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阿黎不太懂人族兵器的門道,可單從外觀看卻也能看得出來,這破甲劍明顯狀態不大對頭。
而心生疑惑之下,她忽見左章面露沉思后又恍然點頭,不由好奇問道:“這劍怎么了?怎么暗沉沉的和生病了一樣?”
“你猜對了,它還真是有點病灶。”左章笑了笑還劍入鞘,將之橫放膝上,看著阿黎溫言詢問道:“話說你是從哪里弄到這柄劍的?”
“晉國王室武庫唄。”已經承認破甲劍是自己所送的阿黎不再扭捏,一五一十地說道:“我打聽到,晉國文脈打壓武人,王室卻不許他們毀棄收繳來的兵刃。
“可這些東西總要有個存放處,于是王室便建了好些個武庫,專用做收納繳上來的兵刃。
“我多方探尋,總算找到了一個收納法器級兵刃卻疏于看守的武庫,便進去拿了這個破甲劍和無定錘。”
“疏于看守?晉國王室哪有那么傻。”左章搖頭笑笑,“晉國文脈獨攬朝綱不假,可是武人卻并沒有受到傷及根本的打壓。
“要知道如今晉國王室緊緊握在手中的幾股力量里,軍武未受裁撤,宮中軍力整齊完備,且緝妖司勢力日趨壯大。
“因此,被打壓的其實只有活躍于世俗之間,卻又對王室沒有敬畏心的武者,而那些收繳上來的兵刃,恐怕便是為上面那些個勢力準備的。”
阿黎聞言詫異地掩口驚嘆道:“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是誒!那王室所建武庫中的東西…”
“沒錯。”左章點點頭道:“要么是暫時尚未尋到合適理由下發的,要么便是沒什么價值的。
“缺陷及其明顯的無定錘操控起來,既要渾厚的真氣支撐,又要御使者一心多用且心思靈動細膩,顯然沒人喜歡。
“至于破甲劍,則明顯是許多年都不曾有人拔出來過,被人當做無價值而丟在閑置武庫中也可以理解了。”
“弄了半天我撿回來兩件破爛啊…”阿黎聞言噘著嘴哼了一聲,可旋即就想起了左章的話,搖頭驚道:“不對!你說這破甲劍是寶貝!”
“沒錯,是寶貝啊。”左章理所當然的笑了笑道:“不過是蒙塵了而已,且擦拭起來比較費勁。”
阿黎不解道:“什么意思?”
“它吞了我的真氣,讓我對它多了一絲感應。”左章組織著語言解釋道:“法器級別的兵刃想要晉升靈器級,產生器靈乃是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而這柄破甲劍中隱約有一個器靈的雛形,只是卻渾渾噩噩沒有靈識,只知道本能的吞噬真氣溫養自身…”
“這劍有器靈!”不等左章把話說完,阿黎就失聲驚呼道:“這是靈器級別的寶劍!”
“這一驚一乍的,你想嚇死我啊…”左章無奈的笑了笑,擺擺手解釋道:“它如今與其說是器靈,不如說是一個靈胎,所以還差得遠呢。
“而且這破甲劍似是在很多人手中流轉過,導致其中靈胎吞噬的真氣駁雜不純,別說生出靈智,唯一的那一抹靈性都快被磨沒了。
“想來若是再吞噬一些駁雜不純的真氣,它便徹底消散了,而這恐怕也是它不愿出鞘的原因。
“畢竟好不容易生了靈性,求生本能驅使之下,想要下意識的減少損耗。”
阿黎聞言恍然,可旋即又有新的疑惑升上心頭,納悶道:“那為何你的真氣能讓它出鞘?”
早料到阿黎會這般詢問的左章哈哈一笑,理所當然的說道:“我是和尚嘛,佛門功法雖與武者有些許相通之處,但所生真氣中正平和,最善溫養。
“況且你也知道,我的真氣和別人的不大一樣的。”
左章說罷,阿黎頓時想起他在拳圣秘境中時的表現,釋然地點點頭后問道:“那它現在怎么樣?”
“你看它不是愿意出來了么?說明應該是好了一點。”左章輕拍一下膝頭的破甲劍,“首先要祛除靈性之中駁雜真氣遺留的雜質。
“雖說不知這一步要花費多久工夫,但是就剛才我那九成真氣所帶來的效果來看,應該是個水磨工夫,少說得個一年半載的工夫。
“之后就是溫養靈胎,讓它蛻變晉升為器靈,這一步更是慢工細活,卻是不知要用多久了。
“不過我實在是有點好奇,能將一柄法器級的兵刃催生出器靈的劍客,想必不是尋常人物,這人會是誰呢?”
左章說罷,就拿好奇的眼睛去看阿黎,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我也不知道啊。”同樣好奇的阿黎歪頭想了想,旋即搖頭道:“我在武庫中翻到這柄寶劍的時候,他只是被封在一個落滿了灰的木盒里。
“而盒子上除了破甲兩個字,便再沒了別的東西,連捆扎盒子的繩索都沒有。”
左章聞言嘖聲嘆道:“那恐怕破甲都不一定是它的劍名,而是上一任劍主取的。”
“管他呢。”阿黎無所謂的聳肩笑道:“反正落在你手里的時候還叫破甲劍,且就算將來蘊化器靈也只認你做主子。”
“那倒是。”左章聞言豁達的笑笑,拾起地上的無定錘丟給阿黎,拎起破甲劍向著小殿內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
“你先用些食水,稍后咱們就動身吧,省得你又嫌我禿驢沒有禿驢的樣子。”
“我有說錯嗎?你本來就是!”阿黎鼻尖一聳,不屑的哼了一聲,只是左章進入小殿之后,她的嘴角卻翹起了如同月牙般的嬌俏弧度。
同一時間,錦蕊和初霞所在的廂房中,錦蕊坐在離窗最近的位置,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然而看她的表情,卻滿滿都是茫然和疑惑,似乎滿心不解一般。
一旁的初霞見狀,納悶的側耳聽了聽,然后眉頭微皺猶豫問道:“姑娘,你聽到什么…”
“噓!”不等初霞問完,錦蕊就將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初霞無奈,只能噘著嘴靜靜坐在一邊,抓起一片衣角使勁搓拽,仿佛賭氣似的等著。
片刻后,錦蕊忽地嘆了口氣,皺著眉頭離開了窗邊,蓮步輕挪坐在床榻上,神色中滿是迷惑,“怎的什么也聽不到呢?”
初霞聞言眨巴眨巴眼睛,一邊轉著衣角一邊低聲道:“姑娘,偷聽別人說話不好的。”
“你個死丫頭!”錦蕊翻了個白眼嬌聲反駁道:“萬一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說我們的壞話呢?真真一點子心眼兒也沒有!”
被訓斥了卻毫不在意的初霞輕哼一聲,不以為意道:“有姑娘在,我要心眼做什么。”
“懶死你算了!”錦蕊聞言也不知說什么好,搖搖頭后忽地思忖著低聲自語道:“那個姑娘和智深大師,究竟是什么關系呢?”
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錦蕊卻不知道,她廂房外的門窗上,貼著好幾片白中帶紫的桃花瓣。
這些花瓣看著沒什么異樣,可每一片都與其他花瓣呼應著結出一張光紗,將廂房的門窗籠罩,不讓左章與阿黎交談的任何一個字漏進廂房中!
而錦蕊更不知道,她口中的智深大師,此時已經進入了須彌境中,將進入須彌境前所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與慧覺老僧說了一遍。
“不僅慈悲劍法小成,蘊有靈胎的劍器更是落在你的手中?”慧覺老僧饒有興趣的看了左章兩眼,笑了一聲后面上神情又恢復了原先古井無波的淡然,
“你需好好謝謝那個名叫阿黎的姑娘。”
“用不到你來教!”左章哼了一聲,忽地想起一事,皺眉問道:“老禿驢,這天下你也轉了個大概,晉國邊境定然是去過的。
“你與我說實話,那邊境五山所在的位置有什么古怪?為何晉國與代國糾纏這許多年都不愿撒手?”
左章說罷,就定定的看著慧覺老僧,等待著對方給自己一個答案。
盤腿端坐的慧覺老僧聽罷,慈祥笑道:“戈壁中的那座錐形山是拳圣留下的,而你所說的那邊境五山之中,有一座山同樣是大神通者留下的。”
“嘶…什么!”有過種種猜測的左章全然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可旋即他就想到了其中關竅,駭然驚道:“秘境!”
“沒錯。”慧覺老僧臉上的笑容淡然而不帶一絲悲喜,“說是五座山,實際上只有一座是分割秘境造成的,其余四座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手筆。
“而真正的秘境入口,只有在找到與秘境有關的那座山之后,你才會找到線索。”
左章眼珠一轉驚道:“老禿驢你進去過!”
“不止,還在其中住了些時日。”慧覺老僧云淡風輕的說出了讓左章震驚不已的話,然后面露回味道:“其中頗有趣味,只是…唉。”
話至半途,慧覺老僧忽地面帶遺憾的止了話頭,然后就不再言語。
正在興頭上的左章哪受得了這個,見狀連忙催促道:“只是什么?把話說明白啊!”
“想知道?”慧覺老僧哈哈一笑,袖袍輕揮道:“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吧。”
話音剛落,左章就見幾本無名典籍化作流光飛進了自己的眉心,緊接著一陣恍惚感襲來,慧覺老僧竟然不由分說就把他趕出了須彌境!
“靠!臭不要臉的老禿驢!當老子好欺負嗎!”左章瞪視著小殿中的佛像,跳著腳咬牙道:“我就不去,氣死你!”
罵完,氣咻咻的左章一屁股坐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開始查看腦海中多出來的那些東西。
很快左章就發現,腦海中的東西是幾冊功法典籍,其中一冊是一本名叫玉海五重的人族道門功法,尤其適合女子修習。
而聯想正心寺中多出來的兩個人,左章自然知道這門功法是給誰準備的。
“老禿驢真是個多管閑事的!”左章冷哼一聲思忖道:“這功法還是讓張大哥賣好去吧,省得他又問我怎么泡花魁。”
說罷,左章將注意力放在剩下的幾本典籍上。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三個熟悉的名字,分別是慈悲劍法、浮影無蹤和回春針訣!
“怎么又是它們?我都練得…嗯?”左章眉頭剛剛皺起,卻忽覺這三門技法與自己之前所練的頗有些出入。
不是說內容前后矛盾出了問題,而是其中多了很多深奧艱澀的內容!
左章見狀略一思忖,頓時明白過來,恍然道:“是了,我之前修為不到,有的東西還不能練。
“如今三門技法都已小成有余,也跨入了羅漢金身第二重,自然就能習練更高一層的技法。
“而且依著老禿驢的尿性,若我的修為再高一些,恐怕這些東西還有更高層次的內容。”
說罷,左章心中帶著幾分期待將三門技法大略看了一遍,這才繼續看了下去。
最后一本典籍則是一本札記,上面記載著邊境五山的山川地理和草木生靈,內容多到連前面幾本典籍加起來也比不過,讓左章看得很是頭疼。
“煩死了!我又不去,看個屁啊!”
盞茶工夫過后,僅僅將札記看了很少一部分的左章忍著誘惑,強自脫離入定狀態,將破甲劍收入佛國之中,大踏步走出了小殿。
殿外桃樹下,阿黎已經用過了食水,正與慈眉善目卻滿臉恭敬的木聽濤閑聊著。
而見左章出來,她立即站起身來,面帶希冀的笑問道:“收拾停當了?”
“嗯。”左章三兩步來至桃樹下,將木聽濤招到身前,把玉海五重念了一遍后說道:“這門功法交給張世山,就說是讓他賣好的。
“還有,記得提醒他不要一次性給完,細水長流才是王道,明白嗎?”
木聽濤心思靈慧,聞言立即明白了左章的意思,笑吟吟的點頭道:“小的明白了,愿智深大師與阿黎仙子此行得償所愿。”
說罷,木聽濤恭敬行禮,順手將小殿用桃樹枝和藤蔓封了個嚴實,然后低眉垂目退到了一邊。
“也就你能讓我省心點了。”左章笑了笑,轉向阿黎伸手向寺外一引,“這位貌美如花的女施主,勞煩帶個路。”
“臭禿驢又沒正形了!”阿黎聞言不屑哼了一聲,仰頭向著寺外走去,只是步履間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歡快。