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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詩會(四)

無線電子書    大明之風起青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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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期間,魚玄機自表演完了之后,便躲在樓上的專用包間中往下看,她自然是要找盧飏。

  樓上包間中,魚玄機偷偷開窗往下瞧,為了避人耳目,還換了男裝,一旁的屏兒則裝模作樣的指點。

  “哎呀,剛才還在這的,怎么這會兒就不見了,不會是見表演完了就走了吧。”

  屏兒以為盧飏沒來,但又不好與小姐分說,只得裝模作樣的瞎看。

  不過看了一會兒,還真讓她找到了。

  “小姐,在那里,在那里,快看,快看。”

  屏兒姑娘見盧飏真的來了,甚至比魚玄機還要激動,聲音甚至傳到了樓下。

  樓下不少聽到聲音的士子抬頭往上看去,幸虧魚玄機反應快,隨后便關了窗,這才沒有泄露行蹤。

  “在哪呢?”

  主仆二人關窗等了一會兒,魚玄機按耐不住,又將窗戶開了一條縫往下望去。

  “就在左邊那柱子旁邊,高個子帶一個四方平定巾,穿一身墨色衣服直縋,很好認的。”

  屏兒此時不敢再高聲說話,只在小姐耳旁低語。

  屏兒姑娘在國子監門口偷偷看見過盧飏,但是魚玄機卻是第一次見。

  “盧公子好年輕啊,好像比我還要小呢。”

  魚玄機順著屏兒的手指望去,果然在一眾青衿中看到一穿墨青色衣服的少年。

  “當然年輕了,今年才十六歲呢,不過這公子穿的卻是老氣,我在國子監見過他幾次,鮮有穿亮色衣衫的時候,基本不是青色就是墨色,而且青色也是暗黑的那種。”

  明朝中晚期,社會風氣開放,士人浮華,年輕人追求時尚,不僅涂脂抹粉,連穿著上也追求亮色系,甚至在江南之地,一些男子還會穿女人衣服招搖過市,時人也只笑笑。

  此時見盧飏穿的頗為肅靜,屏兒姑娘便有些不喜。

  “你這屏兒,定是讓那些日日來青樓的公子哥給迷了眼睛,盧公子能作出那首《蝶戀花》來,豈是那種涂脂抹粉的紈绔公子能比的。”

  盧飏此時的打扮確實過于樸素,不過盧飏自有少年人的精氣神在,加之長的不丑,自有一番英武之氣,在吳國禎幾人中也確實比較出彩了。

  “哎,真不知道這盧公子如此年少,如何能作出那種詩詞來,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如此心境竟然讓一少年人揣摩如此之深,人說生而知之,這盧公子也定是如此吧。”

  魚玄機此時無事,便從窗縫里盯著盧飏細細看,然后嘴里還跟屏兒念叨。

  盧飏當時正在全神貫注的看其他人的演出,并沒有意識到他在看戲,而樓上的人在看他,也沒有意識到他裝飾了別人的窗子。

  不過時間長了便也有些感覺,隨后猛一抬頭,卻正對上窗縫里魚玄機的那雙眼睛,四目相對,盧飏心中一陣跳動。

  怦然心動?

  不過盧飏再想仔細瞧清了窗中何人,那人卻把窗戶關了。

  “哎呀,羞死人了。”

  被盧飏瞧到自己在看他,魚玄機羞得滿臉通紅,此時背對窗戶捂著的胸口仍跳個不停,然后與對面的屏兒笑做一團。

  盧飏因為沒看清那人是誰,以為是哪家的姑娘,便也沒在意,轉而又欣賞起臺上的演繹。

  這時代沒有什么比賽打分的機制,不過教坊司的官員效率還是很高的,沒等多少工夫,結果便出來了。

  沒有意外,魚玄機得了魁首,而那個董小宛名次也不錯,第二名。

  因為沒給盧飏這些看客準備飯食,宣布完了首場的名次后,盧飏等人便被攆出來了。

  其實對于盧飏這些看客,蒔花館也是準備招待了的,不過卻不是免費的,一人五兩銀子的花銷,也不是錢敬忠這些窮監生花銷的起的。

  吳國禎很想留下,但五兩銀子實在有些多,再三思慮,也只得隨著楊文岳等人走了。

  盧飏其實倒不缺這份銀子,但是五兩銀子只吃頓飯,也沒什么歌舞看,盧飏便覺得有些虧,若是在外面,一兩銀子便能置辦一桌相當不錯的酒席了。

  不過盧飏等人覺得不值,但在京師還是有些冤大頭的,接著詩會的名頭,今日的東四牌樓附近可是人聲鼎沸,各家青樓皆是人滿為患。

  “咱不當這冤大頭,這青樓又不是賣飯食的地,它這里的飯菜口味不地道,咱去正陽門外吃館子,我記得有家淮揚菜館的,我請客。”

  見眾人依舊對那蒔花館戀戀不舍,盧飏便笑著說道。

  正陽門外的淮揚菜館在京師可是有一定名氣,雖然不是頂尖的,但對于盧飏他們這些監生的檔次來說,已經是頂尖菜品了。

  而且這時代淮揚地區經濟發達,當地菜品也隨著四散的客商風靡全國,如今吃淮揚菜便代表著高端。

  眾人一聽要吃淮揚菜,而且不用花錢,頓時忘了那蒔花館,簇擁著盧飏便往正陽門外而去。

  隨著詩會的首次比試,這次詩會便在不斷預熱,一些在初試中涌現出來的佳作,便在東四牌樓的各家青樓中日夜傳唱,作者的名氣也跟著水漲船高。

  正月初十到十五的這幾日,東四牌樓的各家青樓可是賺大了銀子,各種文人墨客絡繹不絕,都憋著勁在這次詩會中留下美名。

  國子監中,最近也流行了做詩詞,雖然如今科舉也不考詩詞,但是詩詞也是官員交往的重要媒介,這些監生以后若是當官,肯定也是用的上的。

  而且吟詩作賦也是風雅韻事,所以劉宗周也并未干預此事,吟詩作賦總比打架吵鬧好的多。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上元節,這日雖然是正月十五,但因為是明朝法定的節日,按例也是該放假的。

  因為這次只剩了八家青樓的當家花魁比試,所以比賽便定在了晚上舉行,恰值上元節,京師在這日并不宵禁,所以挑燈看景好不熱鬧。

  這次不光是盧飏、吳國禎等人,連吳香、云舒也來了,眾人來看這詩會的最后一場,順便也能沿途賞賞花燈。

  此時正值萬歷四十五年,雖然明帝國已經顯出疲態,但仍是盛世繁華的景象,上元節的京師,籠罩在一片燈海之中。

  沿街商鋪處處亮出了燈,把整個京師襯得亮入白晝,小商小販當街叫賣,京師百姓扶老攜幼出門觀燈,一派盛世景象。

  盧飏隨著眾人一路前行,遇到猜燈謎送禮品的店鋪也停下來湊些趣,盧飏前世看過不少燈謎,倒也猜到不少,給兩女贏了些不值錢的小飾品,吳香和云舒卻頗為高興。

  盧飏看著這太平景象,實在難以想象三十年后這里將改朝換代,先是李闖來了,隨后又被滿清趕走。

  再看這華服衣冠,不知如何此時的人看那些金錢鼠尾和僵尸服飾是何種心情。

  不過當時滿清來了之后,不好士大夫競相殉國,當是接受不了這天地間的落差吧。

  盧飏看看正在選釵環的麗裝女子,再看看拿著冰糖葫蘆跑來跑去的小孩,再看看那些吟詩作對猜著燈謎的文人墨客,盧飏忽然眼睛有些濕潤。

  “公子怎么了?”

  云舒看出盧飏情緒有些不高,便關心的問道。

  “沒什么,沒什么,一時被風沙迷了眼睛。”

  盧飏趕緊用袖子揉了揉眼睛,搪塞過去。

  明朝是有很多問題,朱姓宗室,士紳土地兼并,官員黨爭,百姓困苦不堪,但是相對于屠城無數的韃子來說,還是要好得多。

  但此后的三十年,天災人禍加上流民起義和韃子入關,大明接近一半的百姓將死于非命,這不是一家一戶、一城一地的滅頂之災,這是整個華夏民族的浩劫,也是人類歷史上的浩劫。

  這一刻,盧飏心中忽然浮現出一種情緒,一種家國天下的情緒,一種這盛世繁華一人獨挑的情緒。

  ‘是的,我不清楚是誰把我放在了這里,但既然我來了,我便要守護好這華夏的萬千百姓。’

  望著這河流一般的燈海,盧飏心中許下承諾。

  “公子?你怎么了?”

  見盧飏望著前方出神,吳香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便叫了一聲。

  “哈哈,沒什么,這景色真美。”

  盧飏笑了兩聲,但也不提自己的想法。

  “快走,快走,晚了便趕不上詩會了。”

  前面吳國禎一路前行,見眾人走的慢了,便又有些著急。

  盧飏看看吳胖子,再看看街邊的那些世家公子,心道:

  ‘若是他們知道三十年后來的統治階級,不光要他們的銀子,還要要他們的命,那他們應該會對百姓好一些吧。’

  不過這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若是他們仍然不減緩土地兼并的腳步,三十年后便有一群人來搶他們土地糧食和女人,還要讓他們做奴才,若是不給那便砍死了事。

  ‘若是我將他們的財富提前分出一部分來給那些百姓,好讓他們免受身死國滅的境地,他們應該會感激我吧。’

  盧飏自嘲的想了想,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此時的這些當權者、統治階級沒有那個可怕的經歷,自然也不會甘心將利益分出來,所以盧飏若是想在大明搞改革,能不能成功先不說,肯定會背負上罵名,比如剛剛死了不久的張居正。

  為大明續命三十年,可如今在士林之間依然臭了名聲,盧飏曾在吳國禎等人面前提過張居正,但幾人的風評非常一致,跋扈欺主,士林恥辱。

  盧飏心道,那是因為張居正動了士紳階層的利益,再加上被皇帝不喜,于是士紳便拼命抹黑他。

  盧飏剛做了拯救黎民的決定,此時又想起張居正,便覺后背一陣發涼。

  不過這世上安得雙全法的道理,盧飏也是知道的,既下了決心,盧飏心中也便有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

  況且這大黑鍋也不一定非得背在自己身上,這大明還有皇帝的,如今萬歷皇帝已經五十多了,因為和文官集團關系不好,反正已經背了不少黑鍋,再背一些似乎也沒事的。

  實在不行,這大明還有個愛好機械制造的天啟皇帝,在盧飏前世,天啟帝已經被黑的不行了,似乎在黑一下,也是可以的。

  想到有皇帝來替自己未來的改革做擋箭牌,盧飏心中似乎敞亮了一些。

  不過盧飏此時才是一個秀才,距離他實現改造大明的目標還有漫長的距離,此時想這些似乎有些遠了。

  ‘還是先中了進士再說吧。’

  盧飏有了目標,腳步便堅實了許多,在四周燈火的照耀下,大步向前走去。

  “一兩銀子入門,二兩銀子有座,五兩銀子雅間高坐,不要擠,不要擠,一個一個來。”

  盧飏幾人走到蒔花館門前,卻發現這最后一場詩會卻沒有前一場人多了,再看門口幾個戴綠頭巾的青樓小廝攔著收錢,頓時便也明白了。

  “奸商,奸商。”

  吳國禎一邊掏銀子,一邊咒罵,渾然忘了他出身便是商人。

  因為帶了女眷,盧飏自然不想吳香和云舒跟那些人站著擠在一起,便攔住了掏銀子的吳國禎。

  “今晚上元節,又是京師名妓頂級表演,咱們還是付五兩銀子的吧。”

  說著,盧飏便排出三十兩銀子,遞給那綠頭巾的小哥。

  一下子收入十八兩銀子,小哥喜出望外,接著便欲高喊:“貴客六位!”

  不過那小哥剛喊完貴客兩個字,一枚小碎銀子又遞到了他的手中:“有女眷,煩請小哥,找個位置好些的雅座。”

  小哥低頭一瞧,大約一錢銀子,更是高興,這次連喊也不喊了,直接便領著眾人進了門去。

  二樓的一個小房間,雖然不是正對舞臺,但是貴在隱秘清凈,云舒和吳香可以更自在一些。

  這時期的社會風氣,要比盧飏想象中的開放的多,除了一些名門閨秀,大部分的女子還是得每日外出采買米面菜油等日用品的,而且街市里也有不少女子拋頭露面的做生意,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對于普通百姓而言,女子也是家庭經濟的重要一環,不可能放著這現成的勞動力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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