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跪著的人當中,不止一人如盧飏那般,想把那中官拖過來打一頓出氣。
中官停頓之間,堂內針落可聞。
“為彰其績,特拔其為錦衣衛總旗官,賜飛魚服,賞銀百兩,欽此!”
隨著那中官拉長的調子,圣旨便宣讀完畢,不過盧飏卻呆在了原地。
其實自從上次駱養性兩人來問了韃子首級的事之后,盧飏便覺得會有好事上門,自己是民戶,即使不給算軍功升官,物質獎勵總會有一些吧。
不過后來時間拉的有些長,便也將此事忘了,以為自己的功勞被那個不要臉的官員給貪墨了,便也不抱希望了。
直到上午,駱養性說有皇帝恩賜,盧飏便想著是不是銀子什么的,因為畢竟他是民戶,除了銀子,頂多再給個嘉獎什么的。
而且盧飏當時還有些擔心,怕朱翊鈞那貨覺得自己武力值滿滿,強行將自己征召到邊軍殺敵。
不過千算萬算,他實在沒想到朱翊鈞會給自己封這么一個大禮包。
錦衣衛總旗官是個什么官職,是不是跟那個死人臉的中年錦衣衛官職一般大了,那看樣子應該官職也不小了,不過應該不如駱養性那個官二代的官職大,盧飏記得他是百戶的。
明代錦衣衛其實也是軍戶的一種,而且內部體制與衛所制度很像,這從錦衣衛的名稱便可以看出,也是分為小旗、總旗、百戶、千戶等。
盧飏心里正盤算著官職大小,忽然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頓時將他拉回了現實。
“盧總旗,接旨吧。”
盧飏聞言,趕緊雙手接過圣旨,又對著東南方向,叩首謝恩。
那中官便主動上前一步,將盧飏扶了起來。
盧飏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然沒有這時期文人對于宦官的普遍蔑視,相反對于宦官這種殘缺人士反而是有一絲同情的,當即也不避諱,拉著那中官的手臂便站了起來。
如此動作,反而獲得了那中官的一些好感,當然最大的好感其實是來源自他干爹魏朝的吩咐,說是大太監李恩交代,皇帝對這小秀才很有好感,讓好生對待。
明朝紫禁城中的秀才其實也不全是權勢熏天之輩,更多的則是默默無聞的小角色,上升渠道也很狹窄,平常也沒什么搞錢的門路,就如這中年中官一般。
所以一般的宦官便巴結宮里有頭臉的大監,好爭取個有油水的外放,比如江南的某地的鎮守太監,課稅太監、織造太監,亦或是鹽茶太監等。
這些職位輕松,油水又多,而且身處地方,頭上又沒有婆婆管著,最是愜意不過。
不過這樣的職位也不是一般人能搶到的,初此之外,便是一些出京巡查、宣旨的活計,這些雖然辛苦些,但好歹能賺點外快,也是眾人爭搶的對象。
這次這中年宦官便是拿出了自己多年珍藏的寶貝送給干爹魏朝,才換來了此次的出京宣旨。
不過有投資就有回報,這中官剛到了延慶,宋云霄就送了一筆不小的程儀,那投資一下子便賺回來了。
當然,沿路的官吏也有些孝敬,雖然每地官員給的不多,但加起來便也不少了。
總的來說,這趟出京,賺了不少,除了給干爹孝敬的,自己還能攢些私房錢。
所以這中官心情一直很好,此時看盧飏也覺得這小子不惹人厭。
這時,旁邊一個小宦官端過來一個托盤,上面便是盧飏的告身、令牌和那身飛魚服。
盧飏拱手對那中官又謝了一番,這才接過。
宣旨完畢,周圍的氣氛卻有些凝重了,延慶的一眾官員躊躇的互相看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來恭賀。
若說這大明朝誰人最怕錦衣衛,那當屬文官集團了,因為朱元璋當初設立錦衣衛的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監察百官。
而且錦衣衛的監察官員的職責與御史還不一樣,御史一般都是明著來的,手段也很有限,無非就是上書彈劾之類的。
但錦衣衛卻不同,他們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暗著來的,有時候甚至還得來些陰的,什么跟蹤、潛伏、刺探之類的都是家常便飯,沒準宋云霄的家仆中便有錦衣衛的暗探。
對于這樣的角色,沒人會喜歡的來,所以在文官士大夫眼中,錦衣衛名聲其實很差,“走狗、鷹犬”一類的詞,便常被冠在錦衣衛的名前。
宋云霄此時也有些為難,自己最看好的弟子,竟然被皇帝封了錦衣衛的總旗,他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當然,延慶這些官員里面,肯定也有不少想結交錦衣衛的,畢竟以后有什么把柄被人家抓住,也好找人疏通一下,不過那一般都是暗中結交的。
畢竟明朝的文官最重臉面,眾目睽睽之下,也沒人敢冒著被人戳脊梁骨的危險,主動上前攀交情。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不過,還好有駱養性在,他可不在乎這些文官的想法,大步走向前來,對著盧飏裝模作樣的恭賀道。
“恭喜恭喜,自今日起,少卿老弟便算正式入了我錦衣衛的門戶了,來讓哥哥看看,你是哪一司的?”
明朝錦衣衛的機構其實頗為龐大,不僅有南北鎮撫司,還有掌管皇帝儀仗的儀鑾司,還有負責宮內侍衛的衛值司,以及掌管京畿治安的捕盜司等。
人員很多,所以駱養性要看看盧飏屬于哪一個司。
不過當駱養性接過腰牌仔細查看一番后,卻也愣住了。
“你的腰牌如何與我的不一樣?”
盧飏心中驚訝,這腰牌難道還有區別,接著拿過兩個對比一下,果然不同。
只見駱養性的上書:錦衣衛百戶駱養性北鎮撫司巡查緝捕事,背面則是他的相貌特征等等。
而盧飏這個腰牌則是:錦衣衛總旗盧飏,然后便沒有了。
既沒有隸屬何司,也沒有掌管何事的描述。
當然背面則是一樣,是盧飏長相的描寫,什么面白少須,身長多少等等。
盧飏一時驚呆,這朱翊鈞是個什么意思,難道光給了自己一個虛銜?
其實官職這個盧飏倒不在乎,他反正也不想去上班,可是沒有了隸屬衙門,到時候他去哪里領工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