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盜和一眾當兵的見此無不駭然,亂做一團,羅老歪更是嚇了一跳,當場一屁股坐倒在泥水里。
在旁的陳玉樓手急眼快,早把手中的小神鋒揮出,將那尸頭蠻一刀砍做兩個半個。
卻見瓜中爬出條烏黑的蜈蚣,此刻已在利刃下被斬成了兩截。
眾人見此,知不是妖魔鬼怪,當即松了口氣。陳玉樓上前,拾起小神鋒,將那蜈蚣翻轉細看,卻見其體內有指甲蓋大小的明珠數十。
陳玉樓見多識廣,知道這東西叫做蜈蚣蛛,不可近人口鼻。
但身上有疥癬毒伽的,卻可用其在患處反復磨擦,將毒拔出,是種難得的藥材。
但陳玉樓未說出來,羅老歪便以為是夜明珠,忙讓手下把地底的尸頭蠻悉數挖了出來,挨個刨開來檢驗,卻再無所得。
氣得羅老歪不禁發了一場脾氣,也沒心思再做他的道場了,喝令工兵接著開工,今天不挖出瓶山古墓的墓門,就他奶奶的不準停下來歇息。
但這些工兵掘子營的軍卒多數都是大煙鬼,又冒著夜雨挖了整整一夜,早就筋疲力盡哈歇連天,有幾個實在支持不住犯起煙癮來,當場癱到了泥地上。
羅老歪見此,就要讓副官帶手槍營的人將其拖到林中斃了。
見此,止住羅老歪,手中一召,一道烈火自手中噴射而出,頓時嚇得眾人膽戰心驚,直呼神仙饒命。
早先打算出了瓶山在找麻煩的羅老歪不禁冷汗連連,那提議的副官更是嚇得三魂離體,不敢再靠近十步之內。
二人頓息了找麻煩的心思,也知陳玉樓沒有說慌,為何會拿出卸嶺二把手的位子來邀請入伙。
不知自己隨手之間,竟然無聲抹去不必要的麻煩,他只是不想羅老歪在依性情殺人,畢竟這些人都事關他的任務評價。
萬一就差這幾個,任務評介就提升一階呢?這種事誰說得清?
而且這一手,比羅老歪的殺一儆百有效多了。見神仙真人發話,這些連挖出個尸頭蠻都怕的,哪里還敢懈怠?紛紛不要命的挖了起來。
他們可是給神仙做事的,連帶著,便有許多人大著膽子上前,與求購平安符。
一波下來,數千銀元進賬,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還沒得到財貨,收獲就不菲了。
陳玉樓見此,對于沒答應做卸嶺二把手更是慶幸。
卻說工兵營的士兵得命令,一直挖到晌午時分,果然在那片生有尸頭蠻的地下深處,挖到一座氣度宏偉的大石門。
原來恰好昨天夜間風雨雷電交作,陳瞎子那套聽風聽雷的法門正得施展,在雷雨中聽得地下回響不絕,斷定了墓門就在山腳。
雖然埋得極深,但只要一路挖下去,必有所獲。
若是尋常盜墓的賊人,沒有無這等“聽穴尋藏”的本事,就算把著幾百名工兵累吐血了,也不可能這么快挖到墓門。
羅老歪見挖到墓門,當下大喜,吩咐給挖到石門的工兵,每人犒賞二兩上等的“福壽膏”。說著話,已和陳玉樓率領群盜走了過去,推開那些累得東倒西歪的工兵。仔細打量起墓門。
只見那墓門呈暗青色,分作兩扇,都有三人多高,橫近兩丈,看上去就猶如一座緊閉的城門。
深埋地下的石門極是厚重,怕是不下三五千斤,門縫間隙處都澆灌了鉛水鐵汁,澆鑄得嚴絲合縫,群盜想用鋼釬子來撬都沒地方著力。
這古墓地宮甚大,雖然昨日去的那偏殿沒有什么珠寶玉石,最后還被一把火全給燒了。
可按照當地傳說,當年道君、皇帝貢奉給天上神仙的珍異之物,都藏在大殿的一口深井里,羅老歪貪心大盛,想到此處,只覺得喉嚨發干,連咽了幾口唾沫。
這時有眼尖的發現石門上鑿有古字,撥凈泥土一看,卻不認得。
卸嶺群盜都是綠林響馬,大多是窮苦出身,雖然其中也不乏有些肚中有墨水的,可畢竟學問淺薄,認不出刻了些什么古篆。
但好奇心人皆有之,越是看不明白,越想知道上面是什么內容,以往一眾盜發了不少古墓,還真沒見過墓門上有刻字的,這不合葬制。
眼下里只有盜魁陳玉樓與是飽學之人,但終日沉默寡言,不與人交流,只有與他買東西時,他才會對東西的用處說上一二。
且其是受邀而來,按道上規矩,陳老爺子才是他的雇主,其他人可使喚不動。
因此,此時只有常以胸懷滿腹經綸典故自居的陳玉樓能為眾人解惑,當此便被群盜請至前面。
陳玉樓當下‘義不容辭’,便去看那石門上的古篆,只看得一眼,陳玉樓心中就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
原來墓門上的一行大字,并非什么碑刻篆書,而是一道墓主對他們這種發丘摸金之徒的‘詛咒’。
那墓里埋的雖是韃子,可盜墓的向來都是漢人,所以這些字都用漢字刻成。
那墓門上的篆體也不是古篆,內容是對膽敢動此陰宅的盜墓者,做了許多怨毒陰損的詛咒。
想他陳玉樓做的是卸嶺魁首,平生專發各地古墓巨冢,向來都不相信盜墓會遭報應的這些鬼話,但站在墓道的大石門前,心中竟自覺得好生異樣,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隱隱感到這門后的幽冥之中,埋藏著巨大的危險,一旦破門而入,等待眾人的將是一場噩夢。
有道是:蒼天在上不可欺,未曾舉動先思量,萬事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盜墓的勾當干多了,縱然是橫行天下的卸嶺巨盜,也難免會有心里發虛的時候。
可開弓哪有回頭箭?此時身后數百雙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那不容得他半分許猶豫畏懼。
這些念頭只是一轉,陳玉樓便指著墓門對群盜說:“陳某試讀這篆文,不過是昔時英…這都是墓主的名諱官爵,以及其生平事跡,刻在石門上正是那些西域番子的習俗而已,大家不必少見多怪。”
群盜聽罷連連點頭,在心中暗挑大姆指贊總把頭果然見多識廣,滿腹經綸。
羅老歪聞言笑道:“果然還是陳總把頭你有見識,這些鬼畫符的鳥字,老子就認不得半個。”
說完喚過工兵營長:“兄弟們,給老子準備炸藥,他奶奶的,今日轟平了這番人的門!大家取財貨!”
眾群盜聞言,皆歡呼起來,各自撤去一旁,等待工兵營的作業。
話說這卸嶺盜墓自古便是長鋤大鏟,挖開一墓就搗毀一墓,從不顧慮些什么。
當即那工兵營長便留下二三十名通曉埋設炮眼的工兵,讓他們在墓門上鑿出孔來炸門,那青石巨門堅硬厚重無比,一鑿子下去只留一個白點。
眼見炸門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完工的,陳玉樓羅老歪便帶著其余的人到林子里吃飯睡覺,養精蓄銳等著進墓倒斗。
到得下午,最后幾個炮眼的爆破聲響徹群山,幾千斤的墓門終于被炸開了。
墓門里隆隆不斷地冒出許多煙霧,只到玉兔東升才停。陳玉樓預計墓道里的晦氣都已被山風吹盡了,方派人進去一探。
但不久人就回來了,說墓道深處,都被石條堵死。
那些石條都大得出奇,最小的恐怕也有兩百來斤。
墓道里不好用炸藥強行爆破,因為一不小心,可能石頭沒炸掉,墓道卻被炸塌了。
最后還是羅老歪歪點子多,派工兵在石上鑿出牛鼻孔來,以粗索拴了,趕著騾馬向外強行拖拽,以牛牽馬拽,又廢了一夜的力氣,急得羅老歪抓耳撓腮。
陳玉樓卻早知道這種:‘斬山為槨、穿石做藏’的元代古墓就應如此,若沒這般布置,這幾百年來豈不早就被人盜空了?
只見其淡然自若,一邊指揮著群盜一步步的發掘,一邊與眾人說起天南地北的奇聞異事。
等把條石都運出去,又鑿破了內側的一道石門,長長的墓道才暴露在眼前。
從這些巨石墓門的材料構造來看,陳玉樓心知,那都是元人拆了瓶山里的道觀殿宇來建造的。
墓道就在眼前,但離地宮的冥門卻還尚遠,中間不知還有多少門戶,其間也少不了有些機關布置。
陳玉樓當即吩咐眾人須放仔細些,萬萬不可大意了。
群盜一隊隊列在門前,有的背負了草藥袋子和石灰,那是用來對付墓中潛藏的毒蟲毒蜃的,也有的拖著一架架蜈蚣掛山梯,用來在古墓地宮里面逢山搭梯,遇水架橋。
最前排的每人舉著一大捆稻草,中藏九層皮革,上面都淋透了水,用來防止墓中的火油機關。
又有部分群盜攜帶藤牌,用來遮擋墓中的弩箭機關。
羅老歪手下的部隊也都吸足了大煙,槍中子彈上膛,只等其一聲令下。
陳玉樓見此,心中不免生出得意之情。
這陣勢雖然比不得當年卸嶺祖師幾十萬大軍挖掘漢代帝陵的氣勢,當下里也算得上是規模可觀。
眼看已屬日落夕山的卸嶺群盜,如今在自己的帶領下儼然已有中興之象,胸中豪氣頓生,便朗聲對眾人說道:“咱們也不是天生的響馬賊寇,只因當今世道大亂,與其在水深火熱里苦熬,還不如到綠林道中當回英雄好漢,作出些掙氣的舉動來,也好教世人刮目相看。
這墓道后的地宮里,都是殉葬的金銀財寶,此等明器當真是墓中古尸之物嗎?試問哪一件不是他們從民間搜刮得來?生前受用了,死后還要擺在身邊一同朽爛,難道真以為老天沒有眼睛嗎?
如今正是天道循環,我等取之乃是替天行道,這便叫做一報還一報,諸位兄弟,能舉非凡之事的必是豪杰,常言道——膽大能得天下,小心寸步難行,都放開膽子跟我倒斗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