一串殘影。大新聞,絕對的大新聞!馬爾福家族的族長先是被確鑿證實為食死徒,接著又發生反轉——他其實是一名間諜。
而這個間諜,很可能還是菲利克斯·海普發展出來的,讓在魔法界呼風喚雨的馬爾福當間諜…斯基特一想到里面的內幕,就激動得渾身顫抖。
神秘人絕對要被氣死。她邊寫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