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老胡子和老皮鞋

　　這位老人家七十歲出頭，模樣清癯，但背有點駝。

　　他穿著一身打了很多補丁的衣服和褲子，腳上是一雙草鞋。

　　看樣子，這個老人家的家庭條件是很不好。

　　只見他手里提著一雙黑色的圓頭皮鞋，一瘸一拐的朝楊風走來。

　　楊風本來正想挑著擔子轉移陣地，見眼下又有生意來了，于是，趕緊將手里的扁擔放下。

　　然后，他謙謙有禮的看著這個老爺爺。

　　“小師傅，幫我把這雙皮鞋補一下。”老人家提著皮鞋到楊風面前說道。

　　“好的。”楊風笑著點頭。

　　接著，楊風從這個老人家手里接過皮鞋。

　　當楊風接過皮鞋一看之后，他頓時一驚。

　　因為，這雙皮鞋不是用膠水粘合的冷壓手藝，而是‘拉沿條’和‘上子線’的純手工制作。

　　這說明什么？說明這雙皮鞋起碼也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了。

　　因為，在這個年代，除了毛皮鞋之外，所有的皮鞋工藝制作都是使用粘膠的方式，將鞋面和鞋底合在一起。

　　只有在特殊時期及之前，才會有這種‘拉沿條’和‘拉子線’的手工皮鞋。

　　而根據這雙皮鞋的款式和沿條材質來看，歷史應該更為悠久。

　　極像是民、國時期的那種皮鞋。

　　為什么？

　　是這樣的：在特殊年代，雖然華夏大地的很多皮鞋制作工藝都是‘拉沿條’和‘拉子線’的制作方式，可這個時期的‘沿條’都是熟膠的，拉起來也相對容易。

　　可這雙皮鞋呢，‘沿條’非常的堅硬，質量方面遠遠遜色于特殊時期的那種‘沿條’。

　　像這種質量的‘沿條’，非常難拉，在拉到鞋綁上面之前，必須要用開水泡一個晚上，這樣，‘沿條鉆子’才能鉆得進去。

　　否則，就像鉆在磐石上面一樣，根本無法撼動其半分。

　　再加上這皮鞋的款式根本不像是這幾十年的。

　　因此，楊風更加敢斷定，這是一雙民、國時期的老皮鞋。

　　那么這就奇怪了。

　　這位老人家，怎么會有一雙歷史這么悠久的皮鞋？

　　一時之間，楊風頗感驚愕。

　　他看著這位老人家，頓時像看著一位高深莫測的仙道。

　　雖然這位老人家穿著補丁打補丁的衣服和褲子，腳上也是一雙草鞋。

　　但楊風現在覺得，這位老人家的背景不尋常。

　　絕對不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

　　當然，楊風心里雖然這樣想，但嘴里并沒有這樣說出來。

　　而且，他還努力佯裝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老爺爺，請問，您這皮鞋是哪里出了問題？”楊風非常有禮貌的問這位老人家。

　　由于他擔心這位老人家的聽力有什么問題，因此，故意提高了分貝。

　　還好，這位老人家的聽力很正常。

　　“小師傅，不用說這么大聲，我聽得見，呵呵。”老人家笑道。

　　接著，他指著這雙皮鞋的‘沿條’位置，告訴楊風；“這雙皮鞋的這個地方的線都斷掉了。”

　　“好的，老爺爺，我看一下。”楊風笑道。

　　接著，他將其中一只皮鞋的‘沿條’位置扳了扳，發現確實很松。

　　他仔細一看，有些地方的線確實已經斷了。

　　不過，楊風敢肯定，這些線不是穿斷的，而是因為太老化了，自然斷的。

　　如果要修補的話，必須要把一雙皮鞋的‘子線’全部割開，然后再重新換線，將這‘沿條’全部拉一遍，這樣，才可以。

　　可這種操作，實在太麻煩了，而且特別耗時，起碼得一個上午才能搞定。

　　關鍵是，修補這雙皮鞋，至少也得三四塊錢才合算。

　　可這位老人家，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錢人的樣子。

　　他能付這筆補鞋的費用么？

　　因此，一時之間，楊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想走吧，又怕傷了這位老人家的自尊心。

　　不走吧，又擔心自己是為愛發電。

　　“呵呵。”

　　老人家似乎瞧出了端倪。

　　他非常和善而又慈祥的看著楊風，仿佛看著自己的孫兒一般。

　　接著，他對楊風道；“小師傅，你放心，只要你把這雙皮鞋補好了，我保證一分錢都不會少你的，，，要不，小師傅，這樣吧，你要多少錢，我現在就先給你。”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要掏錢出來。

　　“不，不，老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楊風急忙道。

　　然后，他紅著臉，低著頭，不敢多看老人家一眼。

　　而且，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宛如一只螻蟻一般。

　　“孩子，其實，我知道，修補這雙皮鞋，有很大難度，我已經找了十七個補鞋的師傅了，都補不了，你是第十八個，你還這么小，我這把老骨頭本來也沒指望，可是，我看你在看這雙皮鞋的時候，跟之前那十七個補鞋的老師傅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心里就又有了一些盼頭…”

　　老人家一邊說，一邊輕輕的嘆氣。

　　楊風看著老人家那張飽經滄桑的老臉，忽然感覺心里酸酸的。

　　斟酌須臾后，楊風問；“老爺爺，我想問您，您一定要告訴我實話，好不好？”

　　“好，小師傅，你盡管問，我老胡子只要是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

　　“謝謝您，老爺爺。”

　　接著，楊風小心翼翼的問；“老爺爺，您這雙皮鞋，不是這個年代的，而是民、國時期的，對不對？”

　　“嗯，是的。”這個叫‘老胡子’的老人家十分震驚的看著楊風。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小少年，居然能知道他這雙皮鞋是什么年代的。

　　楊風也驚訝的看著老胡子。

　　接著，他又問；“老爺爺，您這雙皮鞋是不是一直沒有穿過？”

　　“是的。”老胡子嘆道。

　　“老爺爺，這雙皮鞋，一定有一個很感人的故事在里面。”

　　“嗯，是~的。”

　　“老爺爺，我想知道這個故事，可以告訴我嗎？如果告訴我，我只收一半的錢。”

　　老胡子蹙眉，沉思須臾，然后，仰臉嘆道；“這雙皮鞋，是我們連長的。”

　　“您連長？”

　　“對。”

　　老胡子重重嘆了口氣，然后悲痛的回憶著；“1944年，在那一場敵眾我寡的保衛戰中，我們一萬七千多人，最后還剩下的幾千人，其他的兄弟都戰死了，，，但是，我們消滅的鬼子，比我們犧牲的戰友更多，多了好幾倍，，，戰到最后，我們彈盡糧絕，都沒有友軍來救我們，連長不想成為俘虜，為了掩護我們，他最后不幸戰死了，臨死之前，他讓我們將這雙皮鞋交給他的妻子，可沒想到，最后就我一個人活著逃了出來，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在苦苦尋找連長的妻兒，可一直都沒有找到，所以，這雙皮鞋，就一直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