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卓云和…卓寧,如今…可還安好?”
斷斷續續的一聲詢問,聽著與無力呻吟沒什么區別,確讓楚成鴻大喜過望,眼眶一熱險些哭出來。
“他們從沒離開過楚家,平安的很。只是一直心憂著你們夫妻和楚老先生的安危,心神有些不寧。”
左章頷首微笑答了一句,頓時讓楚靖軍放下心來。
“多謝…大師。”楚靖軍無力的笑笑,“大師…恩重,今后…但有差遣…我楚家…赴死以報。”
“楚施主言重了。”
左章搖搖頭,說話間將楚靖軍體內最后一絲血色真氣化解,撤回把在楚靖軍脈門的手指,雙手合十道:“楚施主安心靜養,月余之后自會康復。”
癱坐地上的楚靖軍雖覺渾身乏力,卻也感覺通體舒泰,勉力沖左章拱手點頭致謝。
而一旁的楚成鴻卻似是想到什么,低頭稍一思忖驀然心頭一震,目光灼灼看向左章,似要詢問什么卻又面露顧慮咽下話頭,一臉的糾結表情。
一旁的王司官與蔣先生見左章結束醫治,對視一眼后紛紛走上前來,準備與左章攀談一番。
可就在這時,左章忽地仰頭向著某個方向眺望一眼,旋即迅速沖眾人行禮道:“貧僧有心與眾位結一份善緣,無奈時機不當,只能先行告退。
“這邪道妖人之死,雖與貧僧有關,但是貧僧卻要厚顏請諸位替貧僧遮掩一二,還望諸位應允。”
說罷,左章再次恭敬施禮,然后足下連動,整個人便如魅影一般飄然遠去,眨眼間便連影子也不見了。
不及反應的眾人不由相覷無言,一時間都不明白左章這番話用意何在。
而唯一察覺些許端倪的楚靖軍稍作思忖,抬頭望向左章眺望的方向,頓時明白過來,勉力提起精神迅速道:
“正弘大師的意思是…斬殺無名氏的人…是蔣兄弟。”
“誒?”王司官的瞪著銅鈴大眼略一思忖,忽見左章眺望的方向遠遠遁來一人,登時也明白過來,眼珠一轉哈哈大笑道:
“蔣先生信力長劍真個了不得,竟能將那邪道妖人就地誅殺!王某佩服!”
這時,楚成鴻與蔣先生也看到了那遠遁而來的身影,紛紛回過味來。
只見楚成鴻笑了一聲,跟著王司官夸起了蔣先生。
而蔣先生雖然不愿冒功,可心念轉了幾轉之后,卻故作謙遜的客氣幾句,配合著眾人演起戲來。
“靖軍世侄!”
就在眾人裝模作樣的攀談客氣之際,一個滄桑渾厚的男聲遠遠傳來,緊接著一道高大的身影驟然落在了眾人近前。
這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蒼發老者,黢黑的國字臉膛上寬口薄唇,一對白多黑少的三角眼掃了眼遠處無名氏的尸身,便緊緊盯著癱坐地上的楚靖軍。
“哎呀!我一聽到動靜就往這里趕,誰料運轉信力出了岔子,這才遲了幾分…
“嗯?世侄!你怎的傷了?”
蒼發老者見楚靖軍口鼻間盡是血痕,大驚失色之下緊走兩步來至近前,說也不說便一把抓起楚靖軍的手腕,查探傷勢。
被左章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的楚靖軍緩過了氣,任憑蒼發老者施為的同時頷首笑道:“些許皮外傷,不礙事的。”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啊!”
蒼發老者欣喜的松了口氣,似是才發覺那無名氏的尸身一般,撒開楚靖軍的手腕后掃了一眼訝然道:“那邪道妖人已經死了?”
“嗯,多得蔣先生修為高深,一劍將其斬殺。”楚靖軍自然而然的回了一句。
“哦?竟是蔣世侄斬殺了妖人?”蒼發老者聞言面露訝色,轉身看向蔣先生,打量兩眼后捋須笑道:“修為高絕,一表人才,好!好啊!
“想來元濤兄能有你這般天資縱橫的門生,恐怕做夢都會笑醒的吧。”
“沈知府過獎了。”蔣先生見蒼發老者提及恩師的表字,連忙恭敬行禮道:“老師心懷社稷,即便歡喜也是因為國事。
“況且在下些末修為,與老師相比宛若泥塵,不值一提的。”
一頭蒼發的沈知府又與蔣先生客氣幾句,又與楚成鴻打了聲招呼,抬腳就要向著無名氏的尸身走去。
然而不等邁出第二步,一道身影就飛快的掠至無名氏的尸身前,蹲下身細細搜查起來。
“王司官!你做什么?”
沈知府見狀皺眉喝了一聲,快步走上前去,一邊走一邊沖王司官大聲道:“這妖人做下許多禍事,檢驗尸身搜查遺物本因由…”
“老子出力氣了!”
王司官滿不在乎的打斷了沈知府的話,一邊搜撿尸身一邊斜乜著沈知府笑道:“沈知府,先到先得,誰讓你晚來一步呢?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我保證到時候拉上你,不讓你一個人在旁邊眼饞”
嘿嘿笑罷,王司官繼續翻檢尸身上的財物,絲毫不理會沈知府那張又黑了幾分的臉。
“粗鄙!”
沈知府皺眉哼了一聲,已然來到了王司官近前,正要說什么,卻恰看到王司官搜出一本典籍。
沈知府見狀心頭一喜,運足目力偷眼看去,卻見典籍封皮上寫著“吞靈訣”三個字。
就是它了!
沈知府心頭一呼,醞釀好的說辭準備說出口的同時,一只手臂也向著王司官手中的典籍伸去。
誰知就在這時,王司官忽地豁然站起,周身真氣浩然鼓蕩,從抓著手中典籍的手掌噴薄而出!
眨眼之間,原本完完整整的典籍瞬間被真氣絞散,化作數不盡的細微紙屑沖天而起!
“王敬天你做什么!快快住手!”沈知府駭然疾呼,信力涌動,伸手去攔王司官。
王司官見狀嘿然一笑,轉身躲過沈知府的手,順勢將手中最后幾頁紙張絞成碎屑送上半空。
一時間,數不盡的細小紙屑飄然而下,宛若雪花一般,乍看之下頓覺美不勝收。
王司官仰頭看看,忽地哈哈笑道:“這等邪功留著做什么?難不成沈知府想棄文從武?成就一番大事業?”
“王敬天!你休要胡攪蠻纏!”方才還顏悅色的沈知府勃然怒道:“這是關鍵物證!你此時銷毀,說不得你便與這妖人有什么關聯!
“等到老夫稟明王上,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沈知府怎的能說這等話?”王司官不以為意的歪著頭笑道:“我來楚家之前,上面已經發過話了,便是死,也要將那邪功抹得一干二凈。
“若是沈知府覺得王某所為不合您的心意,那對不住了,是上面讓我這么做的,您上書進言去唄。”
說罷,王司官嘿然一笑,兜著從無名氏尸身上搜來的東西,看也不看沈知府,踱著步子回到了楚靖軍的身邊。
而沈知府則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面上青紅不定,顯是被王司官氣得不輕。
兩息過后,沈知府咬牙吐出胸中濁氣,重重哼了一聲,也不與眾人打招呼,縱身飛掠離開了楚家。
而待他遠去,楚靖軍望著府衙方向,神情莫名的自語道:“想不到,想我楚家覆亡之人,竟還有一個沈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