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瑤留布帕,是看重布帕出身疾鬼族。
疾鬼族人有先天覺悟,他們對自身親歷的事,能溝通天道命數,放眼中州,都是一項頂BUG的能力。
上蒼極具公正,造就疾鬼族的同時,注定了他們要做孤獨的自知者。
疾鬼族能知天數,但他們一旦以自身所知所感對世事造成什么影響,會受天譴。
這類玄之又玄的說法,還不受間接因素影響。
武瑤懷疑武瞾留布帕在身邊不是湊巧,只因疾鬼族在影族中不是優選武力,影族尚有不少族群比疾鬼族更合適做隨侍。
玉宸宮,原成王手底即有一秘影族,名為“虺”的高手。
武瑤早問過茯苓,虺等十余名成王從屬,在成王進暴亂之源不久,赴南方泗州,目前已經不再回信兒。
比前者,武瑤理當更關心成王的人何故都不在玉宸宮,堂堂大唐二號人物,除茯苓那個反骨仔不算,可用之人是一個沒有。
然而沒人可用是鐵打的事實,武瑤終不過徒呼奈何。
思緒還是回到布帕身上,理論上來說,武瞾大可以養一票疾鬼族人以量變補足質量上的缺憾,但武瞾沒有。
巧合遇巧合,概率不是相加,是相乘。
武瑤不想拿愚不可及的念想蒙蔽自身,他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一句…
坐得一會兒,茯苓取來了銀柳,有三根,都是韌性足、不蔓不枝的好柳條。
要茯苓退離,武瑤釋放了布帕,不由分說,抄了柳條在手。
“我警告你,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要你好看!”
武瑤笑得逐漸放肆,“圣上的意思不是留你給我賠罪?誰讓你試探我來著?”
“不可能!你敢?”
布帕將臂刺指向武瑤,可氣的是武瑤若無其事,還是靠了過來。
“你要是不讓我打,等進宮,我上稟圣上,說你和我動手。”
布帕還真不能拿武瑤怎樣,武曌要用到他,布帕甚至要保證武瑤不受明面上看得到的傷。
于是,虛張聲勢的布帕慘兮兮的挨了一頓“筍炒肉”。
前世初識新知識時,武瑤認為薩德現象、馬索克現象是兩種荒誕的客觀事實。
親歷過,他承認,有些東西真的很香。
“實話告訴你,再敢對我不客氣,下次還打你!吊打哦!”
武瑤說這話時,還揮舞手里打折掉的銀柳條,嚇得布帕抱臀鼠竄。
布帕做夢都夢不到,身為影族人,從來只有她嚇人的份兒,此次她讓武瑤恐嚇了。
被結結實實打屁股確實夠痛,像是回到幼時,淘氣的她會挨族中長輩的打…
布帕覺得武瑤已無底線,忙頷首道:“是我的錯,我改。”
“甚好…甚好。”
武瑤為表誠意,將柳條丟遠,示意布帕落座。
可布帕指了指地上照進室內的陽光,還是蹲在角落里。
武瑤忘了影族畏光,反應過來的武瑤親自將門窗都合上了,誰知室內光線昏沉的一刻,他后腦挨了一計重擊。
武瑤捂了挨打處,撤開兩步,扭頭正看到布帕手里抄了門栓。
大殿的門栓,是一根實心木刨制而成,又粗又重。
換個身子不壯實的,多半已經挺尸了。
武瑤皺眉道:“你真敢掄啊?真假不論,誰見我不得道一聲‘成王千歲’,你要是給我打壞了可怎么好?”
“你打我,我打回去,天經地義!”布帕將門栓擱在一旁。
武瑤吐槽道:“丫的情趣和暴力是有區別的,我打你哪兒了?你又是打我哪兒?”
布帕烏漆嘛黑的面龐也看不出她是不是臉紅。
武瑤的確不偏不倚都打在她盈翹處,但布帕以為挨打了不打回去,她說話也會矮武瑤一頭。
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打女人的事實,武瑤摸了不存在的良心自問,情到濃處,誰還不打兩下增進一下氛圍?
武瑤也沒和布帕計較,禮尚往來,多打幾次,總能走到一塊兒。
他留布帕,是真的出自本心想要結交一二。
利用能給影族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摩羯石。
無他,影族多生得奇形怪狀,摩羯石能讓她們重塑形貌。
正是原生不夠,衍生來湊。
影族炒起了摩羯石的價值,讓本身稀缺的摩羯石變得愈加珍貴。
武瑤用摩羯石收買布帕,拉人脈是一,做給武瞾看是二。
曲線投資,是種極具智慧的手段,正如面對一個好的聚合資源,大家都知道低星保護。
武瑤也打算在他還沒有出頭的時候,多讓武瞾看到些他身上不一樣的閃光點。
武瑤誠懇問:“給我些時間,摩羯石我替你尋,我誠心想與你結交,都不給機會嗎?”
“我不會背叛圣上,更不會替你賣命。”布帕毅然決然道。
布帕的妙曼身段兒讓武瑤很是欣賞,聽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武瑤安慰道:“都說了是結交,我替你找摩羯石,僅是想給你看到我的誠意,做朋友罷了,我不會要你背上叛主逆謀的黑鍋!”
玉宸宮的虺,十年前成王給尋得一塊兒摩羯石,重塑形體后,一舉打入大唐群芳譜,排名直接跳到第六位。
影族多數丑陋,烏鴉群里出鳳凰,她們以為的價值遠遠要高過任何一族群。
這便是摩羯石受到影族人瘋狂推崇的原因。
武瑤極大程度上設想了布帕對摩羯石的渴望,他以為布帕會當即答應結交。
武瑤不知道,布帕認定武瑤取不到摩羯石。
在布帕眼中,取摩羯石的事,成王在世可能有機會。
“答不答應是你的事,取不取得到是我的事,你懂我意思?”武瑤玉白的指尖摩挲著桌面。
布帕頭頂兩只大角讓武瑤想起了大角牛,她的相貌真是有夠差…
歷經了一番掙扎,布帕應了武瑤的允諾。
摩羯石能給她帶來劇變,將來可能的話,她還得謝謝武瑤。
武瑤開出的價兒,她欲罷不能。
“萬事的前提都是你能取得摩羯石,據我所知,禹王有塊摩羯石想覓一影族高手…晚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你可不要說我逼太緊。”
武瑤訕然道:“安啦,圣上不是要我進宮嗎?好歹先進宮再言其他。”
布帕深知摩羯石獲取之難,難于上青天。
遂布帕叮囑:“禹王恐將摩羯石放在一周全所在,我可以幫你探探消息,不過我沒法協助你取得摩羯石。”
“確保安全的情況下,你可以探。”
武瑤想著招法還是首推“偷”,他認為摩羯石要拿,不能大出血,更不能要人說是成王武瑤搶禹王的東西。
浮想聯翩之際,布帕起身走近陰影中,撂了一句:“禹王曾有過修習邪法的前科,墨氏人脈奇廣,可能的話,王妃能查到相干消息。”
武瑤知道布帕面子薄,這是羞到了。
“你都還沒吃過東西,我做的苕頭湯是一絕,你不想來點兒?”
此間的席面,布帕的身份沒機會嘗,地主之誼,理該盡過。
布帕以尋常吃食食之無味為由,拒絕了武瑤的好意。
影族的體能會在暗影中得到補充。
此外,恐懼對影族而言也是一味佳品。
武瑤沒喚茯苓來,獨自坐于內堂,幻出一本溢彩流光的無字書。
此書不同一般,是武瑤獨有。
事實上,無論影族、妖族、魔族,還是水族、冰族人,每一個修靈者都會有一本先天無字書。
類似腦袋胳膊腿的存在,是他的一部分。
無字書,人手一本,不是原主,看不到內容為何。
一個人修為到了,隨之而來的先天功法不會直接領悟,而是在名書中呈現。
名書中內容,修習的快慢,全憑個人天賦、努力,不存在不勞而獲的可能。
記憶中,成王的無字書更像本劍譜,他的典型屬術士法典。
書中記錄有五花八門的術法,無一是能近身對打的,布帕栽在他手中,那也是她投鼠忌器。
武瑤深知自身在近戰方面的致命缺陷,早在十天前,他已經開始修習書中一門名為“御空靈”的秘術。
御空靈,名不符實,不是御空,而是御時空。
御空靈是小范圍的撕開時空,通過時空裂隙進入時空域,繼而做到短距的空間穿梭。
這能力,得益于他原體的六只翅膀。
低延遲移位,是武瑤保命的關鍵。
倘若有一天他改姓王,到鄰居家做客,御空靈也能要他即刻溜走。
好鋼用在刀刃上,身為一個不擅長近戰的法爺,武瑤希望御空靈能多多救他于水火。
練習了有十余日,武瑤還沒真正嘗試過進入時空域,此一次他決心試試看。
進內宮,有那么個萬一,武瑤還能靠御空靈跑路…
武瑤沒有遲疑,抬手割裂時空,扯開一道裂隙。
深吸一口氣,跨步入內,一氣呵成。
武瑤難以形容當前所處的,虛無但五色斑斕的空間。
他的神魂恍惚脫離身體,在異空間內給拉扯蹂躪。
即使這般,武瑤也不覺痛楚,他一定程度上可以在該空間內移動。
武瑤蹣跚挪動,過程漫長乏味。
直到武瑤開始能觸碰到些實質的東西,周圍的流彩呈千形百怪狀,動而不止,他極力抓取前方似有似無的物什。
他伸手得有百余次,無奈,那物什始終在武瑤指尖,卻不要武瑤得手。
像極了加載一張種子圖,半個身子都出來了,進度條死活在那兒轉。
喪人心氣兒,磨人熱血。
懊喪的武瑤不再抓取,他煎熬的等待事況有變,事與愿違,這一次的維持遠要比武瑤不能自由移動的時候漫長。
到武瑤覺得自身對時空域有了更深入的適應,一本四方方的書打在武瑤臉上。
是他的無名書,也有簡稱,名書。
名書疑在引導武瑤,打過臉,它仿佛有智慧似的有閃遠了。
要知道此前,武瑤是不作為的狀態。
“打臉~~算你狠。”
武瑤重拾信心的過程甚為曲折,所幸他還是不負臉面的犧牲,成功抓到了名書,期間只挨了十幾下。
武瑤沒有清算名書打他老臉的罪過,對武瑤而言,名書是他賴以為生的珍物,打了也便打了。
參悟名書是比夢更深的境地,當武瑤知道自身已經脫離參悟狀態——
他進入了不可控的夢境。
夢中的他,坐在一個大藤椅上,兒女繞膝,坐享天倫。
雪狐族生娃都這么快的嗎…他還不想放棄甜蜜的二人世界。
他的念頭忽閃而過,亮堂的場景立時滄海桑田,浮華盡去,顯現古舊陰森的本質。
置身兒女周遭,有的不是熱鬧歡愉,他看到趴在他肩頭的嬰孩,長著血盆大口正欲咬下!
說時遲那時快,武瑤一拳頭呼上去,正中鬼嬰淤紅的腦門。
畫面消失,武瑤也對現實重新有了知覺,為何拳頭的落點有種軟綿綿的脫力感?
睜開眼,看到茯苓表情有些言喻不得的痛,武瑤恍然。
嗯…嗯?
斯國一!
茯苓推開武瑤,捧心顰眉道:“圣上有請,王爺還是快快赴約。”
還好,武瑤知道,茯苓不會因挨了他的拳頭受傷。
非牛頓流體的剪應力,與剪切應變率不是線性關系。
此種情形下,大團的流體能起到相當的緩沖作用,茯苓能以波動的形式將拳力化整為零,吸收受用。
“茯苓,我做了個夢,夢到…好多嬰靈。”
武瑤抬手,抹了抹鼻子,怪香的。
茯苓袖底的手攥緊,微微一笑,安慰道:“王爺,喝杯飴糖水會好的!”
武瑤不喜甜,將桌上的糖水端給了茯苓。
“還是你喝,本王是硬漢,哪里想喝這個?”
茯苓回絕不了,礙于此前的窘迫,她端碗一飲而盡。
糖水喝到一半,茯苓忽的握住脖頸神色慌張,不吱聲,還猛錘胸脯。
武瑤看出來茯苓是噎住了,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茯苓吐出一大塊兒飴糖。
茯苓一陣后怕,要是再噎一個時辰,她的妖命不保。
“王爺,你的糖水沾喉嚨。”
武瑤致歉,解釋道:“原也不是我喝的,是圣上,我看她一口沒碰,尋思端來,勤儉無罪!”
“王爺,圣上有請。”
武瑤不好再將茯苓的話當作沒聽見,點頭道:“放心,馬上動身!”
茯苓不會知道,武瑤在她背上拍了秘制石楠花香膏,一沾身,香味三日五日不會褪。
武氏特產,別無二家。
武瑤一離開主殿,茯苓立刻運起瞳術,目睹了一個宮人在主殿外聽壁,還貓著腦袋在手心兒的一張紙上記著什么。
茯苓伸手進儲物袋中取出一枚淺黑色的石牌,注進一絲靈力,低聲對石牌道:
“一個掌握不了的宮人,除掉…她待會兒可能出玉宸宮,她是獰貓族人。”
石牌在清光一閃后又成一塊尋常死物,茯苓將其裝回袋中,徑自離開。
殿外的宮人看著茯苓遠走,低頭記了一筆,啐了茯苓幾句。
她沒有回房,而是走向玉宸宮宮門。
若非早覺出茯苓的警覺,她也不會這么離開玉宸宮,好在收獲頗豐,她認為不虧。
都已經尋得借口出玉宸宮,宮人又一次察覺茯苓瞳術的鎖定,她莫名感到心慌,快步奔向玉宸宮外的主街。
即使是暗衛,也不會當街下手。
她跨出尚不足十步,一頭栽倒,心痛如絞。
一支靈箭打穿了她胸膛!
死亡前夕的絕望讓她如墜寒潭,她不肯待斃,奮力向主街爬取。
然,等待她的,還是猛烈襲來的靈箭。
一箭貫胸。
胸前隆起的產乳的腺**官沒能替她擋下致命傷,反倒加劇了她的痛楚。
腺體、導管、脂肪組織和纖維組織等構成的自有防護,通常只是能抵抗有限的傷害。
靈箭“噗”的一聲射來,誰都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