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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崩解遺骨

  夜半時分,就在漆黑天幕籠罩下的正心寺陷入一片寂靜之中的時候,正心寺后院小殿旁的藤屋之中,卻傳出了一聲帶著幾分無奈的嘆息。

  老禿驢,你這法子到底靠不靠譜啊…

  藤屋中,盤腿坐在地上的左章眉頭緊鎖,面前放置著鐘口沖上的黃銅大鐘,身邊則擺放著一顆西瓜大小的白骨,卻是大妖遺骨小指指尖的一節指骨。

  愁眉苦臉的沉思片刻,左章隨手拿起指骨,湊到眼前細細端詳,心中默默念叨起來。

  這玩意兒比鐵都硬,刀砍斧劈也傷不得分毫…

  雖說老禿驢說依著他的法子便能成功,可如今一番嘗試下來,別說把它震成齏粉了,忙活了半天根本連道印子都沒弄出來啊…

  片刻后,左章長嘆一聲收斂心神,將手中指骨當啷一聲再度丟進黃銅大鐘,平定心緒后將雙掌貼于鐘壁之上,由少及多緩緩催鼓真氣震蕩鐘身,再次嘗試起來。

  漸漸的,隨著左章掌心吐出真氣的增多,一陣銅鐘獨有的嗡鳴聲緩緩響起,渾如被人用木槌敲擊鐘身之后的悠揚余韻,卻綿綿不絕鳴響不停。

  而就在嗡鳴聲響起的同時,鐘內也漸漸蕩起肉眼難見的無形波紋,如同靜湖漣漪一般不停地在銅鐘內鼓蕩環涌,引得那如西瓜大小的指骨也開始輕微震顫起來。

  然而當左章看到指骨除了輕輕震顫以外便再沒了其他的反應,卻是不由得皺起眉頭。

  依著老禿驢留下的法門,這骨頭開始震顫之后便該逐漸崩解的…

  可如今嘗試十幾次了,為什么一直都不掉渣子呢…

  心中轉著念頭,左章有些不解的輕嘖一聲,細細觀察鐘內指骨片刻,見其始終沒有崩解的跡象,咬著牙把心一橫,索性開始催鼓更多的真氣震蕩鐘身。

  剎那間,嗡鳴聲驟然一盛,而鐘內波紋也開始不斷的增多,且震蕩之力也漸漸加強!

  可是,隨著嗡鳴聲和無形波紋的激增,那潔白無瑕的指骨不僅沒有震顫的越發厲害,反而連初始的輕微震顫也消失了,仿若陷入蟄伏的蟲卵一般,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鐘底一動不動!

  左章見狀眸光微微一閃,深吸一口氣后不為所動的繼續鼓催真氣,打定主意豁盡全力嘗試一次,若是依舊不能令指骨崩解,便去須彌境中找慧覺老僧解惑。

  就這樣,在左章不斷增強的真氣中,身受震蕩的銅鐘嗡鳴聲不斷增劇,那原先肉眼難見的波紋也變得如同疾風卷起的水波一般,將指骨吞沒其間!

  然而,那指骨卻仿佛打定主意沉寂似的,不論鐘內波紋如何增強,都絲毫不為所動。

  十數息后,感覺自己即將無法再提升催鼓真氣強度的左章郁悶的咬了咬牙,正要頹然放棄之際,卻忽見鐘內指骨輕輕顫動了一下!

  “嗯?動了?”

  左章訝然輕哼,瞬間息了停手的念頭,瞪大雙眼豁盡全力去鼓蕩真氣震蕩鐘身。

  驟然間,銅鐘如遭猛烈錘擊,劇烈震顫的同時鐘內波紋驀然激蕩起來,以至于鐘內的空間似乎都被扭曲了一般!

  而在這番劇變之下,靜靜待在鐘底的指骨仿若被從沉睡中驚醒了一般,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與此同時,潔白無瑕的指骨表面也迅速出現了裂痕,并有如同沙霧一般的細碎粉末簌簌落下!

  “成了!”

  拼命鼓催真氣的左章見狀頓時一喜,可旋即面上卻又露出幾分苦澀,因為先前的十數次以失敗告終的嘗試,已令他徒耗許多真氣。

  而以如今這般劇烈消耗之下,他體內所余的真氣怕是在一炷香后便會消耗一空!

  且罩著現在指骨崩解的勢頭,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只能指骨消去七成。

  不過郁悶念頭僅在左章腦海中閃了一下便被他驅散,畢竟他此時已經找到了竅門,后面手順之下,再將效率提高一些想必不是什么難事。

  念頭轉罷,左章驅走胸中雜念,沉靜心神繼續鼓蕩真氣,一點點的消解指骨。

  眨眼之間,一炷香的工夫悄然而過,真氣消耗一空的左章從鐘內將剩余的指骨拾起,卻見它已僅剩拳頭大小,其余部分則盡皆化作細碎至極的骨粉,均勻地鋪陳在鐘底。

  不過令左章詫異的是,那些比面粉還要潔白細膩的骨粉只有鐘底淺淺的一層,以肉眼觀之,即便是將它們凝聚一處恐怕也僅有鵝蛋大小!

  “其余部分哪里去了?”左章稍作回想,忽然響起方才指骨崩解之時,似有近乎無形的霧氣升騰而起,不由下意識的四顧尋找。

  而很快,他就發覺頭頂上方的藤屋頂處,隱隱有霧氣凝聚飄蕩,頓時心生好奇,索性借著恢復體內真氣的空檔細細查看。

  不過這一觀察,卻恰讓左章發覺了異樣!

  只見那淺薄到了極點的霧氣彌漫覆蓋之處的藤條,竟比藤屋其他部位的藤條多了些嫩綠色的葉芽。

  這些葉芽只有雀舌大小,卻星星點點密布在霧氣覆蓋的屋頂上,驟然看去便覺生機盎然。

  “有意思…”左章眼珠微轉輕笑一聲,抬手拍了拍身側的藤條。

  下一刻,一尊樹枝藤條凝聚而成的木聽濤雕像從左章身側破土而出,眨眼間便與左章肩頭齊高,并恭恭敬敬的躬身問道:“敢問智深大師,可是有什么吩咐?”

  左章指了指屋頂上霧氣所在的位置,輕聲問道:“屋頂上的氣息,你感受到了嗎?”

  “氣息…”木聽濤訝然抬頭望去,待看清淺淡霧氣與星羅棋布的嫩綠葉芽后愣怔了剎那后,忽然驚道:“妖元!那是極其精純的妖元!”

  “妖元么?難怪…”左章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旋即偏頭問道:“看這些妖元僅僅稍作覆蓋,便能令藤條生機勃發,想來你是能用得上的,對嗎?”

  “智深大師慧眼無差。”木聽濤聞言連忙點頭答道:“這妖元精純至極,又因無主御使而溫和無害,對于天下妖族來說都是大補之物。

  “所以莫說是我,便是對于阿黎仙子來說,也是品質絕佳的補品。”

  “你可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左章咧嘴笑笑反問道:“既然這些妖元能被你的藤條所阻而不至消散,便說明你若是用上些手段,便能將之貯存起來,是嗎?”

  木聽濤稍作思忖點頭答道:“自是可以的。”

  “那便好。”左章頷首笑道:“今后的一段時間內,這藤屋中會生出許多這種精純妖元。其中兩成你吸收了便好,其余八成分作四份,分別存于正心寺下的山腹之中,留待日后取用。”

  木聽濤聞言頓時大喜,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地激動謝道:“小的代萌芽、沙陀和熊大力,謝過智深大師厚恩!”

  “先別告訴他們,免得他們懈怠了修行。”左章笑呵呵的擺擺手道:“且下去吧,留意收好這些妖元,莫要泄漏了一絲一毫出去。

  “畢竟丟了妖元事小,招來什么其他妖怪覬覦,或者惹來什么斬妖除魔的好事者才是麻煩。”

  木聽濤也知道這些妖元若是泄漏出去被人發現會意味著什么,連忙認真應了,退入土中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那屋頂的妖元也被五根突然出現的中空藤條,抽吸了個干干凈凈。

  隨后的數個時辰中,左章不停地從佛國之中取出大妖遺骨,催鼓真氣震蕩銅鐘將之崩解。

  而他也驚詫的發現,不論他取出的大妖遺骨有多么龐大,那平平無奇的銅鐘都能將之容納,讓頗為擔心遺骨太過巨大而無法崩解的左章大感有趣。

  不過,隨著最小的幾枚指骨被崩散成精純妖元和骨粉,那些越來越大的遺骨徹底崩解所需的時間也是越來越長,逼得左章屢屢中途停手回補真氣,然他頗感時間緊促不足使用。

  然而在不知第幾次耗盡真氣無奈停手之際,左章忽然意識到,他將真氣回補充盈的時間,似乎與崩解遺骨而耗盡真氣的時間相差無幾!

  而若是能一心兩用,一邊回補真氣一邊崩解遺骨,那便能不停歇的進行下去,直至將整副遺骨崩解完畢!

  不過,要想這樣卻有一個難題,那便是一心二用。

  想到這里,左章忽然笑了,因為別說是一心二用,便是一心多用,他也早在修習回春針訣的時候掌握了!

  有了主意的左章二話不說立即嘗試,只盞茶工夫便掌握了其中關竅。

  只見他雙目緊閉盤腿坐定,一手掐訣橫置胸前,一手貼在銅鐘之上,胸腹間源源不斷生出滾滾真元,又井然有序的順著經脈從緊貼銅鐘的掌心噴涌而出,不停震蕩鳴響不休的銅鐘,將鐘內遺骨一絲一毫的崩散成細微的骨粉。

  而同一時間,靜靜守在桃樹下的木聽濤驟然一驚,不敢置信的瞥了眼不停傳出嗡鳴之聲的藤屋,面露恭敬垂首站好,專心致志的操控藤條抽吸不斷生出的精純妖元。

  眨眼間,三天時間悄然而過。這一日清晨,一邊收儲精純妖元一邊清掃寺院的木聽濤忽然一笑,轉身走出后院,將寺門打開走了出去。

  而站在山巔順著石階向下看去,就見在山腰之上,一個寬碩的身影在兩名貌美女子的簇擁下,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來,正是張世山和錦蕊初霞主仆。

  “老木!接著!”

  尚在山腰的張世山眼見寺門洞開后木聽濤顯出身形,笑呵呵的高呼一聲后,取出一個缽盂大小的錦囊抖手一拋,那錦囊便如逆勢而升的流星一般,直直飛向了山巔之上的木聽濤!

  木聽濤似是見慣了這等場面,面帶笑容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這才伸手前探,堪堪抓住了來勢已盡全無力道的錦囊。

  而感受了一番錦囊落入手掌時的虛不受力之感,木聽濤沖著似緩實疾登階而上的張世山由衷贊道:“只看張爺這一手妙至毫巔的控力手段,便知道張爺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

  “都是托了左小哥的福。”張世山說話間便攜著錦蕊和初霞登上了山巔,指著木聽濤手中的錦囊笑道:“都是錦蕊和初霞精挑細選的干果,萌芽一定…”

  “堅果!我聽到有人說干果了!在哪里?”

  張世山話音未落,一個銀鈴一般卻又有些尖銳的清脆女聲便驟然響起,緊接著一道棕灰色的虛影便嗖的一聲從寺廟中躥了出來,輕飄飄的落在了木聽濤的肩上!

  “在這兒!”張世山哈哈一笑,指著木聽濤手中的錦囊笑道:“快去藏起吧,省得山里的猴子搶了去。”

  “它們才沒那個膽子呢!”萌芽驕傲的仰頭哼了一聲,不過卻在說話時便飛速撲到了木聽濤手掌上,背起錦囊就躥回了寺中,顯是真的擔心有人奪了她的干果去。

  木聽濤見狀失笑搖頭,錦蕊和初霞則掩口輕笑,都被萌芽憨態逗得笑了。

  而張世山笑過之后忽然斂去了幾分笑容,湊到木聽濤面前悄聲問道:“老木啊,左小哥還在忙活?”

  “智深大師尚未出關。”木聽濤點點頭,見張世山眉頭微蹙瞥了眼山下慶州城方向,頓時有所明悟,“可是慶州僧正要來了?”

  “除了他還有誰。”張世山聞言不屑的哼了一聲,搖頭譏諷道:“捐了個不入流的僧正,卻一副當朝大員的做派,真不知這人腦子里除了草料泔水,還有些什么東西。”

  “這等腌臜人物成了慶州僧正,卻是讓張爺受累了。”木聽濤想起了那一主一仆的行徑做派,皺眉搖頭道:“他們此來若是還不知進退,恐惹智深大師不喜。”

  “那他們就死定了。”張世山哼笑一聲面露幾分期待道:“便是不說左小哥,單單阿黎姑娘就夠他們受的了。”

  木聽濤聞言頓時想起近日來心事重重暗壓怒意的阿黎,不由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就在張世山和木聽濤站在寺門前閑聊之時,正心寺十數里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在車夫的馭使下向著正心寺緩緩行來。

  而在馬車之中,曾與左章有過一面之緣的中年文士一邊吃著自家仆役遞來的糕點油果,一邊滿含期待的看著正心寺方向得意笑道:“近年來,佛道漸有抬頭之勢,而朝中向來不喜佛道之流,只是一直騰不出手來打壓。

  “如今我既是慶州僧正,若不借此攢下些功績,豈不白白浪費了大好機緣?”

  一旁捧著糕點油果的仆役聞言,看了眼自己老爺給自己置辦的新衣袍,咧著嘴笑呵呵的附和道:“老爺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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