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瑤拿定主意沒有直接赴秭歸樓探消息,而是在宮中翻閱典籍找尋隕生火煉制魂珠的描述。
書翻了不下二十部,武瑤得到了不盡相同的答案,當中有些胡扯瞎掰,可也不乏總結巧妙的。
如,書一載:
魂珠者,可致夢,夢九重;
一虛妄、二輪回、三永恒四破滅、五萬象、六元素七夢魘、八復生、九虛無 書二載:
取魂珠一,置枕邊,焚曼陀羅妖精血,可入夢境徜徉;
書三載:
丁卯年六月九日,晨星寥落,吾觀天,不見星空。
吾執魂珠,坐窗欞下,沐月清光,四下無聲;
暝寐入睡,夢一美婦,施施然倚榻,榻處水間,踏水有聲;
婦人半卸妝,酒微醺,粉眸若魄,體如柳。
吾望婦情動,不顧夢境水澗,與之侃談、與之云雨、與之互道心肝兒;
然婦皮似披掛,揉之剝落,露森森骨芽兒,聞其聲,若老鴉啼夜;
吾大驚,急奔,失足落水。
后驚醒,魂珠燦爛炳煥,經久不褪。
要說此類書中有關魂珠的記載有共性,毫無疑問是“夢”,但冥冥中,武瑤仍覺得有什么鬼蜮事物存在。
武瑤是剎那間有的開悟,到現在都感覺莫名。
以他之心境,竟是半點窺探不得,他一味覺得那種神妙的感覺一閃而過,遠遠的開去。
走過御書房一人高的大境前,武瑤陡然發現他的臉上有些紅印,等距方格,巴掌寬窄。
“像車輪印啊——”
“是燈華映在臉上,一種有趣兒還無害的東西。”
不知幾時,武瞾人已經在御書房,一襲金彩繡綾裙裹在葫蘆般的身子上,膚表也映有燈華。
武瑤想起“燈華”是種能留滯的,類似燈影的物質,是特質燭光光影的遺留物。
紅光照久臉會紅,過些時候,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歐尼醬,趕在七月你正式復仕前,朕想到長安西的紫微宮完成對霧影之源的煉化!”
武瞾口中的“霧影之源”,明白說了是種影族靈物,不存在優劣貴賤,想獲取影族能力以改變自身,誰都能尋得吞噬。
雙修的做法古已有之。
以玉宸宮茯苓為例,茯苓屬靈族,有過人的先天瞳術,為補足異靈族體質的孱弱,茯苓在自身的神魂中融了一個魔族人的魔魂。
故,茯苓可以說是靈族,也可以認為是魔靈族。
茯苓有的雖是后天魔氣,也不影響她修用有關術法,先天后天在這方面不存在差異。
武瞾去煉化霧影之源還要來知會他,武瑤知道是武瞾不放心長安的事務。
請武瞾落座,武瑤拍著胸脯道:“長安有臣,出了事,臣來扛,圣上放心去。”
武瞾儼然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武瑤注意到,武瞾貌似在往身上涂什么膏子。
“前次你在茯苓身上擦的是這味兒吧?”
武瞾沒有涂格外多的石楠花香膏,看她表情,像是從沒有聞過石楠花的樣子。
沒聽到武瑤答復,武瞾奇道:“話不都說開了?取你一盒香膏來搽不過分吧?”
“不過分,圣上喜歡這個味道,臣多做些出來就是了。”
武瞾輕笑道:“聽說你榨花膏要費功夫,不知道是不是說給朕好聽的話?”
石楠花膏的確不好榨取,武瞾明白他正好糊弄過去。
看武瞾圣姿無雙,武瑤舔了舔唇,強自一笑,斗膽問:“圣上,臣會一種湯浴的調制,擇日圣上可愿一試?”
“可有別名?”武瞾習慣了武瑤嘴里蹦出來些個她聽不明白的詞兒。
“帝王浴!”
武瑤為掩飾尷尬,到燭臺前以小剪子剪燈芯,嘴上還道:“自然也有旁的可選,臣是覺得圣上的身份非得是帝王頭湯。”
武瞾也沒猶豫,隨口應了:“爭爭斗斗了半輩子,按說也該消遣度日了,朕日子能不能過得松泛些,還要看歐尼醬你肯不肯出力!”
“出力,臣哪有不出力的理由?”
武瑤說著將他從禹王府取得的魂珠遞給武瞾,并將他翻閱、擇取的有關記載逐一指給武瞾。
武瞾看過那些玄奇的記載,也注意到了它們對“夢”這一字眼的青睞。
好似虛無縹緲的夢,在執筆者眼中成了什么蘊藏大秘密的事物,直覺告訴她,武瑤對事不是沒有猜測。
面對武瞾的目光,武瑤坦誠道:“我承認,我懷疑這魂珠牽扯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圣上用布帕是出于怎樣的考慮?”
“你不知?”
武瞾還以為武瑤是那種做事一步到胃的人。
武瑤沒否認,也不承認,“事兒不好說,圣上不袒露實言,臣不能憑空捏造吧?”
武瞾很樂于看到武瑤的這般姿態,溫笑道:“說起布帕,你會想到疾鬼族的先天覺悟,事由也正是疾鬼族先天覺悟引發!”
“疾鬼族除極少數在外流離的族人,全族九萬五千又二十七人盡皆居于大唐西陲的密林深處,在過去十年內,據疾鬼族族長北條上稟,疾鬼族在外的族人有八個離奇失去消息…族屬地內,十六個失蹤。”
“你也知道,疾鬼族的特殊能力使得疾鬼族人極少出現失蹤的情況,北條作為疾鬼族族長,先天覺悟尤為準確,在他的信中,疑似在暗示朕注意北域冰族。”
武瑤嘆道:“北域遠,恐怕圣上也是難施拳腳?”
武瞾給說中難處,扶額道:“事到眼前,朕還是勉為其難的指派了些人赴北域調查疾鬼族人的蹤影,疾鬼族人沒查到,倒是得知冰族東后鳳斂容,近年供養了十余個炁靈師!”
“炁靈師有身亡的?”
“有兩個,一個合道而死不論,另一個…是冰族聲名遠揚的大炁靈師南瑾。”
武瞾何等練達的人,她停下不接茬,是肯定武瑤想接著聽下去。
隨武瑤一笑置之,武瞾沉聲道:“朕也是收到消息不久,炁靈師南瑾在成王進暴亂之源后,他也進了暴亂之源,他給冰族長老會留言——要長老會十年內調整族制,斷鰲立極,與民更始,改建開國!”
“你這么說的話,那南瑾多半是沒了。”
這一消息將武瑤一直的假想推到了新的高度。
以冰族權貴各人的境況分析,東王瑕子彌為帝的可能最大。
在武瑤的判斷中,無論冰族誰執大權,先于他來到中州的那位都不會距權力軸心太遠。
武瑤看過東王瑕子彌近三十年的升遷履歷,他是在十八年前開始有革新性政舉,而瑕子彌二十年前迎娶了東后鳳斂容。
算時差,東后鳳斂容作為一個已經能大觀上獨立在東王以外的人物,也值得懷疑。
有武瞾為例,武瑤不懷疑女人也能宦海浮沉,步步為贏。
后天、先天覺悟無獨有偶的受到追捧,佞黨頭目陳乾、神秘的冰族東后鳳斂容身涉其中…
憨子都看得出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