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極其美麗的面孔,笑聲清脆,面孔甚至有些天真之感,可是,臉上兩行殷紅的血跡,破壞了她所有的氣韻。
那是觸目驚心的血淚,從雪白的面孔上滑落,鮮紅的瘆人。她披散著長發,穿著紅裙,看起來原本應該很喜慶的裝束,但凄艷的血淚,以及帶著無盡凄涼的眼神,讓人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幽冷與枯寂。
王煊也嚇了一跳,這女人是突兀出現的,毫無征兆,突然間就站在那盤坐在星光下的男子的身邊,并伸出了一雙手。
她是從哪里來的?根本沒有看清,十分莫名地就出現了。
她異常美麗,面孔天真無邪,但是血跡還有眼神,卻將她推向另一種極端,讓人望而生畏,竟有些頭皮發麻之感。
接著,突兀的樂聲響起,手機奇物跟著作妖,懸在王煊的身邊,如同固定的開機之音:“流金歲月,捕捉大時代縮影,記錄美好生活。”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一般的人肯定要被它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一跳。
“你注意點影響,別暴露。”王煊側頭看向它。
星空下,仿佛要成為兇殺案現場,那女子伸出蒼白的雙手,鮮紅的指甲暴漲,鋒銳無比,對著那男子脖子切割過去。
王煊看得不自在,那男子果然和他一模一樣,看到這種場面,他仿佛看到一個瘆人的麗人在向他索命。
“唉,果然,傳說中的你出現了,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啊,想不到是在今日,我等候你多時了。”盤坐在星空中男子開口。
此時此地,星河交織,白茫茫的星光匯聚,這里無比的神圣與絢爛,可是現在卻有地獄的森寒氣息。
噗的一聲,無盡血花出現,染紅了原地,像是猩紅的河流滔滔不絕,這本是在安謐而又銀輝柔和的星空中,但是現在大環境卻變得很極端。
那不是幻景,大量的血水浸染星空,這到底是殺了多少生靈?
血河洶涌,鮮紅燦爛,這些都是超凡血液,沒有凡人之血,竟聚集成一片湖泊,男子站在血湖的對岸,與女子隔湖相望。
很奇怪,超凡血水出現后,女子竟然安靜了,怔怔出神,不再笑,暴漲的尖銳紅指甲縮短,恢復成纖纖玉手,潔白指端,指甲鮮紅晶瑩點點。
血水成為湖泊,橫亙在兩人之間,都是男子祭出來的,他必然殺了很多超凡者。
“我恢復出一個強盛而又燦爛的超凡文明,算是你們的母親,可你們為何那樣待我?!”女子突然抬頭,血淚未干,滿頭青絲飄舞,天真純凈的面孔有些扭曲了,雙目更是空洞,深邃的駭人。
她又一次伸手,要向著湖泊對岸抓去!
“我查了很久才明白你的身世,確實很可悲,但是,逝者已矣,往事隨風,你即便不甘也沒用。”
對面,和王煊同樣容貌的男子開口,一甩袍袖,一個青年男子飛了出去,落入女子的指端。
噗的一聲,青年男子爆碎,血霧蒸干,毫無懸念地消亡。
“他是三次破限者,一片星域中最杰出的真仙之一!”對面的男子說道,他以人命化解女子此時的血怨。
女子天真的面孔依舊在扭曲,血淚不斷滾落,從臉上滑落到潔白的下巴,有的滴落心口,有的則繼續滑到雪白的頸項上。
她在顫栗,在發抖,在其背后,一桿漆黑如墨的幡模糊地出現了。
“你該回去了,時間到了,血怨需要血來醫,未來如果有機會再見,我再為你準備一場饕鬄盛宴。”容貌和王煊一致的男子淡淡地開口。
女子尖叫,雙眼中的淚水不斷涌出,在其周圍浮現出古代朦朧的景象,很是瘆人,顯照在星空中。
而在其背后,那桿黑色的大幡凝聚,徹底真實降臨在此地,并飛出一道又一道鎖鏈,想要將女子鎖進去。
王煊立刻知道什么狀況了,那是羽化幡!
傳說中,它很不祥,歷代持有者都沒什么好下場,甚至有偷襲過奇人的案例,意外之下,奇人慘死,被它吞食。
現在,它露出異常的景象,有個女子立身星空中,這就是它出現血案的根本原因所在嗎?
女子尖叫,很悲傷,凄涼,被御道化的規則鎖鏈纏繞上,她有無盡的怨氣,也有一種落寞之色。
那片地帶,浮現的景物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個走向終點的超凡文明,漸漸死寂了,唯有一個女子活了下來,在神話寒冬中熬著,挺過漫長歲月。
直到下一紀到來,她恢復強大的神力,重新煥發青春,毫無疑問,她已經成為了奇人。
她在紅塵中,在超凡因子剛開始復蘇的階段,就開始收徒,親自主導與再現了她曾經的那個文明,最起碼所有道統都出現了,沒有一個傳承斷絕,都被她傳授給了天賦出色的新人類。
有其他奇人出現,加入這個文明,后來超凡寒冬再次臨近,舉一個文明之力開始煉制至寶。
他們想煉制一件殺傷力前所未有的至寶,那是一桿無堅不摧的長矛,希望舉族合力,藉此神矛刺穿大宇宙,橫渡到超凡中心去。
但是,他們過于求成,對此矛要求太高,希望它比所有至寶都要強一大截,結果煉制時反而出現問題。
后面的景象模糊了,只看到矛鋒斷了,后來加入的奇人不滿,離去了。
最后,模糊暗淡的畫面中,上演的是背叛,血腥,女子親手復蘇的超凡文明,和另外那個奇人負了她,偷襲并殺害了她,將她煉入斷去矛鋒的長矛內,并改練為羽化幡。
后面的景象斷斷續續,王煊看得動容,作為一個局外人,他都替女子惋惜,為她而嘆,太不值了。
她親自主導,復蘇的超凡文明,一部分強者竟成為狠毒的白眼狼,和另外的奇人害死了她,這簡直像是在弒母。
難怪羽化幡不祥,自煉制它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它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至寶,充滿了血腥還有罪惡。
“執念很深啊,血也洗不盡你的怨,但是,你已經死了,改變不了這一切。”那個男子站在血湖對面開口。
說話間,他一甩袍袖,又飛出幾人,有男有女,都是他提前準備的,五名天級高手,還有一名竟是超絕世。
結果,這些被禁錮的人,飛向女子的過程中就都爆碎了,被他血祭,同時血湖涌動,向著女子流去。
“很多年流逝過去,你才能有機會出來一次,血會壓制你的執念,回去吧,有緣再見。”男子平靜而冷漠地說道。
黑色的羽化幡發光,御道化的規則越發可怕了,帶著混沌氣,纏繞在女子身上,要將她鎖進去。
她在劇烈掙扎,并不想回歸幡內。
直到最后,她漸漸平靜下來,臉上掛著血淚,一身喜慶的紅色長裙,天真純凈的面孔,帶著無盡凄涼與傷感,道:“我視他們為子女,他們卻和外人一起害死我,天下超凡皆負我!”
她很傷心,即將被鎖進黑色羽化幡,親手塑造了一個大時代,卻是這樣落幕,在混沌氣中,她凄婉而神傷。
顯然,她還是不甘心,最后要被鎖進羽化幡的剎那,她再次發力,血怨前所未有的沸騰。
她的身體暴漲,手臂探出,雪白的手掌帶著御道規則,破碎星空,鮮紅的指甲落刺出,噗的一聲,任那男子身影幻滅,在星空下躲閃,化實又化虛,都沒用,還是被女子抓了一把。
他悶哼,踉蹌倒退,頭蓋骨上出現五個血淋淋的指洞,元神都受到劇烈的沖擊,險些就被全面重創。
但就在這時,女子的身影全面模糊下去了,被鎖走了,沒入漆黑的羽化幡內,她的尸骨葬在幡內。
“這么強嗎?她早已死去,只是殘念而已,就險些讓我發生意外。此時的我已經算是準異人,馬上就要全面踏足那個領域中了。”
男子自語,出了一身冷汗,頭骨上的傷口帶著混沌氣,指洞一時間竟沒有愈合。
“她當年的完整體,一定無比強大,但還是死去了,母宇宙不簡單。”男子雙目深邃。
他恢復平靜,道:“羽化幡,應該可以安心用上很多年了。這一次,我將它封印在數片星域之外,它都無聲地跟了過來,還好,我知道它的過去,算到血怨又到了將復蘇的時期,有所準備。”
遠處,王煊意難平,為女子無比惋惜,也為這個男子未死而不甘心,他知道那是誰,劍瘋子——商毅!
“狗曰的商毅,命可真大啊,連羽化幡都沒弄死他。別告訴我,他擺脫了太初母艦的護衛艦所察覺到的死氣的糾纏,接下來將是另外一種瑞氣噴涌,就此洪福齊天!”
王煊這輩子最慘的一次,就是和商毅戰斗時,內景地都被打爆了,他險死還生,歷數所有大戰,當屬那一役離死亡最近。
當日,他先是和附體齊天的大瘆靈決戰,而后又血拼商毅,陷入絕境中,連劍仙子姜清瑤都搭進去了,最后被他放進至寶養生爐內維系生機。
尤其是,眼前的商毅居然偽裝出他的容貌,以他的樣子行走在世間!
這是想在未來,給他拉到無盡的仇恨嗎?他又一次想罵人了,狗曰的商毅!
手機奇物道:“什么叫因果,什么叫命運?你天天假扮別人,偽裝成孔煊也就罷了,還弄出一個陸仁甲,這還不夠,又再塑出一個齊天大圣孫悟空,這下好了吧?也有人來冒充你了,這就是因果循環。”
“你還是閉嘴吧!”
王煊在黑暗的宇宙中,盯著燦爛星光中的商毅,著實不愿看到這個冷血無情而又強大的對頭成為異人。
兩者見面的話,注定不死不休,沒有什么緩和的余地。
在來之前,他就有所猜測,母宇宙那批人,進入超凡大宇宙后,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成為異人的超凡者,只有那么有數幾個。
首先就得推商毅和方雨竹,因為是母宇宙中數一數二的超絕世,其次就是妖主妍妍的父母燕明誠和白靜姝。
他沒有想到,遇上了最不希望成為異人的商毅。
仔細想一想,此人比另外幾人都年長了幾千歲,保守估計,其年歲也在六七千年以上了,他是母宇宙上古唯一活著的頂尖人物。
事實上,商毅也是一個殘忍的陰謀家,原本他只能算是輝煌上古時代的第二人,結果他聯合最強大的瘆靈——墓,以及其他幾個頂尖的大瘆靈元道、卓空、獵龍者等人,阻擊上古第一人,也就是母宇宙此紀第一個擁有特殊內景地的人,將之伏殺。
這件事很隱秘,直到神話腐朽,超凡末年,商毅去殺王煊,想再次收割一個擁有特殊內景地的人,為他所用,想擁有更具活力的軀體,這才暴露出來。
因為,那個時候,商毅的本體曾和方雨竹、燕明誠等超絕世在一起,共議超凡落幕之事,結果另一個他居然去殺王煊了,并被意外認出。
他將元神兩分,一半在本體,花費數千年的時間,重新歸于巔峰,走到了超絕世的極點,手持人世劍,頗有俯瞰天下無敵之勢。
其另一半元神,則是入主了上古第一人的肉身中,就是手持羽化幡將王煊重創的商毅,也是眼前此人。
手持人世劍的商毅,究竟是否成功進入超凡大宇宙,王煊并不清楚,但他早就知道手持羽化幡的商毅成功過來了。
當初,在隕石海時,進入時空秘境中,王煊曾在那座宏大的圣廟附近,看到昔日的殘影,有羽化幡留下的痕跡。
“商毅,你要洪福齊天了?今天,我不信什么大氣運,非要阻擊你不可!”王煊雙目深邃,眼底深處露出殺意。
這是他的大仇人,而且,商毅居然在冒充他,如果不是提前發現,還不知道以后要為他惹出多么大的禍端呢。
“濃烈的死氣耗盡后,就此吉星高照,福澤綿延無盡,祥和紫氣億萬縷?你想強勢崛起,將來成為絕頂異人,甚至是真圣?問過我了沒有,打斷你的進程!”
王煊用手摩挲御道旗,今天要破戒了,他在等待機會,想真正意義上的縱旗行兇,但他需要謹慎一些,畢竟,對方手中也有羽化幡。
“他還真被瑞光與祥和之氣籠罩了?”王煊皺眉。
星海中,商毅重新盤坐下去,身邊的虛空中插著羽化幡,他被無盡的銀色星輝環繞,宛若坐在整片世界的中心,一縷又一縷紫氣,還有神圣的光芒,從他頭上蒸騰而出。
“有意思。”正在記錄美好生活的手機奇物開口,連它都像是深感意外,道:“極陰,極陽,極惡,極善,今天大概會有很逆天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