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殘魂
深夜，一座略顯荒涼的山上。
山間豎立著一座爬滿常春藤的老房子，周圍遍布咒語的輝光。菲利克斯對此視若無睹，他打量了一眼頂樓的那扇黑洞洞的窗戶，輕輕推開門，里面靜悄悄的。
他經過一條陰暗的走廊，在走廊盡頭是一扇古老的門。
離得近了，他聽到了一些聲響，那是一種呼哧帶喘的風箱聲，絲絲縷縷，像是一位茍延殘喘的病人。里面還有其他人的聲音，正擺弄著瓶瓶罐罐，接著是液體倒入瓶子的聲音。
“把魔藥拿過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說。
菲利克斯聽到液體灌進嗓子眼的聲音，里面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那個喝藥的人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半晌他才停了下來。
“你最好期待你的兒子截住了那個小精靈，否則你就要受苦了…”冰冷的聲音似乎在和什么人對話，但菲利克斯聽不到任何回應，他輕輕敲了敲額頭，在魔力視角下，他看到了三個魔力源。
一個略顯正常，但另外兩個…邪惡的驚人。
巴蒂·克勞奇、伏地魔和一個黑巫師？伏地魔的特殊狀態有什么不同，為什么鄧布利多對此行不看好？
菲利克斯心里轉著念頭，傳音鏡在口袋里晃蕩。他舉起魔杖，瞄著其中一個魔力波動更明顯的方向，黑色電弧不斷在杖尖積蓄，眨眼間蓄勢待發。
“誰在外面？”冰冷的聲音說。
“歘！”
黑色閃電倏忽出現，貫穿木門，與此同時，菲利克斯將殘破的木門推開，進入房間。他的身體閃爍著各種防護物品的光芒，身上披著龍皮混合蛇怪皮的風衣。
房間里，一道魔法屏障擋住了他的閃電，菲利克斯將屋內一切收入眼底。
這是一間簡陋的房間。巴蒂·克勞奇站在一張椅子后，這并不意外，椅子上放著一個襁褓，襁褓里是一個像是骷髏一樣的嬰兒，他的頭上、臉上沒有一絲毛發，身上仿佛長著鱗片，皮色暗暗的、紅紅的，像受了傷的嫩肉。
它的胳膊和腿又細又軟，它的臉是一張扁平的蛇臉，上面屬于眼睛的位置上是兩條狹長的縫隙，從縫隙中透出滲人的紅光。
“伏地魔先生，不得不說，盡管有所準備，但真正見到你時，我還是嚇了一跳。”
菲利克斯友善地說，但他的目光卻盯著椅子的角落，那是一條大蛇，它至少有十二英尺長，此刻正順著巴蒂·克勞奇的腿爬上他的身體，這條蛇很聰明，把自己的大部分軀體藏在克勞奇身后，從克勞奇的脖頸處探出蛇頭，發出嘶嘶的聲響。
菲利克斯最初的目標就是那條蛇。
那條大蛇體內的魔力比眼前這個虛弱的如嬰兒般的伏地魔還要多！他之前依據魔力視角判斷錯了正主，不，也許沒錯…
魂器。
菲利克斯心中閃過一個詞。
伏地魔竟然用活物做魂器，他就沒想過等這個生物死亡后，帶著他的靈魂碎片一起消散嗎？
他對伏地魔的瘋狂有了真切的認識。
“帶著納吉尼先走。”坐在椅子上的伏地魔命令道。
正在這時，一道黑色閃電倏忽出現，直奔巴蒂·克勞奇而去，準確地說，是他脖子右側的那條蛇頭。
“滋滋滋！”
一陣令人牙酸的電流聲后，黑色閃電被強行偏轉了，將墻壁撕開一個口子，稀疏的月光灑落進來。
菲利克斯凝神看著伏地魔，他大口喘著氣，胸膛又發出風箱一樣的轟鳴聲。但這已經足夠令人動容，區區一個魔藥和魔力構建的臨時軀體，竟然兩次在間不容發的瞬間擋住他的攻擊。
他沒在再攔截，巴蒂·克勞奇已經帶著那條蛇消失了。外面有人等著他們呢，不知道伏地魔知道后會不會吐血。
森白的火焰從他身后緩緩浮現，菲利克斯看著伏地魔，饒有興趣地問：“你竟然親自斷后，這可和我對你的印象不太一樣…他們對你很重要？”
“是什么讓你產生了這個荒謬的念頭？”伏地魔慢慢地說，之前兩道咒語讓他不堪重負，他那具嬰兒般的軀殼倚靠在椅背上，活像一灘會說話的肉。
他聲音十分沙啞地說：“如果你體會過我的經歷，感受過我的絕望，就會意識到，即便是一具傀儡、一個卑微的小精靈，也不能輕易放棄…”
“原來如此，你沒有足夠的人手。”菲利克斯微微頷首，閃閃能活下來的原因清楚了。他身后的火焰不斷膨脹，他一腳踏出，厲火如流水般向下灌注，以他腳尖為起點，向著左右兩邊瘋狂竄出。
兩條火蛇在伏地魔的身后交匯，連接成一個標準的圓形，將伏地魔坐著的那張椅子圈在里面。隨后火焰蒸騰而上，一根根像是鎖鏈的森白色火繩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在這張網中，不管是幻影移形，還是門鑰匙，想要發動就難了。
“把厲火用到這個程度，在我心里你可以排得上號了。”伏地魔輕聲說，他絲毫沒有逃走的意思，似乎想和菲利克斯談談。
菲利克斯平靜地看著他，有過和鄧布利多的交流，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小心也不為過。但不可避免地，他心中升起了一個疑問：為什么伏地魔沒阻止他？是做不到嗎？
“你在想我為什么不反擊？”伏地魔那令人不適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用有任何擔心，我現在的狀態什么也做不了，我的朋友…幾個月前，我還在阿爾巴尼亞森林游蕩，長時間附身在那些小動物身上，這一切讓我感到厭煩，但沒有辦法，那時的我比最卑賤的游魂還不如…只有如此我才能找到一絲絲屬于生靈的感覺。”
“直到小矮星彼得找到了你。”
菲利克斯說，在魔力視角下，在視線可及的范圍，只有伏地魔一個魔力來源。沒有門鑰匙，沒有魔法陷阱，只有伏地魔本人弱小但邪惡至極的魔力在肆意扭曲著他的視角。
他突然意識到，伏地魔是真的想和他聊聊，因為他沒有反抗的能力。
“是啊，直到小矮星彼得找到了我…”沙啞冰冷的聲音說，“一個膽小懦弱的仆人，盡管不愿意承認，但如果他還在，我會比現在輕松一些。真可惜。”他的語氣就像是丟了一塊還能用的餐巾紙。
“小矮星彼得被魔法部的人帶走了，他中了攝魂怪的吻。”菲利克斯陳述道。
“我清楚…他死了，活不過一周，”伏地魔冷漠地說，“我曾經做過試驗，已經盡可能延長他們的生命了，但效果往往不盡如人意。”
“在你還風光的時候？”菲利克斯說。
“只是一些無聊的把戲罷了。當你的仆人全部出去宣傳你的榮光時，你需要為自己找點事做，我的一些仆人…貝拉喜歡折磨人，但我膩煩了，我更愿意研究黑魔法，黑暗的藝術，它們就像著無星的深邃夜晚一樣迷人…”
伏地魔拖著長腔說，彬彬有禮。他的聲音不像一開始那樣刺耳了，也許是語氣的關系，菲利克斯竟然聯想到了學術會議。
這時，他慢慢地說：“我的朋友，把你的火焰張開一點，我們有足夠的時間。”
菲利克斯不為所動，反而將火焰牢籠壓得更低了，他對厲火的控制力極高，除了地上那一圈焦黑的痕跡，屋子里其他物品完好無損。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我還在聽，但是請原諒我耐心有限。”
伏地魔發出一聲嗤聲，“我曾把你當做了第二個鄧布利多，但你可沒有他的耐性…”
“伏地魔，你一直標榜自己在黑魔法上的成就，但你卻打不過鄧布利多，你知道人們怎么評價你們之間的關系嗎？他是你唯一懼怕的人。我很好奇，如果沒有受到真正的教訓，你會默認這種言論傳播嗎？”
“鄧布利多…”伏地魔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他的聲音更加冰冷了，“那個老家伙把自己隱藏得太好了，所有人都被他騙了，他是一個高明的偽善者。”
他打量著菲利克斯，咧開嘴嘲笑道：“也許你們所有人都把他當做一個只會胡言亂語的老頭？”
“難道不是嗎？他已經一百多歲了。”菲利克斯挑著他話里的重點問道，敵人的話也很有價值。
伏地魔發出輕蔑的聲音，但他沒有跟著菲利克斯的話題走。“我了解過你，詳細地了解過你…菲利克斯·海普，我竟然驚奇地發現，我們的出身很像，”他輕聲說：“我們都別無選擇地生活在一個麻瓜孤兒院里，同樣天賦異稟，卻要承受異樣的眼神——”
“抱歉，我在孤兒院時很快樂。”菲利克斯打斷他說。
“原來如此，麻瓜研究專家…真諷刺，你就像是我的反面。”伏地魔眼睛里的那道縫隙閃爍著紅光，語氣充滿懷念，“其實我當年也有希望成為你的同事，按照你的年紀，我也許還是你的教授。可惜鄧布利多拒絕了我，沒有任何情面。”伏地魔感慨地說。“他一向如此。”
“你小時候一定很調皮，才讓他對你印象那么糟糕。”菲利克斯揶揄地說。
伏地魔瞇縫著的眼睛睜開了，像是骷髏一樣的臉也變得生動起來，扭曲得厲害。“又一個，又一個被他洗腦的人，菲利克斯·海普，我突然不想殺你了，我倒是想看看，當你和他發生沖突時，他會怎么對你。據我了解，你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菲利克斯目光灼灼地打量他，“難道這就是成為黑魔王的特質？超出常人的自大和想象力？”
“是自信和謀略。”伏地魔糾正道。
“好吧，”菲利克斯輕聲說：“那么，我需要你跟我回去，你最好把這番話當面告訴鄧布利多，你們肯定有很多私密話要說。”
“會有那么一天的，但不是今天，我會對著他的尸體發表一番動人的演講。”伏地魔說。
菲利克斯雙手張開，然后猛地合攏，森白色的厲火向著中央匯聚，凝成一柄森白長劍，猛地下落。
他同時后退幾步，瞇著眼睛想要看看伏地魔還有什么手段，但意外的是，森白色的厲火長劍徑直貫穿了伏地魔的胸口，火焰四濺，沾上了伏地魔的襁褓，爬滿了他的軀體，“噼里啪啦”地劇烈燃燒著。
熊熊厲火中，伏地魔發出滲人的慘叫，那雙縫隙一樣的紅眼睛張大到極限，血紅的視線死死地盯著他。
“除了鄧布利多，你是第二個帶給我死亡感覺的人，我記住你了，菲利克斯·海普！”
他凄厲地叫喊著，整個人化作厲火的薪柴，菲利克斯凝視著他，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從火焰上方升起，他看起來就像是煙霧凝成的，沒有實體。
如果在火焰中，他就以火焰為身，在水中，就以水為影。
“你殺不死我，而我會隨時歸來——”虛影扭曲著，痛苦地嘶吼。
“嗖！”
一道耀眼的綠光穿透虛影，就像是打在空氣中，索命咒沒有任何效果。隨后，菲利克斯眼中閃過銀芒，思維小屋、攝神取念輪番使用，作用依舊接近于無。
麻煩了。
菲利克斯心中轉著這個念頭，他的魔法對伏地魔的虛影根本無用，他又想起那句話：
比最卑賤的游魂還不如…
但他的手依然很穩，這是他第一次和伏地魔見面，兩人都略感意外。伏地魔搶先護住了自己的魂器，菲利克斯故意裝作不知，他不知道鄧布利多有沒有得手，如果失敗，下一次見面時他可以布置絕殺陷阱。
同時，伏地魔自己也不得不留下來，以身做餌。但他現在的狀態根本無力對抗菲利克斯，他也早就做好損失這具軀體的準備了，這對他來說算不了什么，反而可以借機和菲利克斯聊聊，如果能離間鄧布利多和他的關系就更好了。
菲利克斯利用這段難得的時間嫻熟地施法——扭曲吸力、黑色閃電、綠油油的霧氣、乳白色光芒、金色火焰…一道道強力魔法在克勞奇宅邸盡情宣泄，魔法的光芒炸開無數璀璨的光芒。
他在試探伏地魔殘魂的弱點，但伏地魔對這些魔法全部視若無睹，徑直穿過銀色盾牌，飄在破了一個大洞的天花板上方，嘲笑著說：
“花樣可真多，但用來殺人的魔法，一個就夠了！”
他留下一個朦朧而惡毒的眼神，沖向灰暗的天空，眨眼消失不見。
片刻的安靜后，菲利克斯輕輕吐出一口氣。
“等我完成魔文之書，研究出一個針對你的魔文符陣，看你還怎么跑。”他帶著點不滿說，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很難處理這個狀態的伏地魔。
伏地魔此刻距離一個真正的生靈還差得太遠，遠到正常的手段根本無法生效，而歷史上還沒有針對這種狀態的魔法。
也許這才是鄧布利多知道伏地魔的殘魂徘徊在阿爾巴尼亞森林，卻未曾采取行動的原因。
“魔力…記憶…情緒…存在的投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在生與死的夾縫中，依靠魂器的定位留下一絲影子，如果在他重生之前毀掉全部魂器，是不是就能讓他失去現實中的依靠？”
菲利克斯琢磨著，當他見到卑鄙的海爾波魂器腐朽時，就想到過類似的問題。
別看伏地魔無視了他的諸多魔法，但這是伏地魔特殊的狀態決定的，兩人誰也奈何不了誰。從伏地魔急著逃走來看，他一定有著未知的弱點。
他安靜地思考著，直到一道銀色的影子突兀出現，降臨在這片廢墟之中。
菲利克斯抬起手臂，銀色鳳凰守護神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鄧布利多溫和的聲音傳來：“他逃走了，鉆進了地下…不過我截住了巴蒂和那條蛇。”
鳳凰說完，化作銀色霧氣消失不見。
“可真有你的。”菲利克斯盯著桌上一張相框說，相框中，巴蒂·克勞奇攬著他的妻子，另一側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
他已經知道了城堡里那個間諜是誰了。
菲利克斯轉身走出屋子，身后厲火如龍，洶涌咆哮著將屋子一口吞噬干凈，他將相框也拋進火海，站在深夜的冷風里，凝視著張牙舞爪的厲火肆虐。
“怎么能沒人宣傳你的名呢，伏地魔？”他玩味地說。
菲利克斯高舉魔杖，口中念誦從盧修斯·馬爾福那里得到的咒語，“尸骨再現！”一道綠光飛出，躍上高空。
那是一個碩大無比的骷髏，由無數碧綠色的星星般的東西組成，一條大蟒蛇從骷髏的嘴巴里冒出來，像是一根舌頭。骷髏越升越高，在一團綠瑩瑩的煙霧中發出耀眼的光，在漆黑的夜空襯托下，就像一個新的星座。
遠處，鄧布利多的身影若隱若現，他搖搖頭，對菲利克斯的做法不太贊同，不過他也沒有阻止，是該讓魔法部有些警惕之心了。
他轉身離開，今晚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至少，城堡里還有一個間諜，不知道能否來得及抓住。巴蒂的傷也很嚴重，唯一可惜的是，那條蛇死得太干脆，竟然是一件魂器，他在傳音鏡中完全沒聽到這個信息。
菲利克斯揮了揮手，厲火熄滅，原地留下遍地廢墟。
他大踏步離開，在山林的掩映中突兀消失，只余下一句低沉的聲音在黑色夜空中飄蕩。
“下次再見面，伏地魔，希望你已經恢復了身體…”
幾分鐘前——
霍格沃茨城堡，格蘭芬多寢室，哈利猛地從床上驚醒，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